《大藥天香》最新章節(jié)...
    31、第31章
    蕭瑯回來了。
    禊賞堂里暖氣很足。所以外頭雖寒氣逼人,他進(jìn)來時,解去外頭隨意披著的氅衣后,里頭也就不過內(nèi)外兩層而已。月白緞里，石青外袍。只是繡春注意到，他這一回竟不似從前那樣，松松垮垮隨意而來,而是右擐帶,竟穿戴得整整齊齊，倘若此時腳上再多一雙靴的話，簡直便似要出門一般了。
    她立在一邊,看著他入了屋,便徑直往那張已經(jīng)鋪了層短絨裘墊的貴妃榻去，到了近前，脫鞋坐了上去。侍女蘭芝忙過來，彎腰下去要替他卷褲腿，他飛快看了眼面無表情的繡春，避開了她的手，低聲道了句“我自己來”，便俯身下去，自己卷了，然后躺了下去，又順手抽出本書，翻到了上次看到的地方。
    一切都和從前差不多。但是倘若繡春再留意觀察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其實(shí)又有些不同。只是現(xiàn)在她確實(shí)沒心思多想別的。尤其是，當(dāng)她到了他身邊，看清他雙膝的情況之后，一時什么都拋在了腦后，只覺氣惱無比。
    先前她憑他走路時的那種僵硬和小心，便推測他的情況不會好到哪里去。果然，此刻不但證實(shí)了她的猜測，甚至比她想象的還要嚴(yán)重。
    經(jīng)過前段時間的調(diào)理，他的膝處肌筋早已經(jīng)消腫，若非已經(jīng)無法改變的骨造微微變形，看起來就與正常人差不多了。但是現(xiàn)在，映入她眼簾的這一雙膝蓋卻又紅又腫，不必伸手碰觸，也能知道積液已經(jīng)再度充滿了腔窩。
    蕭瑯視線越過手上書卷的上緣，偷偷看了眼她的臉色，見她那雙像用上好絨緞剪出的眉皺了起來，目光盯著自己的腿，不快之色盡顯無余，忽然竟微微緊張了下，仿佛自己小時候做錯了事，即將要被母妃責(zé)備時的那種感覺。
    他不動聲色地把手上的書稍稍舉得高了些，這樣正好可以擋住她看過來的視線。只是手剛一動，一陣鉆心的疼便從膝處猝不及防地傳了過來，他嘶了一聲，放下書一看，她已經(jīng)微微俯身下來，手正按在了上頭。
    她瞟了他一眼。改食指中指并攏，按壓兩側(cè)紅腫的部位，立刻深深陷成一個指窩。松手，片刻之后，那指窩還未恢復(fù)原狀，仍留一個淺淺的坑。
    她的眉皺得更緊，手穿到他的腿下，托在了他的n窩處，道：“試著抬腿，到你能抬起來的最大程度。”
    蕭瑯不敢怠慢，忙放下書，照她的指令抬腿。
    實(shí)情是，在現(xiàn)在坐臥著的情況下，因?yàn)闋恳奶弁矗麕缀跻呀?jīng)不能伸直腿了。
    他咬牙努力了片刻，覺到已經(jīng)到了自己的極限，卻想抬得更高一些，還在用力時，聽見她冷冷道：“行了，放下來吧。沒叫你抬過頭頂。”
    他有些尷尬。慢慢放下了腿。
    “疼嗎？”
    忽然，他聽見她又問自己。
    “不疼！”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立刻這樣回答。話說完了，抬眼，正見到她斜睨著自己，靈動如水晶的一雙明眸里，帶了掩飾不住的譏嘲之意，一怔，終于訕訕地摸了下自己的頭，改口：“是有點(diǎn)疼。”
    繡春的口氣這才緩了些，道：“魏王殿下，我問你話，是要聽你說實(shí)話，好知道你的真實(shí)感受。這樣有助于我判斷你的病情。并不是要你逞英雄。”
    蕭瑯望著她的眼睛，這回終于老老實(shí)實(shí)地道：“是很疼。你沒碰的時候，就疼。你一碰，更像有針在密刺。”
    她唔了聲：“你這個樣子，只能像前次一樣，先給你止痛了。”命他躺好，雙腿放直，往他小腿下墊了個半尺高的墊，好抬高他的腿，然后自己去洗手，取了自己帶來的針包，到了他身邊，像前次在新平驛站里那樣做過的那樣，一邊給他認(rèn)穴扎針，一邊問道：“怎么回事，你的腿？原先不是已經(jīng)好多了嗎？”
    她問完，半晌沒聽他回答，便抬眼望向他。
    蕭瑯接收到了她目光里的質(zhì)疑和不滿。想了下，一本正經(jīng)道：“是這樣的，數(shù)日前一晚，我睡覺時，踢掉了被，正好屋里的爐火滅了，我睡前又忘了關(guān)窗，那晚上風(fēng)也大，次日早才被凍醒。大約便是這樣凍壞了……”
    繡春又是意外，又是惱怒。
    這什么人啊，年紀(jì)一把了，睡個覺居然也睡成這副德行！
    “殿下！”她強(qiáng)忍住想掐他的沖動，喉嚨里出來的聲音都有些發(fā)僵了，“所謂養(yǎng)病，靠醫(yī)三分，靠己七分，這道理你應(yīng)該知道的吧？我雖然是你的醫(yī)生，但我不可能一天到晚十二個時辰都跟在你后頭伺候你，還要提防你睡覺踢被子！我們當(dāng)醫(yī)生的，白費(fèi)力氣倒無所謂。可你知道像你這樣的毛病，每發(fā)作一次便境況愈下。這次就算止住了痛，也慢慢消了腫，但每次造成的內(nèi)在損傷卻都是無法彌補(bǔ)的！你到底還要不要你的兩條腿？”
    她說到最后，口氣里已經(jīng)帶了呵斥般的嚴(yán)厲。聽得邊上侍女兩眼發(fā)直，面現(xiàn)微微惶恐之色。
    殿下就算犯了再大的錯，那也不能被人這樣拎著當(dāng)小孩一樣地教訓(xùn)哪！這個董秀，也太過僭越了。
    只是更叫侍女們兩眼發(fā)直的事還在后頭。她們眼中那位高貴不可侵犯的魏王殿下，現(xiàn)在卻一語不發(fā)地任由她教訓(xùn)，甚至，要是她們沒看錯的話，他的表情還帶了些笑意？
    “你笑什么？我說錯了？”
    繡春也發(fā)現(xiàn)了他的不對勁，住了口，不快地問道。
    蕭瑯一怔，笑意頓消，摸了下自己的臉：“我沒笑。”
    繡春哼了聲，不再理他，只是低頭下去，仔細(xì)地繼續(xù)自己手上的姜艾炙。
    隨了她的動作，雙膝處，一種微微酸麻的溫?zé)岣袧u漸取代先前的針刺痛感，蕭瑯吁出口氣，望向她，誠懇地道：“你方才的話說得都很對。我以后一定會更加注意的。”
    繡春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隨即垂眸，繼續(xù)自己的事。
    大約兩刻鐘后，她收針去灸，往手心涂抹了藥膏，均勻抹在他的膝蓋和后n窩處，手法輕柔，口中道：“你這里紅腫很是嚴(yán)重，暫時不能再推拿上藥。除了吃藥，白天自己記得擦這藥膏，早晚各一次。要等消腫了，才能繼續(xù)。”說罷直起了腰。
    蕭瑯以為她這樣便結(jié)束了今晚的治療，慢慢坐起了身，默默望了她一眼。不想她說完那話，看了一眼自己的腳，想了下，又道：“你的膝處雖然暫時止住了痛，但好起來是個漸進(jìn)過程，晚上說不定還會犯疼。膝處雖不能推拿，但我可以替你推下腳底和近旁穴位，舒筋活脈，好促進(jìn)血液流動，這樣晚上睡覺時，你可能感覺更舒服些。”
    她改坐到了他的榻尾，用侍女遞過的溫?zé)釢窠聿潦眠^他的雙腳后，一手托住他的腳，另一手，在他腳底板開始按壓起來。
    他覺得非常舒適。她的手就像帶了魔力，隨了點(diǎn)點(diǎn)壓壓，一陣酸麻感漸漸從腳底蔓延開來，往上爬滿了他的全身。他的眼睛雖然還盯著手中的書卷，那一列列的黑字到底說什么，卻完全沒了概念。所有的注意力只停在了那雙在他腳底忙碌著的手上。
    他舒服地幾乎就想這樣閉目睡過去了。
    那雙手開始漸漸往上，繼續(xù)撫揉著他的腿。這一次，他覺到自己四肢百骸的每一個毛孔隨了她的碰觸仿似都舒張了開了，在盡情呼吸，整個人甚至起了微微的戰(zhàn)栗。
    他不愛與人有過多肌體相觸，能避則避。但是來自于她這雙手的碰觸，他卻一直不覺抵觸，現(xiàn)在……甚至是喜歡。
    所謂的，大約也不過如此吧？
    不知何時起，他的視線已從書卷上挪到了那雙游移在他腿上的手上，慢慢往上，掠過她胸前時，不受控制般地停留了片刻，最后，停駐在了她的臉上。
    她正低頭，專注而認(rèn)真，所以并沒覺察到來自于他的**。
    她的臉龐白皙而秀美。這樣的一張臉，從前他怎么居然就一直被騙過去了，真的以為她是男子？
    他怔怔地望著，看得有些出神。又注意到她的兩頰泛出了紅暈，不知道是因?yàn)橘M(fèi)力，還是屋里太熱的緣故，額頭鼻尖沁出了細(xì)細(xì)的一層汗。
    他覺得心疼了。正想開口叫她停住了，她卻像是覺察到了他的**，驀然抬眼看向了他。他的心咯噔一跳，忙若無其事般地挪開了視線。
    繡春自然不知道對面這男人此刻的種種心思，抬眼之時，見他目光正落在自己側(cè)旁的那只洗手盆上，也沒在意。低頭繼續(xù)。
    屋里很熱，她手上的活也需費(fèi)些力氣，到了最后，后背不但開始有出汗感，腰腹處也因了一直躬身的緣故，墜漲感愈甚。自覺有些堅(jiān)持不住了，再最后推了數(shù)下，口中道：“今晚就這樣吧……”
    她剛直起了腰，話還沒說完，忽然覺到身下一陣波濤洶涌而出，小腹處隨之一陣抽痛，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提住了筋，腰便一下軟了下去，抱住肚子，整個人慢慢地蹲到了地上。
    蕭瑯見她驀得捂住肚子蹲了下去，唇色突然泛白，被嚇了一跳，不知道她怎的好好便成了這樣，急忙下了榻，傾身問道：“你怎么了？”
    繡春又是尷尬，又是疼，見他湊了過來靠得很近，幾乎能聞到他身上的那種氣息了，急忙搖頭避開：“我沒事，等下就好，你別管。”
    蕭瑯見她說著話時，額頭汗滴不住滾滾落下，顯見是疼出來的冷汗，一時情急，哪里還聽她的，一把抱了她起來便放坐到了那張貴妃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