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阿妧猛地睜開了眼。
    入目是熟悉的青色帳子,  阿妧冷汗涔涔的坐了起來，才發(fā)現(xiàn)是自己做的噩夢。
    自從上次見到阿嫣后，她就經(jīng)常夢到阿嫣被端王折磨,  可她只能看著，無計(jì)可施。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淚,  抱膝呆坐了片刻。
    今日是去太后跟前服侍的日子,  阿妧沒有放任自己在悲傷中沉靜太久，很快起床穿好衣裳就去打水梳洗。這還是她頭一次進(jìn)到內(nèi)殿服侍，不敢掉以輕心。
    留在太后身邊,  是她接近那個(gè)位置的第一個(gè)踏板。
    她收拾妥當(dāng)出門,  先到了素月的屋子。
    “素月姐姐。”阿妧手中捧著一個(gè)包袱，遞給了素月。“給太后娘娘的常服已經(jīng)做好,  還請姐姐過目。”
    接過了她手中的包袱，素月沒有急著打開，目光落在阿妧身上。
    前兩日素月趁著太后高興,  請了太后示下,  先提了阿妧為二等宮女。她這套衣裙和所有二等宮女所穿都一樣,  偏生她能穿出幾分動人的風(fēng)致。
    若真的能接替自己，或許保住她在宮中的平靜日子。
    素月很快收回了目光，她打開看包袱，細(xì)細(xì)檢查了一遍。阿妧的女紅在大宮女里亦是拔尖兒的，素月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重新疊好放到了托盤上。
    “等會兒我會先去給太后送衣裳，叫你時(shí)你再過去。”素月看著阿妧，就不自覺想起那日阿嫣的哀求。她不是沒留意到阿嫣腕上的傷,  可是她幫不上忙。
    如今盡量護(hù)住阿妧,  也算是全了這些年的情分。
    阿妧乖巧的應(yīng)了一聲。
    ***
    見到今日來服侍梳洗的人是素月,  馮太后還有些驚訝。
    她特意恩準(zhǔn)了素月在房中繡嫁妝，安心備嫁。
    “素月，過些時(shí)候就是你的好日子，怎么還到哀家跟前來服侍？”
    素月俏臉飛紅，她柔聲道：“承蒙您的恩典，奴婢才有這樣的好前程。奴婢自小就服侍在您身邊，一時(shí)要離您而去，心里頭著實(shí)不舍。”
    說到動情處，素月的眸中閃動著水光。“往后奴婢出了宮，便是想有這樣的時(shí)候也不能了。”
    馮太后慈愛的望著她，拍了拍她的手，由著她服侍自己用了早膳。
    早膳后還未到各宮娘娘們來請安的時(shí)辰，素月算準(zhǔn)了時(shí)間，扶著太后在軟榻上坐下。
    “您看這件衣裳可還合您心意？”素月笑吟吟的捧出阿妧做的那套常服，奉到了馮太后面前。
    素心和素月一起展開了托盤上的衣裳，這件常服以上好的蜀錦為料子，無論是從裁剪到針法，無一不細(xì)致精巧。太后撫摸著上面所繡的各色吉祥紋飾，目露滿意之色。
    “不錯(cuò)。”馮太后含笑道：“素月，你愈發(fā)進(jìn)益了，哀家真舍得不放你走。”
    素月?lián)u了搖頭，莞爾道：“奴婢也舍不得您。不過奴婢擔(dān)不起您的夸獎(jiǎng)，這件衣裳是阿妧做的。”
    她的話引起了太后的興趣，在太后跟前近身服侍的宮女里屬素月的女紅最好，如今看阿妧絲毫不差。原先只覺得阿妧是個(gè)美人胚子，或許她還有別的驚喜也未可知。
    “讓她進(jìn)來罷。”馮太后心中微動，溫聲道。
    門簾被掀起，一道窈窕的身影映了出來。
    阿妧走到太后面前幾步，穩(wěn)穩(wěn)的蹲身行禮。“奴婢見過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萬福。”
    她動作落落大方，雖是先前沒在貴人面前服侍過，舉手投足間卻很從容。
    “起來罷。”馮太后望著她，有一瞬晃神。上一個(gè)讓她感到驚人美貌的人，還是先帝的麗貴妃。
    馮太后將阿妧叫到身邊，問了兩句衣裳的事，阿妧并不怯場，口齒伶俐的回答了。
    “是個(gè)好孩子。”馮太后面露滿意之色。
    聽了這話，素月松了口氣。她順勢湊趣道：“太后娘娘見著阿妧妹妹百般喜歡，倒把奴婢們都忘了。不若讓阿妧妹妹也近前服侍罷，她是個(gè)機(jī)靈的。”
    素月要出宮，人選還沒定下來。一等大宮女方方面面的要求都極高，最要緊是要得主子的心。
    之所以肯舉薦阿妧，不僅是因著阿嫣，更是因?yàn)樗卦掠X得阿妧資質(zhì)好，值得栽培。
    一旦她出了宮，與太后的情分也就漸漸淡了。
    若阿妧在太后身邊得用，或者阿妧能更進(jìn)一步，也總能有一份提攜的恩情在。
    馮太后聞言，不動聲色的望了素月一眼，聲音端肅又不失慈愛：“既是你覺得好，就讓她先跟著你學(xué)罷。”
    雖是沒有直接答應(yīng)，但若阿妧不出差錯(cuò)，應(yīng)該能接替她。
    素月忙拉著阿妧謝恩。
    眼看要到皇后帶著妃嬪們給太后請安的時(shí)候，馮太后讓素月帶著阿妧先回去，晌午后再來服侍。
    兩人這才齊齊告退。
    “多半是成了，這幾日你要好好表現(xiàn)。”在抄手游廊上，素月輕聲叮囑阿妧道：“等會兒我把太后的忌諱與喜好都告知你，你千萬要記好。”
    阿妧忙應(yīng)了，她感激的道：“多謝素月姐姐。”
    素月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
    轉(zhuǎn)眼到了素月要出嫁的日子，阿妧也跟著素月在馮太后面前服侍了十?dāng)?shù)日。
    這半個(gè)月中，阿妧讓馮太后很滿意。她性子沉穩(wěn)恬靜，雖是每日能近前的時(shí)候不多，但總能踏踏實(shí)實(shí)做好自己的分內(nèi)之事，讓人覺得貼心又不會顯得過于殷勤。
    她既沒有因自己有望接替素月就輕狂起來，待小宮女們還是一樣的和氣；也并沒有立刻去討好掌事的張嬤嬤和同為大宮女的素心素英等人。
    一個(gè)知情識趣的美人，總能讓人喜歡。
    馮太后屬意讓阿妧補(bǔ)素月的空缺，提拔她為大宮女。
    與以往不同的是，馮太后沒有給阿妧改名字，仍然用她原來的。在另三個(gè)素字輩的大宮女中，總顯得有些奇怪。
    不過阿妧卻并不在意，這份寵辱不驚的淡然，倒讓人對她高看兩分。
    “阿妧真是心靈手巧。”素心夸贊道：“這尺寸拿捏的恰到好處，竟不用怎么改動。”
    今日馮太后試了阿妧做的那套常服，處處都格外妥帖。
    阿妧心知這是素月有意抬舉她，才讓她做了這件出彩的事，就連素心的捧場，大半也是看在素月和阿嫣的面子上。她謙虛的道：“是素月姐姐幫我裁奪著尺寸，我只是照著做罷了。”
    馮太后似是很滿意，不知是對這和睦的氣氛還是對衣裳本身，她含笑點(diǎn)點(diǎn)頭，并沒有換下來。
    “皇后娘娘來了。”大家正圍在馮太后身邊奉承，殿外響起了通傳聲。
    因張皇后是馮太后的嫡親外甥女，比旁人來壽安宮都要勤些，也并用等候召見，可以直接進(jìn)來。
    只見身穿牡丹色織金宮裝的麗人款款走了進(jìn)來，她容貌與馮太后有三四分相似，雖說美貌不顯，五官卻很是大氣，擔(dān)得起一國之母的端莊來。
    “母后萬安。”
    她身后跟著的宮人們跟著行禮。
    接下來便是永壽宮中的人給太后見禮，阿妧跟在素心身后，蹲身給張皇后見禮。
    “還是頭一次見母后穿這件衣裳。”張皇后笑盈盈的在馮太后身邊坐下，神色親昵的道：“這顏色極襯您的膚色，裁剪也得宜。這份貼心只怕不是來自針工局，是素月她們孝敬的罷？”
    此時(shí)阿妧才更明白素月的良苦用心。
    馮太后笑了笑，讓阿妧到跟前來。“不是素月，是阿妧做的。”
    “好個(gè)靈巧的姑娘。”張皇后微訝，旋即露出笑容：“這是母后宮中新補(bǔ)上來人？”
    張皇后想著內(nèi)務(wù)司最近并沒有往永壽宮送人，大概她原本就是永壽宮的人，如今才提拔起來。
    見到阿妧的片刻，張皇后驀地想到了宮中得寵的鄭貴妃。不過比起鄭貴妃盛氣凌人的明艷，阿妧則更多些楚楚動人的嫵媚。
    姨母竟會讓這樣一個(gè)人當(dāng)大宮女……
    張皇后那點(diǎn)子小心思沒瞞過馮太后，馮太后面上的笑意淡了些，微微頷首。
    片刻晃神，張皇后已是恢復(fù)如常。她讓人賞賜了阿妧一串紅珊瑚手串，勉勵(lì)她好好服侍云云。
    “奴婢謝皇后娘娘賞賜。”阿妧上前謝恩。
    馮太后壽辰將至，張皇后今日來是說壽宴的事。
    聽了幾句，馮太后就讓宮女們都下去，只留了馮嬤嬤在身邊，顯然是對張皇后有話說。
    “如今你是中宮皇后，這些事你裁奪著辦就好。”馮太后似是對張皇后精心準(zhǔn)備的壽宴不太在意，她對張皇后道：“皇上登基后，后宮竟還未有子嗣出生，這才是你最該著急的事。”
    張皇后聞言，面露羞愧為難之色。“母后，是妾身失職。”
    皇上雖然不是耽于美色之人，但后宮妃嬪也算充盈，有位份的亦是達(dá)到十?dāng)?shù)位。可如今皇上膝下僅有的大公主，還是潛邸時(shí)皇上從外頭抱回來的。她親娘已死，如今由寧昭容養(yǎng)著。
    余下的人也曾有過身孕，卻都因各種緣故小產(chǎn)了，竟一個(gè)都沒保住。
    馮太后神色不悅的望著她。
    “你什么心思，哀家一清二楚。”馮太后淡淡的道：“這兩年你跟鄭氏較勁，如今卻是不能任意妄為了。她寧可拼著曇花一現(xiàn)也要恣意張揚(yáng)，你莫非想學(xué)她？”
    “去年選秀的新人，有一二可用的，也該好好拉攏。”
    鄭貴妃得寵于皇上，在張皇后面前亦是不肯收斂她寵妃的氣焰。
    張皇后心中的苦說不出來，只得認(rèn)錯(cuò)。“母后，妾身一定好好留意。”
    兩人正說著話，忽然簾外響起內(nèi)侍的通傳聲。“太后娘娘，端王殿下到了永壽宮外。”
    馮太后聞言，眸色暗了暗。
    “讓他進(jìn)來。”
    阿妧覺得這次收獲很大，她得到的比受的那點(diǎn)子苦頭，多得多。
    “主子，您看這藥膏……”朱蕊捧了過來，詢問阿妧用不用。
    此時(shí)她已經(jīng)對阿妧刮目相看，主子未用李修儀送來的，是不想傷處愈合太快。皇上果然對主子更憐惜些，看起來好的慢些，倒也有好處。
    “拿來罷，厚厚的敷上。”阿妧卻一改態(tài)度，忍著疼讓朱蕊仔細(xì)涂好。
    皇上御賜的藥膏自然是極好的，她的傷也必得好得快些，一直拖著遲遲不愈，便是她別有用心。
    朱蕊聰明，很快想透這層，動作輕柔的幫阿妧處理好。
    “皇上對主子果然是上心的。”茉香也在旁邊幫忙，笑道：“奴婢剛剛看了賞賜，還有燕窩人參，好些補(bǔ)品呢。”
    阿妧含笑點(diǎn)點(diǎn)頭，似也為了得寵而高興。
    “娘娘，坤儀宮來人了。”海棠眼角眉梢?guī)е采M(jìn)來通傳。
    見阿妧點(diǎn)點(diǎn)頭，茉香和朱蕊幫她整理好衣裙，讓人進(jìn)來。
    “奴婢給熙美人請安。”張皇后派來的宮人是碧璽，足以見皇后的重視。“皇后娘娘命奴婢送了些補(bǔ)品來。”
    果然她身后跟著的小宮女手上提著的各色盒子，看起來格外張揚(yáng)。
    “多謝皇后娘娘記掛。”阿妧讓人收下，打賞了碧璽和跟來的宮人。
    沒多久，鄭貴妃的景和宮也送來東西，李修遠(yuǎn)、吳充媛等人，緊跟著都派人往凝汐閣來了。
    阿妧又收了不少禮物。
    “將皇上所賜的香囊掛在帳中，這香味我覺得很好。”阿妧挑挑揀揀，將別宮送來的東西登記造冊后便不再看，只撿著趙峋賞賜的去看。
    茉香應(yīng)了一聲，依言去掛好。
    看來皇上對她還是有些許上心的，她昨夜睡得不好，皇上著意送來了有安神功效的香囊。
    她自然要趕緊掛起來，承了這份恩情。
    “還有和田玉、沉香木的雕件，都擺在多寶格上。”阿妧分派道。
    余下皇后、貴妃等人送來的東西，阿妧直接讓人登記造冊。
    朱蕊拿來冊子，主子入后宮還未月余，私庫已經(jīng)逐漸充實(shí)起來。
    雖說主子眼下位份低只是美人，可朱蕊卻隱隱覺得，主子看起來溫柔安分，可偶爾流露出的野心，也令她驚訝。
    哪怕是出身太后宮中是主子最大的劣勢，可她總覺得，主子自會有辦法不被影響。
    ***
    皇上賞賜了阿妧藥膏的消息不是秘密，吳充媛開始坐立不安。
    貴妃不見她，張皇后未表明態(tài)度，皇上看似不過問，卻去了凝汐閣，還留下用了早膳。
    雖是已經(jīng)道了歉，阿妧也表示不計(jì)較，吳充媛并不能安心，愈發(fā)疑神疑鬼。
    出來這樣的事，苗芳儀和曹選侍自然指望不上，為了劃清界限，貴妃不肯理會她——
    吳充媛左思右想，派了人在凝汐閣周圍打探阿妧的動靜。
    “主子，桂興說咱們凝汐閣附近，似是有人盯著。”朱蕊進(jìn)來，低聲道：“奴婢讓桂平悄悄看著，似是清儀宮的人。”
    清儀宮是吳充媛的地方，阿妧心中有數(shù)，讓她們不必打草驚蛇。
    “叫海棠和紫菀進(jìn)來。”她吩咐道。
    “有件事讓你們兩個(gè)去辦。”阿妧讓兩人過來，笑盈盈的道：“等會兒你們兩個(gè)去御花園里采些鮮花來，不拘什么都好，用來插瓶。”
    兩人有些疑惑，主子平素是個(gè)省事的，不會特意要求這些。
    “會有人跟著你們，但你們只做不知道，隨意閑聊就好。”阿妧杏眸微瞇，唇角彎起。“就聊一聊，昨晚咱們凝汐閣的事。”
    海棠機(jī)靈些，似是領(lǐng)會了阿妧的意思。
    她心中還有些激動，終于能幫主子辦事。
    “去罷。”阿妧低語了幾句，便放兩人離開。
    兩人神色鄭重的應(yīng)了，這才快步走出了房中。
    “主子，您不擔(dān)心她們的來處？”朱蕊見主子沒避著自己，福至心靈的大膽問道：“這事若傳出去，對您無益。”
    阿妧淺淺笑道：“無妨，縱然她們并不忠心于我，若她們真的另有主子，此時(shí)我們目的一致，同仇敵愾。”
    當(dāng)然，若兩人肯忠心于她，是最好不過的。
    “主子，這些話您跟奴婢說……”朱蕊見房中無人在，低聲道：“是信任奴婢了么？”
    阿妧目光坦然清亮，不閃不避的望過去，語氣溫和道：“朱蕊，前兩日我讓你幫忙整理首飾，那根穿著碧璽的手繩，你端詳了片刻。”
    朱蕊聞言，微微一怔。
    她自以為沒有露出破綻，主子是如何發(fā)現(xiàn)的——
    “昨日我將靶鏡隨手丟在小幾上，正巧看到了。”阿妧耐心的解釋。
    主子當(dāng)時(shí)在榻上假寐，她去整理首飾，雖是隔著稍遠(yuǎn)的距離，也并不能直接看到，可那面鏡子，不偏不倚的正好能照出她在妝鏡臺前的動作。
    “你那樣的神情，望著那顆珠子，雖說我不能確認(rèn)你的身份，想來你不會害我就是。”
    朱蕊釋然，她很快將自己手上的鐲子褪了下來。掰開鐲子后，取出一枚小小碧璽石。
    阿妧也拿出了自己的那枚，兩顆放到一處，明顯是從一串上面取下來的。
    “我想，我們有同樣的心愿。”阿妧笑笑，神色愈發(fā)沉靜。
    她做了個(gè)噤聲的動作，讓朱蕊不必說出來。
    朱蕊，她想起自己為什么覺得親切熟悉。
    那人夸過這個(gè)名字，朱蕊，有丹心之意，很好。
    那人是她們的恩人，是頂好的人，身份高貴，待卑賤的她們卻格外親切，還救過她們的命——
    可是后來她瘋了。
    “主子，奴婢等那一日也很久了，奴婢愿意為您效勞。”朱蕊神色間隱隱透著激動。
    阿妧含笑點(diǎn)點(diǎn)頭。
    ***
    清儀宮。
    “你們聽清了，凝汐閣的人當(dāng)真如此說？”吳充媛臉色難看極了，手中的粉彩茶盞摔到了地上。
    粉衣宮女忙跪下道：“奴婢躲在假山后，確實(shí)聽到那兩個(gè)小宮女說，熙美人向皇上告狀，您罰她跪了許久，膝蓋都腫了起來。還說皇上心疼極了，親自替熙美人上藥——”
    吳充媛眸色沉沉。
    小宮女們口無遮攔，以為跟了有前途的主子，就隨口胡言亂語！
    可既是她們敢說，莫非是真的有些影兒？
    吳充媛不免有些心煩意亂。
    “請本宮的母親進(jìn)宮——”吳充媛話音未落，自己先否定了。后宮想見家人，務(wù)必要先稟告皇后，皇后怕是不會讓她如愿。眼下她才犯了錯(cuò)，自然不好張揚(yáng)。
    貴妃有棄卒保車的意思，她也指望不上。
    “你們宮女內(nèi)侍與外頭可有能聯(lián)絡(luò)的法子？”
    她望向自己身邊的大宮女杜蘭和杜若，雖是詢問，實(shí)則語氣篤定。
    兩人咬了咬牙，只得應(yīng)了下來。
    吳充媛匆匆寫了封信，仔細(xì)封好交給了她們。
    整整一日，吳充媛都在坐立不安的等消息，然而直到華燈初上時(shí)，她沒等來宮人的回復(fù)，卻聽到了皇上擺駕清儀宮的消息。
    皇上已經(jīng)快半年沒有來過她宮中，本該欣喜的吳充媛，卻神色緊張。
    “妾身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吳充媛迎上前去，在蹲身行禮時(shí)，聲音都有幾分不能自抑的顫抖。
    趙峋居高臨下望著她，眼神冰冷，也沒叫她起。
    他在主位拂袖坐下，將用蠟封好的竹管扔到地上，吳充媛才真正意識到自己闖了大禍。
    “皇上，妾身知錯(cuò)，妾身知錯(cuò)！”吳充媛跪下求饒不迭。“妾身一時(shí)鬼迷心竅，想要私下跟家中聯(lián)絡(luò)——”
    她沒想到，自己想派人悄悄送出去的東西，竟到了皇上手中！
    這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你好大的膽子，吳充媛。”趙峋的語氣沒什么起伏，面無表情的道：“朕念及你父兄是肱股之臣，念及你是貴妃的表妹，你罰跪熙美人一事，朕沒跟你計(jì)較。”
    “未料到你竟不知悔改，反而變本加厲！”
    聽到他聲音中的怒氣，吳充媛不敢辯駁，只得求饒認(rèn)錯(cu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