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金線飛出，牧云沒有吭聲，卻身形急飄，伸手一抓，便將那道金線攔了下來。</br>
    “嗯？”蘇玲瓏瞇著眼睛看著牧云，眼神里滿是濃濃的疑問。</br>
    “他不是偷，是為了救我……”牧云一時間窘得不知該如何解說。</br>
    “那也不行！他活著，你違反天條的事遲早會被人發(fā)現(xiàn)，到時你就倒大霉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讓我來幫你下這個決心吧！”蘇玲瓏雙手一曲，十根青線從手指間彈出，飛向半里路之外的林半。</br>
    這是蘇玲瓏的必殺技之一，名為“飛虹貫日”，一旦使出，一往無前，一擊必殺。</br>
    這些青線和剛才的金線不可同日而語，每根都足有成人小指粗細，迅若游龍，在空氣中刺出了“啪啪”的爆響聲，氣勢極壯。</br>
    而每根青線，都相距極遠，讓牧云攔得下一根，卻攔不下第二根。很顯然，蘇玲瓏是存了一擊必殺之念，不肯再被牧云給阻撓住。</br>
    此時，林半正在中醫(yī)院的院子里東張西望，似乎渾然不知死神就在眼前。</br>
    只是就在青線剛剛飛出時，林半忽然眉頭一皺，似有所覺，警惕地四處張望著。</br>
    “不要！”見蘇玲瓏使出這樣厲害的手段，牧云萬古不變的淡漠表情終于消失，破天荒地流露出惶急的神情。</br>
    牧云雙臂急伸，掐了一個奇怪的法決，雙眼金芒大現(xiàn)。</br>
    在牧云的全力施法之下，一大片青光從她的身體里奔涌而出，瞬間組合成一柄巨扇。</br>
    這柄巨扇中央，一副充滿了靈氣的乾坤圖若隱若現(xiàn)，繁復無比的篆文如同繁星般閃爍，排成一個玄奧無比的陣法，蘊含著無窮無盡的威力。</br>
    巨扇以不可思議的速度一擺一揮，一時間罡風大作，那十根青線就如暴風中的小船，頓時都飄搖起來，大失準頭，紛紛從離開林半至少有十余米的地方掠過，對林半沒造成任何傷害。</br>
    蘇玲瓏臉色一變，雙手一招，那十根青線繞了個圈子，又準備返身向林半刺回來。</br>
    就在這時，巨扇如閃電般劃過長空，鋒利的扇尾如刀如劍，瞬間便將那十根青線一一斬斷，并發(fā)出金玉相擊的轟鳴脆響。</br>
    只是每斬斷一根青線，牧云的臉色就慘白一分。</br>
    那柄青氣組成的巨扇，也瞬間崩壞得不成樣子，扇骨全部被青線撞斷，整個扇面都軟塌塌地垂了下來，上面的青光也黯淡得不成樣子。</br>
    至于巨扇中央的乾坤圖，更是支離破碎，上面繁復無比的篆文就如流星般紛紛墮落下來。</br>
    “噗……”牧云再次噴出一口鮮血，面白如紙。</br>
    “你為了救他，不惜用出乾坤扇？”蘇玲瓏也是身形大震，連退了兩步。她神情古怪地看了牧云半晌，才嘆息道，“以我的眼光來看，那小子雖然混了個人仙之體，但本身資質(zhì)也很普通嘛，值得你這樣上心？”</br>
    牧云沒有吭聲，只緩緩地把崩塌的巨扇殘片收入體內(nèi)。</br>
    蘇玲瓏皺了皺眉，又說道：“想必你也知道，凡間的靈氣很少，雜質(zhì)也多，吸點純凈的靈氣可不容易。你本來只剩兩成仙靈之力，這一把乾坤扇，就把你的仙靈之力用得差不多了。為了一個凡人，你真就這么舍得？”</br>
    “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他救過我，我欠他一條命。你殺了他，會破了我的道心，釀成我的心魔。師姐，你要是不想害我，就住手吧！”牧云雖然臉色慘白，但已經(jīng)恢復了淡漠的表情，仿佛在訴說一件與已無關(guān)的事情。</br>
    只是牧云淡漠的表情中，多少還是隱藏著一絲尷尬。畢竟她下凡以來，一直都依賴著林半收集靈氣，林半也確實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幫她恢復了這一點仙靈之力。如果林半知道那價值數(shù)億的極品翡翠換來的仙靈之力就這么被消耗掉了，一定會捶胸頓足，痛不欲生……</br>
    蘇玲瓏又看了牧云好一陣，似乎要看出她的內(nèi)心真實想法，最后才輕笑道：“好，這一關(guān)就算你過了。那我再問你，剛才那個老頭，身體不也是你改造的？要知道，他本來已經(jīng)癱了，是你逆天改命，讓他能重新走路的！”</br>
    “他是林半的父親，他身體里的仙靈之力是林半輸進去的，我只是幫他療傷而已。”牧云強辯道，“逆天改命的人不是我，是林半。林半是凡人，這不違反天條。”</br>
    “那你還是參與了，對嗎？沒有你出手，他能重新站起來嗎，這還不算逆天改命？”蘇珍瓏目光閃爍，輕笑道。</br>
    牧云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說出四個字：“彼此彼此。”</br>
    “彼此彼此？誰跟你一樣了？”蘇玲瓏臉色一沉，“我不過是負氣出走，私自下凡，老家伙還一直幫我瞞著這事，仙境也不知道這件事，我隨時可以回去銷案。而你已經(jīng)連續(xù)違反了兩次天條，罪名比我更重！就算仙境要追究我下凡的事，只要我把你抓回仙境，也足以將功折罪了……”</br>
    “你想要挾我？”牧云沉默了好一會，才冷冷說道：“蘇玲瓏，你要是敢把今天的事說出去，我就和你勢不兩立，并且……我一定會殺了你！”</br>
    “哈哈哈，就憑你？”蘇玲瓏像是聽到了世間最有趣的事，大笑道，“現(xiàn)在你連我的結(jié)界都破不開，我想殺你易如反掌，也決不會有人知道，你還敢說這種大話？”</br>
    “你不妨試試。”牧云平靜地說道，“雖然我敗給你了，也沒什么仙靈之力了，但我拼著元神自爆，也能和你同歸于盡！”</br>
    “自爆？哈哈，你舍得形神俱滅，你舍得你的小情郎？”蘇玲瓏繼續(xù)狂笑道。</br>
    “他不是！”牧云的雙拳忽然間握得鐵緊，露出了細細的青筋。</br>
    “他不是？那你還為他觸犯天條？”蘇玲瓏笑得都喘不過氣來了。</br>
    “我都說了不是了，你還想怎么樣？”牧云眼中殺氣大作，驀然冷喝道，“你再敢提這件事，我現(xiàn)在就讓你永遠地閉嘴！”</br>
    “喲，小牧云，你還真想和我拼個魚死網(wǎng)破？”蘇玲瓏嬌笑道。</br>
    “魚死網(wǎng)破，那又如何？”牧云已經(jīng)恢復了如冰山一般的冷漠，語氣中的森寒之意卻越來越重。</br>
    蘇玲瓏驚訝地看著牧云，知道她是動真格的了，于是慢慢地收起了笑容，柔聲道：“妹妹，姐姐今天只是來看看你，沒別的意思。在偌大的凡間界，只有我們姐妹兩人是同類，又何苦斗個魚死網(wǎng)破呢？為了一個凡人，值得嗎？”</br>
    牧云沉默不語，眼神卻堅定無比。</br>
    “現(xiàn)在你也知道了，那些天條是多么的無聊。”蘇玲瓏繼續(xù)柔聲說道，“這也是我今天不殺你的原因，畢竟咱們都墮落了，也算同病相憐吧。放心，我不會用這些把柄來要挾你的，我還沒那么無情。不過如果你以后跟我作對，就難說了……還有，姐姐現(xiàn)在在凡間混得不太好，以后希望你能幫襯姐姐一把，咱們姐妹二人聯(lián)手，天下我有！”</br>
    牧云仍然沉默著，就如一塊不會說話的石頭，臉色卻越發(fā)陰沉了。</br>
    “我走了，以后有什么事情擺不平，記得來找你曾經(jīng)的師姐。”蘇玲瓏嘆了口氣，手一揮，收了結(jié)界，就要飄然離去。</br>
    “玲瓏姐。”牧云忽然叫道。</br>
    “怎么？”蘇玲瓏的身形停了下來。</br>
    “凡間太污濁了，你還是回家吧。”牧云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br>
    “家？”蘇玲瓏哈哈大笑，“那是你的，不是我的！”</br>
    她身形如電，眨眼間就已消失。</br>
    牧云呆立了很久，才從地上撿起了一付寬大的墨鏡，扣在臉上，然后推開安全通道的小鐵門，慢慢地走了下去。</br>
    她沒有選擇電梯，這種高科技的東西，她總是不太習慣，就像她不習慣凡世間的熱鬧和喧囂一樣。</br>
    她也不習慣這付又丑又黑的大墨鏡，可是林半說，她長得太漂亮，不戴墨鏡會為她帶來很多麻煩，包括會被人懷疑她的真實身份。所以她雖然很不樂意，但也只能聽林半的話，時時刻刻地扣著這副墨鏡，讓自己像一個黑社會的大姐大……</br>
    在沒有人的樓道里，戴著墨鏡的牧云慢吞吞地走著，背影很有些孤單。</br>
    她臉上冷漠的表情也終于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沮喪。</br>
    這一刻，她不再是仙子，只是一個脆弱的女孩。</br>
    仙靈之力再次接近于枯竭，她又和一個普通的凡間女子差不多了，又要重新依賴林半了。</br>
    而林半，卻是蘇玲瓏欲殺之而后快的對象。雖然蘇玲瓏嘴里說得好聽，說是要為牧云鏟除后患、消滅罪證什么的，但牧云自然不會相信這個心狠手辣的叛徒師姐的那套說辭。</br>
    只不過蘇玲瓏到底為什么想殺和她素未謀面的林半，牧云想破腦袋也想不通。</br>
    但不管如何，今后林半的安全都是個很麻煩的問題。如果蘇玲瓏鐵了心要暗殺林半，牧云也沒法護住他的周全，畢竟他倆不可能時時在一起，比如林半睡覺的時候……更何況，牧云現(xiàn)在的實力大減，根本攔不住蘇玲瓏。</br>
    一想到這一點，牧云就很無助，很撓頭。</br>
    除此之外，她還留下了兩個天大的把柄，被蘇玲瓏牢牢地捏在手里。說不定哪一天，蘇玲瓏就會用這兩個把柄來要挾她，讓她為蘇玲瓏效力。否則蘇玲瓏就可能撕破臉皮，把她的這兩個把柄泄露給天界。</br>
    遺憾的是，她雖然也掌握了蘇玲瓏私自下凡的把柄，卻不能以此來要挾蘇玲瓏。因為她師父沒把這件事暴露出去，所以她一旦用此事報復蘇玲瓏，就等于背叛師尊和師門……</br>
    這么一來，牧云就不能把握住自己未來的命運了，除非她能一舉擊殺蘇玲瓏，以絕后患。只是蘇玲瓏現(xiàn)在自創(chuàng)出了自在乾坤的功法，功力強大，牧云就算功力完全恢復了，對于戰(zhàn)勝她都沒有把握，更何況現(xiàn)在她的仙靈之力幾乎沒有了……</br>
    左思右想之下，牧云始終沒有想到一個好的解決辦法，不免有些心煩意亂。</br>
    如果在仙境，她可以向師尊求教，向父母求救，但在凡間，她連個可以商量的人都沒有。</br>
    她很自然地把林半排除在外了——雖然這一切都是因為林半，但她并不準備告訴林半，因為在她看來，那沒有意義。</br>
    再長的樓梯，也有走完的時候。牧云一邊想著心事，一邊慢吞吞地走著，終于走到了一樓。</br>
    她嘆了口氣，輕輕地揮了揮手，衣衫上散落的血跡便無影無蹤，臉上的表情也恢復了平靜，就像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br>
    走出那棟高樓，牧云信步向中醫(yī)院所在的方位走去。</br>
    半路上，牧云遇到了正急得像只沒頭蒼蠅一般的林半。</br>
    見到牧云，林半頓時長舒了一口氣，臉上也露出了狂喜的笑容。</br>
    但隨即，林半便把臉一沉，劈頭蓋臉地質(zhì)問道：“你去哪了？”</br>
    “病房里有些氣悶，我出去散散心。”牧云淡淡地答道，臉上是萬載不變的冷漠表情，無喜無悲，無憂無懼。</br>
    只是她的內(nèi)心究竟如何，林半是永遠不知道的。</br>
    女人心，海底針。</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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