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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餐廳里播放著優(yōu)雅的爵士小調(diào)，低調(diào)奢華的布局使得這家被評為米其林三星級的餐廳顯得格外華麗。
    葉歆從剛進門便覺得身后一道緊隨而入的視線直直地附在自己身上，她略微皺眉，將外套脫下遞給站在門口迎接自己的侍者。
    葉歆快步走到預定的座位，看著那一家人早已坐在那里等候著自己，略帶歉意地點點頭便入座了。
    姨母看到葉歆準時赴約了，露出欣喜的微笑，然后輕扣指尖，站在服務員微笑地遞過來了餐廳，并且端上了浮現(xiàn)冒著芳美香氣的茶杯。
    “粉紅玫瑰、麝香錦葵和檸檬香茅重點在于不加砂糖、改用蜂蜜，葉歆要不要喝喝看？”姨母將花茶推給了坐在身旁的葉歆，姣好的臉蛋尚未經(jīng)歷過風霜歲月的侵蝕，反而不符合年齡般少女光嫩。
    “不了，謝謝。”葉歆禮貌性地接過侍者遞給自己的菜單，簡略地低垂眸子看了一眼，便合上了菜單，“我想你們都點好了。”葉歆看了一坐在對面早已等得不耐煩的賀雯，便示意侍者退下。
    姨母有點尷尬地別了一眼自家女兒，笑瞇瞇地對著葉歆說道，“剛剛雯雯只是餓了，才點了那么多，你要不要再看看再加點什么？”
    “不用了。”葉歆擺擺手，并不在意。她甚至大腦中突然浮現(xiàn)小助理氣鼓鼓的面容，佯裝生氣道：哼，部長又在外面吃了，都說外面食材不衛(wèi)生……balabala嘴里無盡的碎碎念。
    “好的，那我們再等一下上菜。”姨母向服務員吩咐道。
    葉歆略帶疑惑，他們一家加上她自己難道還有誰？賀雯開始坐立不安起來，有點不安地望著她母親以及葉歆，姨父則是一副完全不問事的懦弱姿態(tài)。
    “哎呀，葉歆你不知道，這次雯雯談了個男朋友，聽說是還是你們公司的，希望你能來我們這撐撐場面，這里就屬你是我們家最優(yōu)秀的人了，待會兒姨母哪說不到位的地方，你得幫著我一下。”姨母諂媚地主動給葉歆倒了一杯紅酒。
    葉歆在心底嘲諷地笑了一下，看著姨母一家故作姿態(tài)的有事才叫上自己的面孔，著實有點惡心。永遠說話不當家的姨父是個可悲的男人，小時候在她最落魄的時候，是他還愿意收留我，這個男人最后和強勢的姨母大吵一架之后，最終她有了住處。所以當姨父開的水泥廠倒閉之后，她經(jīng)常回資助以及她至今的報恩也就是看在這個老實的男人份上。血緣是暴力的，沒有血緣關系的卻對自己那么好。
    “小歆她不能喝酒。”
    老實的男人在旁邊唯唯諾諾地插上一句話，便惹得姨母不高興地咳嗽一下。
    葉歆笑了笑，將紅酒推向了身旁老實的男人面前，望向一臉忐忑又傲氣的賀雯，語氣淡淡的，“對方是什么樣的人？”
    賀雯一聽，怔住一會兒，她不應該是這樣的態(tài)度，她不應該恨著自己嗎？
    賀雯眼眉高挑，雖然心里面對于這位表姐的存在表示不喜歡，從小家境殷實的賀雯在她記憶開始便家中突然多出來一個臟兮兮卻比自己要漂亮的表姐寄住在她家。本來就是眾星捧月的她非要聽自己的父親將有些東西與這個素不相識從下面鎮(zhèn)上上來的表姐分享，她是絕對不同意的。小時候惡作劇、甚至讓這個沉默寡言像個啞巴似的表姐受傷這是經(jīng)常的事。她甚至希望葉歆能夠快點死掉就好。
    這樣惡毒的想法在越來越長大之后才慢慢開始消散，當然那是葉歆迫不得已在外面一個人打工，不再回來之后。
    可是一向花銷巨大的她在突然有一天居然得知父親開的廠居然倒閉了，欠的債也被迫用著自己住的洋房抵扣了……到最后居然只有她最瞧不起的表姐會出錢資助她們。
    這個世界上的人都是自私的，喜歡看著別人不如自己過得好。所以葉歆來資助她們的時候，她不像母親那樣欣喜若狂可以不要羞恥一次又一次接受葉歆的饋贈，而是更不愿意看到葉歆，自尊心也好或是單純的不喜歡也罷。
    “你不應該……”
    “不好意思，路上有點堵塞，讓你們久等了。”一道好聽卻熟悉的男聲從她們頭頂傳來。
    “親愛的~你來啦。”賀雯驚喜地像是換了一個人似得從座位上跳起來，殷勤地挽住對方的胳膊往里面坐。
    坐在對面的葉歆看清楚男人的臉之后驚訝地皺著眉看著這個梳著大背頭穿著時尚的男人。
    “伯父伯母你好，我是雯雯的男朋友，張昊。”男人禮貌性地將身后的禮物遞給了笑得花都開了的雯雯的母親手里。
    “快坐快坐，哎呦，過來吃飯還帶什么禮物真是的。”
    姨母一邊笑著輕拍對方一邊接過禮品放在身后。
    當張昊坐下之后，對上一副冷清的臉，咽了一下口水，主動伸出手，“葉歆，好久不見。”
    葉歆微微扯出笑容，并沒有握手。
    賀雯看了一眼他們倆，將張昊的手拿了回來，有點陰陽怪氣地說著，“這是我表姐，不能被人碰。”
    張昊聽后，干笑地說著，可那金絲邊后隱藏的眼睛里卻閃爍著毫不掩飾的貪婪目光，“不好意思。”
    葉歆聽著姨母小聲與侍者示意上菜，短暫沉默之后，仍是用平靜的語氣打破這樣類似融洽的氛圍，“你們怎么認識？這位先生似乎并不是你想的那樣。”
    一臉笑容的賀雯聽著對方的話，先是驚愕，然后眼睛里閃著憤怒，“你這是在說什么？”
    葉歆看著一臉玩味的男人，這個道貌岸然的男人是何清雨的侄子，也是公司融資部部長的小兒子，品性惡劣、沾花惹草，甚至和黑-道還沾著關系。在她得知的情況下，公司的女職員里已經(jīng)有好幾位為了這個小公子墮胎了，至于她們的下場不得而知，人力部的裁員名單里他總是可以輕易動手腳，這小子甚至還曾經(jīng)將主意打在了自己頭上。
    “姨母這次是讓我過來幫著雯雯說好話的，”葉歆不怒而威的聲音讓坐在旁邊的姨母愣愣的點頭，“但是抱歉了，我只能說實話，也許會讓你們不高興。”
    “是……是發(fā)生了什么事了嗎？”姨母的聲音有點慌張，她只知道女兒釣到了一個金龜婿，聽說還是勝美生科的高管，對方還還經(jīng)常給女兒買昂貴的首飾，為什么葉歆的口氣聽上去如此嚴肅。
    “我沒辦法幫你們說好話，因為他們倆位并不適合。”葉歆用著寂寥沉靜的眸子望著那個無所謂的男人。
    很顯然，賀雯坐不住了，并不樂意對方說著哪怕是實話，“是我媽邀請你來的，并不是我，憑什么你說不適合就不適合。”賀雯說著突然想到了什么長笑了一聲，用著可悲的眼神望著葉歆，“哦不，換個立場想想，我家親愛的原來是對你有意吧，為什么會追著不追了呢，因為他愛上我了，怎么了，被搶走感到委屈嗎？得不到愛，感覺很慘嗎？”
    賀雯的聲音尖銳而刺耳，一句句像是冰冷的手術刀貫穿她的鼓膜。葉歆抿了抿嘴，覺得可笑，又覺得可悲，平靜地說著，“就算嘴巴長在后腦勺，話也要說的正。賀雯，我只是給你個忠告，張昊不適合你，我想你自己也清楚，至于聽不聽，完全憑你自己。”
    “這世上本來就是要么被愛要么不被愛。很可惜，姐姐是屬于后者的，被滿身傷痕毫無不被愛過的人忠告，你覺得我會聽嗎？我只會覺得惡心，明明是個不祥的人……”
    賀雯聲音之大引來了很多就餐的上層人士注目，更加讓她有點忘乎所以。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在了還未說完話的賀雯的臉上，賀雯頓時眼里擠滿了不甘的眼淚望向自己的父親，姨母和張昊同樣有點驚訝突然發(fā)怒的姨父。
    “道歉！向葉歆道歉。”姨父蒼老的臉上充滿了愧疚，他一直知道葉歆這孩子的苦楚，自家的一點都不懂事的女兒卻這樣說著傷人的話。
    葉歆緊緊握著錢夾，努力平息情緒，放在桌下的手在微微顫抖。
    看著侍者小心翼翼端著酒水遞到她們這一桌，葉歆拿過一杯裝有紅色液體的高腳杯，一飲而盡，語氣輕淡卻不容置疑，“應該是要么愛，要么不愛。今天謝謝姨父邀請我，很愉快，這杯酒謝謝了。”葉歆將空底地高腳杯放在了餐桌上，對著格外滄桑的姨父報以歉意的笑，寒氣逼人的目光掃向一臉驚訝的張昊和賀雯，便緩緩站起身，走出了餐廳。
    葉歆，從今天開始這里就是你的家了。年輕的姨父抱著臟兮兮的她來到偌大的宅子里，家里還有穿著整齊的傭人。
    你會當狗嗎，過來趴下來讓我騎上去。
    這孩子是怎么了？身上都起這種斑點了，急性腸胃炎。估計是賀小姐給她喂的……那東西好幾天了。
    姨父，我不喜歡醫(yī)院。她用著手語比劃著，骨瘦如柴的她，靜脈細管都找不到，連續(xù)了扎了好多次都不能打吊瓶。
    對不起，孩子，謝謝你。
    葉歆穿著深藍色的大衣將全身包裹，腳步緩慢地走在街道上，一陣寒風吹亂了她只是稍微綁一下的頭發(fā)，長長的黑發(fā)頃刻間散落在肩上，她目光直直地望著遠處，身體一怔。她看見街道前方她瘦小的身子一步一步緩緩向前走，身著洗的發(fā)白的小裙子，始終低垂著頭，臉上被磕磕碰碰的傷痕，小手每走一步都在顫抖……
    鼻子一酸，移開了視線，眼睛模糊起來。她哈出一口氣，搓了搓冰冷的手指，下一秒，左手就被牽進了溫暖的掌心里。
    葉歆在看清楚來人之后，默默地抹去眼角的快要落下的眼淚。關世理試著不去看她，而是望著遠處，聲音溫柔漸隱，緩緩說道：“一起回家吧。”
    便握緊了那個人冰涼發(fā)顫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