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五章 又是一個故事的開始
北海里有些什么,恐怕除了鯤族之外,其他人就算是知道也知道的不多,畢竟在海底那么深的地方,除了鯤之外,其余北海生物,真的很難到達那個地方。
當然,像是青天君這樣的大妖除外。
李扶搖被一腳踢進北海之后,他很快便清醒過來,就要向著海面游去,卻很快看到了青天君。
青天君一揮手,在李扶搖的身側(cè)便多出了一個氣罩,將他包裹在里面,他們都不是魚,要想著在海底生存,只能依靠自己的一身修為。
像是李扶搖這樣的青絲境小劍士,想要扛著海底壓力,在這里活著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也只能讓青天君幫他一把。
青天君緩緩朝著海底落去,他看著有些茫然的李扶搖,沒有急著說話。
直到他們來到那座巨城前的那條大道上。
李扶搖才問道:“前輩這是做什么?”
青天君負手而立,“我要在北海待一年,替我的一個朋友看著他的尸體一點點消散。”
李扶搖一怔,心想這和您把我踢下海也沒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啊。
青天君瞥了他一眼,“他的尸體,自然會引來海底很多種族的覬覦,因為一頭滄海大妖,血肉也很珍貴,所以不可能沒有人心動,所以這一年里,你和我要守著他的尸體,直到他完全腐爛消散在海底。”
李扶搖咽了口口水,總算是想起了之前北海上空的那場大戰(zhàn),除了朝劍仙劍斬大妖之外,可是還的的確確有好幾個妖土大妖出沒啊。
其中一位本體是一條巨大的青色巨蟒。
李扶搖看著青天君,臉色微變,青槐的父親是一位大妖。
這不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畢竟從青槐之前隨手就能拿出千里戒那樣的法器就能看出,但即便是如此,李扶搖也覺得震撼,自己喜歡的姑娘是大妖子嗣,這種家世就已經(jīng)是山河了最好的了。
青天君平和開口,“我前面有四位前輩,他們境界修為都比我高,但還是攔不下朝青秋,所以你這小家伙,最好早一些成為朝青秋那樣的劍仙。”
“除了到那時候我可能才會把閨女嫁給你之外,也只有世間多出一位劍仙,你們劍士這一脈的處境才會好過許多。”
“我那位朋友想成為滄海,所以很多人想他死。”
青天君看著李扶搖,眼神平靜,“你要是真有那一天,處境會更為困難。”
“朝青秋會為你保駕護航,就連我也會為青槐而盡可能的保住你,可你要面對的遠不止如此,除了我們兩人,到時候所有滄海都是你的敵人。”
李扶搖想著那一日將要發(fā)生的事情,雖然只是想想便也覺得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青天君往前緩行,平靜道:“你或許沒有那一天,畢竟這世上的劍士不多,想要成為劍仙的卻是不少,可終究只有朝青秋一個人。”
李扶搖知道青天君是在說他的資質(zhì)并不算是太高,又走的這條羊腸小路,想要成為劍仙好像是的確太難,甚至他若是走上三教的那條修行大道,或許成為云端圣人的可能還要大一些。
“成不成,都是未知數(shù),我很想試試。”
李扶搖按著青絲劍劍柄,想著當時第一次提起這柄劍看到的那副光景,想起那位叫做白知寒的劍士是如何死的,眼神有些復(fù)雜,情緒里有很多東西。
青天君問道:“我很想知道,你要成為劍仙,是因為想著要娶一個姑娘必須要成為劍仙,還是因為你有著其他什么更大的志向,比如把劍士一脈帶回六千年前的光景?”
李扶搖看著這個以后有可能成為自己岳父的中年男人,坦誠道:“最開始練劍,我只是想有朝一日能夠回到洛陽城,把當年那些害過我的人全部都懲處一遍,因此我遇到言余言先生之后,便拒絕了他要讓我進學(xué)宮的要求,練劍之后便一直想著這一點。”
“直到后來到了劍山腳下,看見三位師叔坦然赴死,我就想著以后練劍有成了一定要去沉斜山一趟,讓他們知道劍山不是好欺負的,老祖宗和謝陸師叔為了不讓我背負起那些責(zé)任,即便是教我練劍,也不讓我成為劍山弟子,想來就是為了不讓我有太大壓力。”
“只是扶搖從周國到延陵,看到了許多東西,心態(tài)漸漸有些變化,尤其是在淮陽城外的那場雨中,踏入劍氣境的時候,我才明白了很多東西。”
“我只想竭盡全力的往前走一點,再走一點,師父在傳授劍道的時候,說這就是正意的意思。”
青天君頭也不回,只是想著這小家伙的想法還真是有些意思,隨即他便想到了好些年前的自己。
都是起于微末,他的天資也從未被人看好過。
只是他能成為滄海而沒有被人誅殺,便是因為那正好是妖土一個新老交替的時間。
一位大妖死了,總要由另外一位大妖來填補。
若是現(xiàn)如今妖土有位大妖坐化,那北冥成為大妖,絕不可能是他一個人出手了。
整個妖土的滄海都要護著他。
世事難料。
不僅僅是朝青秋和北冥,就連他對這個世道也不太喜歡。
可喜歡的人占多數(shù),這有什么辦法,即便是你不尊重多數(shù)人的想法,你也要打得過那大多數(shù)人,才能把世道變一變。
青天君有些感嘆,“可無論你說些什么,你沒有能夠保護青槐的能力,就沒有機會娶她。”
“你是妖修也還好一些,可你還是個劍士,世道對你不會太好。”
李扶搖點了點頭,想著之前和青槐說過的那些話。
青天君不再說話,直到來到一堵墻之前。
說是一堵墻,只是因為這條鯤的尸體太過龐大,所以才看起來好似一堵高墻。
李扶搖感受著這具滄海大妖的尸首四散的氣機,臉色蒼白。
修士修行,聚攏天地之氣到自身體內(nèi),使其更加強大,劍士不是如此,踏入劍氣境之后,便是將天地之氣轉(zhuǎn)化為劍氣,比其他修士要麻煩,所以走的更慢。
修士在生機斷絕之后,一身氣機會歸還給天地,只不過消散程度,要和境界掛鉤。
滄海境界是這個世間最強大的修士,生機斷去之后,一身氣機仍舊是要歸還到天地之中的,只是時間會相對長一些。
這具大妖尸體,要想徹底在天地之間消散,便需要一年時間。
故而之前北冥才有那么一番話。
青天君站在這具尸體之前,臉上滿是緬懷之色。
他和北冥相識已經(jīng)超過百年,雖不常見,但情誼不低。
李扶搖問道:“前輩,什么是滄海?”
李扶搖既然已經(jīng)把竭力往前走的目標定下要走到滄海,自然便對滄海境有些想法。
青天君站在這具尸體面前,說道:“到底什么是滄海,滄海境的修士便如同滄海,讓其余修士站在岸邊便覺著生出渺小之意,滄海境體內(nèi)的氣機,便如何滄海一般多,不必擔(dān)心有氣機枯竭的時候,修士九境都有深意,便如同登樓,取自便是‘登得樓高處,方可觀滄海’之意,其余境界大抵也是如此,并非前人胡亂取的名字。”
李扶搖若有所思,“前輩領(lǐng)著我下海的深意是讓我體悟滄海深意?”
青天君詫異問道:“你是那種一生下來便什么都知道的天才?”
李扶搖搖搖頭。
“那你是那種無視境界便能殺人的天縱之資?”
李扶搖心想自己的確是跨過兩個境界殺過一位太清境修士,但那都是僥幸,也絕沒有下一次,那里說得上是什么天才,于是他便又搖了搖頭。
青天君這才笑道:“既然如此,你一個青絲境的小修士為何想著自己能夠跨過這么些境界去體悟滄海?”
李扶搖這才知道自己想錯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
“接下來的時間里,你就繞著這具尸體走,遇見有其他修士便出劍攔下。走上一年,對你的境界有幫助的。”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好事,有些人把他歸結(jié)于運氣,就像是之前那個已經(jīng)死在北海的易桐便說過,運氣這種東西有的人有,有的人就是沒有。
很顯然,李扶搖就屬于前者。
大妖尸體,眼前這個身為大妖的……未來岳父?
還有懷里的兩顆圣丹……
怎么看都很不簡單。
李扶搖想起一件事,和青天君說了幾句話。
然后青天君很是怪異的看了他幾眼。便消失在了李扶搖眼前。
李扶搖想了想,感受著那些四散的氣機,開始前行,不說是不是為了感悟滄海境的深意,光是這些四散的氣機便不好應(yīng)付,畢竟生而為滄海,死后也不簡單。
每走一步都很艱難。
更何況要走整整一年。
……
……
青天君回到那條船上,陳嵊和大黑驢去了另外一條船上,青槐托著腮幫子看著自己去而復(fù)返的老爹。
“你把他弄哪兒去了?”
青槐看著青天君問道。
青天君笑著說道:“喂魚。”
青槐神情古怪,她一點都不相信。
青天君揉了揉她的腦袋,“我讓他跟著你叔父的尸首走上一年,直到尸體消散為止,對他有幫助,要不是我嫌麻煩,我甚至還想幫他把身體都給清洗一通,免得你要等他好些年,為了你啊,為父真是頭發(fā)都愁白了。”
青槐哦了一聲,沒說什么,她原本打算是好好跟他說說話的。
青天君知道自家閨女在想些什么,也沒多說,只是問了她之后要到哪里去。
青槐托著腮幫子,興致不高,只是說要在北海待一段時間。
青天君想了想,最后也沒有阻止,他在船艙里找了一壺酒,就坐在船頭開始喝酒。
想來接下來的一年時間里,他大部分時間都會在這北海上喝酒,只是不知道酒夠不夠。
這時候有一條大船從這里經(jīng)過,船頭的那個中年男人看著一身青衣的青天君,甚至還向他拱手,想來是打招呼,青天君揮了揮手,算是回禮。
大船停留的時間不長,很快便離去。
沒人想得到,這位便是青天君,便是一位之前在北海上空出過手的大妖。
青天君搖了搖酒壺,想著忘了和那小家伙一起喝一次酒了。
想起之前李扶搖說那件事,青天君一揮手,海面上某處,有條大船,忽然便翻了。
一群人滾落海中,唯獨有個女子到了海岸邊。
做完這件事,青天君才閉上了眼睛。
——
北海事畢,海岸閣樓上仍舊還有許多修士沒有急著走,圣丹畢竟還有許多在海底,這出海之后,或許運氣不錯能撈著一顆呢。
持有這種想法的大多都是野修,道門和儒教的修士,應(yīng)該是大多都已經(jīng)離去了。
那處樓閣當中,學(xué)宮掌教蘇夜把禪子送出門,然后看著宋沛和顧緣。
顧緣乖巧的站在一旁,宋沛則是在打量不遠處的周宣策。
禪子雙手合十,“蘇掌教既然還想著在外游歷,小僧也不便打擾了。”
蘇夜笑著看向禪子,笑道:“禪子這次前往學(xué)宮,若是見到了些什么東西,也勿要覺得奇怪,世間最大,不是什么事情都在想象當中,有些差別也很正常,不要耽誤了修行。”
禪子點頭稱是,沒有再說話。
蘇夜走出房門,竟然是比他們先離去,只是這次游歷,便沒有帶著宋沛背著書箱了,顯得瀟灑至極。
禪子看著蘇夜背影,默不作聲。
一行人走出樓閣,往南而去,僅是步行而已。
渡能僧和周宣策走在一起,兩個上了年紀的老家伙似乎很投機,時不時傳來幾句笑聲。
顧緣抱著果脯罐子含糊不清的說著些話,宋沛背著書箱,聽著師姐的教導(dǎo),時不時發(fā)問。
“師姐,學(xué)宮到底有多大啊?”
“師姐,學(xué)宮在一座山上啊,那我們自己種地嗎,要是不種地吃什么啊?”
“師姐,學(xué)宮里的師兄們厲不厲害,能不能飛啊?”
宋沛像是一個好奇寶寶,纏著顧緣問個不停,只是他從來都不問禪子,因為禪子脾氣實在是太好,知道的也多,問一個問題他便要把所有東西都宋沛說清楚,讓宋沛聽得糊涂。
禪子也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家伙,還嫌棄自己問題解釋的太清楚。
顧緣后來聽得生氣,就把那罐果脯丟給宋沛,后者吃著果脯還想說話便被顧緣狠狠看了一眼,就老實了許多。
暫時的清凈。
——
海岸邊,有兩位修士站在岸邊看著一條大船緩緩出海,身材矮小的那個修士嘆了口氣,身材高大的那一位什么都沒做。
矮小修士說道:“大哥,咱們真不出海了?”
高大修士搖頭,“這都十幾趟了,沒那個福氣,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矮小修士一臉哀愁,問道:“那怎么辦?”
高大修士把早就想好的想法告訴他,“看見朝劍仙出劍了吧,練劍有出息啊,這大妖說殺就殺了,咱們?nèi)ゴ笥嗾夷亲鶆ι剑殑θィ俊?br/>
矮小修士眼睛里閃過一道光芒,但隨即有些猶豫的說道:“咱們行嗎,咱們這個樣子,人家要咱們嗎?”
高大修士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咋知道不要,咱們修行沒出息,練劍指不定是個天才,雖說劍士一脈早就沒啥人了,可不是還有個劍仙嗎,連大妖都敢殺,你以為好惹,咱們練劍,興許就有一天成朝劍仙那樣,你說多好。”
矮小修士聽著自家大哥這么一說,覺著還是挺有道理的,他點點頭,“那咱們就練劍去?”
高大修士一拍大腿,“走著!”
兩人就轉(zhuǎn)身朝著大余走去。
他們可能不知道要想成為劍士一定要登上劍山,也可能不知道那座山現(xiàn)在早就封了,但既然生出這種想法,便扼殺不住,況且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是和這兩人一樣的想法。
但至少這個春天,從北海來到大余的修士,有很多。
沒能登上那座劍山的修士便更多。
——
北海海岸,原本是有許多普通百姓漁夫的,只是在這些修士來了之后,他們許多人的船便被修士們租用了,他們自然都收到了一筆不少的銀錢。
數(shù)量多的都能買下一條船,沒有修士拿那些船有用,他們之所以給這么多錢,只是想著離去的時候不用把船交到原來的漁夫手中。
修士們嫌麻煩。
鯤死了,大妖去了海底,于是在海岸邊便多了很多大船,因為很多修士都走了。
有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在海岸邊的沙灘上走著,開始找自家的那一條。
他在沙灘上走了很久,看了一條又一條大船,可就是沒有看到自己的那一條,于是他便有些泄氣了,原來把他家大船借走的那個客人還沒有回來。
他踢著沙子,想著自己好久沒有吃到新鮮的海魚了。
家里的那些腌魚,味道一點都不好。
就在他準備原路返回的時候,忽然好像看到了什么。
那個東西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
他低頭撿起來,是一顆金色的珠子?
可是很香啊。
他放在陽光下打量了一番。
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在懷中,朝著原路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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