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1章
江簌是一個殺手。
超冷超酷超無情的那種。
就同普遍的殺手設(shè)定一樣,她從小無父無母,被人收養(yǎng)。她沒有上過學(xué),沒有過朋友。院長請來了老師,單獨教授她。琴棋書畫、十八般武藝,什么都教。
她就這樣長大了。
長到了十九歲。
就在江簌十九歲生日的前一天,她的專業(yè)課老師敲開了她的門,笑笑說“明天就要教你一些成年人才能學(xué)的內(nèi)容了。”
江簌沒學(xué)過,但大概知道,無非就是用美色勾引任務(wù)目標(biāo)那一套……
她換上睡衣,頭一次有些輾轉(zhuǎn)難眠。
也不知道翻了第多少次身,當(dāng)江簌皺著眉從黑暗中睜開雙眼時。
“咳……”她嗆了口水。
緊接著更多的水淹沒了她。
“來人啊,這里有人跳河了,救命啊,快來救命啊!”
“快快快,就那兒呢。頭都快淹沒了!”
這條路上常年擁堵,這會兒也排著長龍呢,一聽見有人喊救命,不少人都下了車。
有去湊熱鬧拍照的,也有真去救人的。
一輛通體刷成白色的保姆車?yán)铮倌険u下了車窗,朝河邊望了一眼,低聲說“那邊好像出什么事了?”
“那也不關(guān)咱們的事兒啊。哎喲我天,這堵車什么能解決啊?這些人也是,全都跑下車了,一會兒路通了,他們不把車開走,那咱們不還是得堵著嗎?”后面的中年男人抓狂地拍著腿。
少年這時候按捺不住推開了車門。
“哎哎,祖宗,你干嘛去呢?咱們都快遲到了!今天你生日會呢!”
“我去看看。”
“你去看什么?”
“我拿過游泳冠軍。”
中年男人氣得直罵“我他媽知道你拿過冠軍,但這他媽不是早八百年前的事了嗎?今兒還要下水救人怎么的?”
少年身形挺拔,戴著墨鏡和口罩也擋不住一身的氣質(zhì)。等他圍過去,有些人不自覺地就給他讓出了道。
看清楚水里真有個人在浮沉之后,他毫不猶豫地脫下了外套、上衣,再甩掉帽子墨鏡一類的負重,微一借力,然后一腳蹬在了面前的欄桿上,整個人跨過欄桿,跑向了河邊。
周邊的人本能地驚呼了一聲“哦,厲害!”
而江簌還在艱難地消化,大量涌入她腦中的信息。
別的她還沒捋順。
她只知道,她變成了一本書里的人物,而這個人為情所困剛跳河了。等會兒有個什么明星要來救她,結(jié)果她活了,明星死了……這個女人就被罵慘了,之后如過街老鼠。
江簌不想做老鼠。
江簌想也不想,憋足了勁兒,揮動雙臂,拿出了她學(xué)習(xí)了十多年的游泳技巧,沖刺出了水面。
周圍的“救命”聲戛然而止。
一時間周圍的空氣有瞬間的凝滯。
江簌飛快地一抹臉上的水,冷靜地對周圍的人說“沒事,看個風(fēng)景,腳滑了。”想了想人際交往課上的內(nèi)容,江簌還又補了一句“讓大家擔(dān)心了。”
少女的語氣雖然有點生硬,但聲音卻是極好聽的,脆如黃鸝,又帶著丁點兒清冷的味道。
再看少女的模樣,卻也是驚人的好看。
她渾身濕透了,皮膚蒼白,發(fā)絲緊貼,長卷的睫毛上還搖搖晃晃墜著水珠。
精致漂亮的一張臉,看著羸弱極了。
少年都沒敢多看。
而圍觀群眾短暫的怔忪過后,立馬接連開了口“沒關(guān)系,人沒事就好。”
“剛幫你叫了救護車,小姑娘還用得上嗎?”
“冷不冷啊?姐姐外套借給你。”
“下次小心點啊,沒事別走河邊上啊!”
江簌從來沒一下子接觸這樣多的人,聽著周圍嘈雜響起的聲音,她一時還有點愣。
而愣的不止她。
還有那個少年。
少年尷尬地站在那里,和江簌大眼瞪小眼。
江簌初來乍到,還沒徹底摸清楚情況,并不想得罪這里的人。她看了看少年,好像有些不大高興的樣子,于是她想了下,和少年道“謝謝。”
少年張了下嘴,想說,我還什么忙都沒幫上呢,不用謝……
江簌緊跟著又開了口,夸贊道“身材挺好的。”不要難過。
少年“……”
他吹了幾秒鐘冷風(fēng),臉頰和脖頸都有點紅,僵硬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等江簌都越過他往外走了,他才回了神,自個兒彎腰又把脫的上衣、外套撿起來,重新穿回去。
“我靠,你嚇?biāo)牢伊耍 敝心昴凶訌谋D奋嚿舷聛恚瑳_過去一把抱住他,“你沒下水吧?你要是感冒了,我得發(fā)瘋啊!”
少年推開男子,轉(zhuǎn)過身。他望了一眼那少女的背影,想了想,又追了上去,把外套遞上“你圍腰上,你身上有點……濕……”
說到后半句話,少年都還有點磕巴。
江簌接了過來,連同周圍一個姐姐遞過來的。
一個當(dāng)上衣穿了。
一個圍在了腰間。
“謝謝。”江簌說。
周圍的人自然更不會去追究這小姑娘為什么掉水,為什么浪費大家的熱情啦,一時氣氛還怪好的。
而這時候救護車和警車也都來了。
江簌有點緊張。
她是一個殺手,雖然還沒正式出過一次任務(wù)。但院長沒少叮囑她,他們和警察,就如同老鼠和貓,是天生的敵人。
江簌按下了逃開的沖動,乖乖跟著護士上了車。
而少年這也才轉(zhuǎn)身回到了保姆車?yán)铩?br/>
“我的老天爺,你把你外套給她干什么?她萬一要是你私生粉怎么辦?讓別的粉絲看見了心里怎么想?”中年男子沒好氣地教訓(xùn)道。
“是為了救人。如果這樣會有粉絲不滿。”少年頓了下,道“那應(yīng)該重新引導(dǎo)一下粉絲了。”
中年男子無語。
“行吧行吧,咱們先趕緊走吧。退出娛樂圈好多年的董影后,要來參加你的生日會。這可是個大新聞啊!你可千萬不能遲到!被媒體拍見,該要說你不尊重前輩了!”中年男子還在絮絮叨叨,“到時候可就新聞不成,成丑聞了……”
少年低低應(yīng)了聲。
他沒有說,董影后來參加生日會不是他去求來的,是董影后自己主動要來的。
少年忍不住又想了下那個墜河的少女。
她不像是因為腳滑,但也不像是想不開跳了河。
她的雙眼黑白分明,漠然平靜里又好像揉著天真……希望她下次別再掉河里了吧。少年心道。然后他才低頭打開手機,翻起了微博上的各色生日祝福。
江簌坐在救護車?yán)锎蛄藗€噴嚏。
護士拿了毯子將她裹緊,小聲問“有手機嗎?聯(lián)系一下監(jiān)護人?”
江簌從兜里摸出手機。
水都泡透了。
她搖了搖頭。
護士也只好說“那等到了醫(yī)院,咱們先做個檢查,然后再讓警察聯(lián)系。”
江簌點點頭。
但下一刻,她就頭痛了起來。
更多的信息伴隨著畫面,再次涌入了她的腦中。
那是一棟裝修華麗的別墅。
“原來他對我不聞不問,不肯多看我一眼,是因為董影后。他喜歡董影后。”少女蒼白著臉,喃喃地砸碎了手里的相框。相框里放著一張照片,照片里的女人年紀(jì)大約在三十左右,穿著白色晚禮服,微卷的短發(fā)吹得蓬松,給人以輕飄又羸弱的感覺。
附近的傭人聽見動靜,連忙來敲了敲門“江小姐沒事吧?是什么碎了嗎?割到手了沒有?”
少女沒出聲。
等傭人得不到回應(yīng)走遠了,少女才揣上手機錢包下了樓。
到了樓下,恰好她聽見兩個傭人議論“江小姐的脾氣真的古怪,我剛叫了半天也不應(yīng)聲,聽好像是打碎了什么。”
“不會是打碎了先生的東西吧?”
“那應(yīng)該不會吧……”
“我先去給她熬藥,這三天兩頭的也真是怪了,怎么老生病?”
少女面龐滑下兩行淚水,喃喃道“沒有人喜歡我,我就不應(yīng)該存在在這個家里,我是個負累。”
接下來的劇情飛快地播放著。
少女跳河了,少年死了。
“當(dāng)初死的怎么不是你?”
“惡心。”
網(wǎng)絡(luò)上的謾罵鋪天蓋地而來。
叫董影后的女人,出現(xiàn)在少女的眼前,她穿著比照片里還要華麗的晚禮服,高高在上地看著她,微微笑了下,說“嗯,是有一點像我啊。”
劇情再次飛快播放。
有人站在辦公室里,低聲匯報著少女死亡的事。
皮椅轉(zhuǎn)過來。
只見上面坐著一個身穿黑色西裝,身形高大的男人。男人長得相當(dāng)俊美,眉眼如墨描,深邃而銳利,他的眼尾上挑、鼻梁高挺,過于精致的面容因為混入了一絲兇戾氣,而富有侵略性,讓人不敢直視。
男人只像是聽了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說了聲“知道了。”
視線一轉(zhuǎn),江簌看見了男人辦公桌上放著的名片盒,名片上寫著“程粵”兩個字,下面跟著一串電話號碼。格外的簡潔利落。
然后江簌腦中的影像就戛然而止了。
“你沒事吧?”護士急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奇怪,她沒什么問題啊。”醫(yī)生疑惑道。
江簌忙抬頭迎上他們的目光“我沒事。”
那個在她腦中浮現(xiàn)的,名叫程粵的男人,很厲害,也很可怕。
江簌的第六感敏銳地摘出了其中最重要的信息。
救護車很快抵達了醫(yī)院,而江簌也梳理好了,腦中關(guān)于少女的一生的信息。
她已經(jīng)回不去之前的世界了,她只有用著這個和她肖似的軀殼,繼續(xù)生活下去。但絕不是過少女的生活。
想到不需要面臨永遠也執(zhí)行不完的任務(wù),江簌心底還微妙地放松了一些。
江簌配合醫(yī)生護士做完了全身檢查,又用錢包里濕漉漉的紙幣支付了費用,然后到隔壁商城買了新衣服、新手機,這才生疏地按著導(dǎo)航,找起了酒店。
等她辦理完入住手續(xù),已經(jīng)是晚上七點鐘了。
江簌拖著虛弱疲乏的身體,慢吞吞地往電梯方向走。
一個男人急匆匆地走過來,一手握著手機,氣得破口大罵“她有病吧?還沒出道就他媽跑去談戀愛?和公司的合同白簽了?現(xiàn)在人數(shù)都報上去了。我上哪兒去找個人來填啊?”
“她要是參賽中途爆出來,那沒準(zhǔn)兒還是個熱度!這還沒參賽就讓人拍出來了,要再送她去參賽,別人會怎么嘲諷我們公司?”
“讓她滾!滾滾滾!”
“老子這就去路邊隨便撿一個……”
男人怒罵著掛斷了電話,然后和江簌一塊兒進了電梯。
說是去路邊隨便撿,那也都是氣話。
男人心想著,再從公司那些訓(xùn)練生里重新選一個吧,還得漂亮,得夠花瓶,得沒資本沒錢,好操控,到時候說讓她下場,就得下場……
“叮”一聲,電梯門開了。
男人的思緒一下被拉了回來。
江簌先一步出了電梯。
男人正好望見她的背影,隨即一愣。
“哎,前面那位小姐,等等……你等等……”男人忙追了上去。
江簌回過頭,冷淡地盯著他。
男人不知為何,竟然有點想打哆嗦。但他還是按住了這種奇怪的感覺,忙又掏出手機,打開了一條新聞快訊。隨即看了看江簌,再看了看手機,再看了看江簌……
“還真是新聞上那個啊!”
江簌歪頭盯著他,沒有出聲。
這人真奇怪。
如果一會兒起沖突的話,她是先擰他脖子呢,還是先踹他心口呢?
“新聞里趙秋贏救的人就是你!”男人聲音急切地道。
真漂亮啊!男人心道。
當(dāng)時新聞里抓拍的照片那么糊,他都一眼看出來了少女的漂亮!
擺在那里,實在是再弱柳扶風(fēng)不過一羸弱花瓶了啊!
江簌冷淡道“他沒有救我。”
男人點頭“是是是,要救你,但還沒來得及,你就自己起來了。不管怎么說,你們倆是一塊兒上新聞了啊!”就在趙秋贏生日這天,熱度可太他媽高了!都奔上熱搜第一了!
下面那個選秀綜藝的導(dǎo)師不就是趙秋贏嘛?
這么好的熱度……
男人擠出一個熱切的笑容,遞出了名片“您好,我是三金娛樂的經(jīng)紀(jì)人。您要不要考慮下來做我們的培訓(xùn)生,選秀出道啊?”
選秀出道?當(dāng)明星?
這個江簌是從電視上看過的。
江簌抿了下唇“……一個月多少錢?”
“每個月保底三千。”
江簌轉(zhuǎn)身就走。
出道的殺手一樁生意都最少賺三十萬呢。
男人忙在后面又喊“但要是成功出道了啊,那一個月少說得幾十萬吧。再拍個電影,拍拍廣告,出個專輯,那就是百萬千萬了啊!”
江簌一下就頓住了。
千萬?
好那我轉(zhuǎn)行了。
時針很快指向了十二點,生日會上依舊熱鬧。
董佳玉微微側(cè)過頭,和趙秋贏說話“聽說你要去一個選秀節(jié)目當(dāng)導(dǎo)師?”她微微一笑“那我也去做個嘉賓怎么樣?”
趙秋贏有些心不在焉“嗯,隨便吧。”
而剛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的江簌,將錢包里的其它東西全部翻了出來。
其中一張是銀行卡,看上去亮晶晶的,裝了很多錢的樣子。
別人的東西,她不拿。江簌沒有再多看它一眼,隨手掰碎了,丟進了垃圾桶里。
隨后她輕輕擰了下眉,暖色的燈光下,她的肌膚如玉,美得驚人。
“……力氣、技巧還是在的,但是身體耐用度好差啊。”她小聲嘟囔道。要是以后見了那個看上去兇惡十足的程粵,一手擰不斷他的脖子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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