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第 60 章
也不知道是這句話的威力更大,還是覃最的眼神兒威力更大。
江初心里一陣蟄得慌。
“我?”他定神笑了笑,“我當然是想你好啊。”
這話是真顯得敷衍,要是換個人說這句話,比如覃舒曼或者江連天,覃最連聽都不想聽,笑笑就過去了。
但是江初這么說,覃最就只覺得心情復雜。
——他知道江初在裝傻,也知道江初說的是真心話。
被江初暗示“兄弟關系永遠不會變”的時候,覃最是真難受。除了跟江初拉開一切可能讓他胡思亂想的距離,他沒有別的辦法讓自己更有分寸,保持冷靜。
可是江初每次對他的疏遠有反應,他心里上火的同時又忍不住有點兒翻涌,一邊幻想自己是不是還有機會,一邊明白江初是真把他當?shù)艿堋?br/>
江初既站在哥哥的角度在不爽,也是站在哥哥的角度真的想讓他“好”。
這兩種狀態(tài)像神經(jīng)病一樣整天拉扯著他,然而高考在即,心里再翻涌他也必須繼續(xù)壓制,繞回到保持分寸的冷靜狀態(tài)里。
但是這些都敵不上看見江初真難受了的心情。
“你想要我哪種好?”覃最繼續(xù)問。
“那肯定是各個方面都好。”江初有些糾結(jié)地擰了下眉頭。
“你跟我說實話,覃最。”他不想再繼續(xù)“好不好”的話題,太亂了,他顧不上考慮別的,只想先解決眼前的事兒,“你到底是真想去住校,還是為了住校去住校?”
覃最覺得這時候他如果選擇后一個答案,一定能看見江初更多的反應。
“是真要去住。”他還是對江初實話實說,“高考是我這個階段最要緊的事兒,其他的……”
江初看著他。
“我還不至于拿高考跟你賭氣。”覃最笑了笑。
如果覃最一直跟他頂著來,江初估計也就憋一肚子煩悶這么著下去了。
他是真不能看覃最跟他來軟的。
覃最一軟乎,他就跟被小手攥著心似的,覺得覃最又懂事又有點兒可憐。
“都要去住校了,現(xiàn)在讓摸了么?”江初試著刮刮覃最的臉,“小狗。”
覃最真想問他你到底想沒想過你為什么這么喜歡沖我摸摸搭搭的?
想了想他沒問,他感覺自己咂摸出江初的路子了,跟江初來軟的還是比硬的好使。
而且比起江初想“摸”他,他絕對比江初更懷念兩個人能隨意親近的日子。
江初這種態(tài)度,覃最覺得自己還是得掙扎一下。
“哥,答應我個事兒。”覃最說。
“什么?”江初把住宿申請單的字兒簽了。
“別在我不在的時候談戀愛。”他直直盯著江初,眼都不眨地說。
陽臺傳來周騰扒拉貓砂的動靜,兩個人之間又陷入微妙的沉默。
江初不知道在想什么,過了很久才嘆了口氣,耷下眼皮給筆扣上筆蓋。
“之前不說過一遍了么,三十歲之前不會結(jié)婚,”他把筆往桌上輕輕一拋,給覃最喂了顆定心丸,“老問。要沖刺你就一門心思好好沖。”
二十七中的宿舍就像是專門為屆屆高三準備的,只滿足學習和休息這兩項條件。
上下鋪的六人間,一個小小的獨立衛(wèi)浴,地板還是水泥的。
江初記得從前他上學那會兒就是這么個破樓,這么些年一點兒沒變。
到了高三有不少學生專門來住校,覃最是下學期的最后一批,安排的宿舍人沒住滿,加上他還剩一個床位,被大家用來堆書了。
這是覃最第一次集體生活,也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跟外人每天一塊兒吃住。
大家也都是沖著復習來的,相處得不冷不熱,距離剛好。
前兩天覃最有點兒不適應,不是因為別的,就是早上睜開眼他總覺得還在家里,江初就在隔壁。
隨著一模逼近,他留給江初的心思也全都暫時攏起來,像江初說得那樣,一門心思的復習。
江初在覃最住校的頭半個月也不太適應。
家里突然就少了個人,白天的時候還沒什么,平時他去公司的時間跟覃最也是錯開的,匆匆忙忙收拾完自己就走了。
在家的時候也還行,潛意識里想著覃最就在兩站路外的二十七中上晚自習,也沒覺得兩人離得多遠。
最鮮明感受很神奇地出現(xiàn)在傍晚,他忙活一天,腦力被榨干的時候。
有幾次快到下班,他習慣性地想著今天買點兒什么回去給覃最吃,想到半截才反應過來覃最住校了,不在家。
這一瞬間他會生出空落落的感覺。
而且也沒那么急著回家了,反正家里沒飯也沒菜,只有周騰每天雷打不動制造出的大量貓屎。
“給你三個月的時間學會自己鏟。”江初鏟屎的時候就跟周騰說無聊話。
從覃最來了以后他就沒再弄過這些,覃最搬去學校后第三天,他聞著家里味兒不太對,才反應過來這幾天貓屎都沒鏟。
周騰不搭理他,蹲在旁邊聞來聞去。
江初本來還想接著逗它,說不然你就憋著,等過三個月你最哥回來了你再放松自己。WwW.ΧLwEй.coΜ
話到嘴邊,他想到覃最高考完沒倆月就得去上大學,那股空落落的感覺就又有些升騰。
好在這種心情也沒出現(xiàn)幾回,覃最每周回家一天,江初一天忙忙叨叨的,到周末歇下來,正好就去接覃最。
不過一周一趟的頻率只保持到四月份,到了后來,覃最有時候兩周才回去一天。
江初都怕這他復習得走火入魔,想見他了,還得自己跑一趟二十七中,給覃最送點兒吃的喝的。
一個月一共就四周,來回跑了兩趟,六月份就到了。
學校六月四號停課,覃最從寢室搬回家里復習,周騰繞著他轉(zhuǎn)了好幾圈。
江初買了湯在鍋里熱著,聽著覃最在家里走來走去的動靜,他都有點兒恍惚,覺得今年的高考莫名的快,說來就來了。
時間仿佛在被狗攆。
“這兩天就不用熬夜復習了,保持作息。”江初給他盛了碗湯,靠在椅背上踩著椅子沿看覃最吃飯。
“你不吃?”覃最問。
“不太餓。”江初點了根煙叼著。
“緊張啊?”覃最樂了。
“緊張倒還真沒有。”江初笑笑,認真感受了一下,只針對高考這件事,他還挺平靜的,“你在我心里一直沒問題。”
覃最已經(jīng)把他該做的努力都做夠了。
江初看著覃最想。
他就該順順利利,考個滿意的分數(shù),去想去的大學,一丁點兒意外都不該再安排給他承受。
江初在那兒默默地祝福,覃最的重點卻全在那句“你在我心里一直沒問題”上。
這就是句很順嘴的套話,跟“你在我心里一直是個好人”一個意思。
但是聽在覃最耳朵里,他對江初壓抑了整個學期的感情,就禁不住有些發(fā)脹。
不過江初的平靜也沒能維持到底。
六號跟覃最一起去看考場時,江初感受到了久違的高考氛圍,就跟考前綜合征似的開始緊張起來,想象出了起碼二十多種可能導致高考失利的畫面。
包括且不限于起晚了遲到被攔在考點門外,以及那個流傳在代代考生之間,崩潰考生撕爛半個考場考卷的考場傳說。
他再看覃最,覃最來的時候什么樣回去就什么樣兒,非常從容。
一直到晚上,覃最還能跟他一塊兒靠在沙發(fā)上看電視,整個人心如止水的。
江初反倒有種明天要上考場的人是他的錯覺,板板正正盤在沙發(fā)上,老忍不住盯著時間看。
“你明天要用的東西都收拾好了?”江初問。
“好了。“覃最說。
“準考證裝好了?”江初問。
“嗯,都裝了。”覃最說。
“身份證呢?”江初問。
“你不是不緊張么?”覃最“哎”一聲打斷他,“念四遍了,沒完了?”
“看你一點兒不緊張,我只能替你緊張緊張。”江初看著新聞里關于明天高考的各種準備報道,捏了捏覃最的胳膊,“怎么說也是高考,該有的氛圍還是得有一點兒。”
“是,掐我胳膊就有氛圍了。”覃最伸著胳膊隨他捏,整個人悠悠閑閑地往后靠下去。
“那是外在表現(xiàn),內(nèi)在主要靠心跳。”江初隨口說。
覃最沒說話,江初等了幾秒,還以為他睡著了。
他正要回頭看,覃最的胳膊突然從身后搭了過來,胸膛牢牢貼上他的背,另一只手則從他肋下側(cè)伸過來,掌心實實在在地捂在他左邊胸口上。
江初愣愣。
“干嘛呢?”他沒敢扭頭,感覺到覃最溫暖的呼吸就輕輕打在后肩,掃得他耳朵根兒發(fā)緊。
“感受一下內(nèi)在的心跳。”覃最說。
“神經(jīng)病。”江初笑笑。
覃最的手心帶著溫度,并且觸感越來越鮮明,江初莫名覺得他的心跳好像在逐漸往覃最掌心里蹦,有點兒不知道該做什么反應。
以前覃最突然抱他一下,他還能順手夾塊牛腩吃。
現(xiàn)在只覺得動也不對,不動也不對。
好在覃最只是抱了短短一會兒,江初還在發(fā)愣,他已經(jīng)收回手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
“我去睡了哥。”覃最跟他打個招呼。
“啊,去吧。”江初掃見他起身時褲子隱約的撐起,太陽穴條件反射地抻了一下,本來還要接一句“別蹬被”,話到喉嚨口硬是噎了回去。
覃最都走到臥室門口推開門了,江初才忍不住又說了句:“你就直接睡,別那什么了。”
“什么?”覃最只轉(zhuǎn)過頭看他。
江初換了個姿勢坐著,也不看覃最,叼了根煙偏著頭點,邊點邊含含糊糊地說:“保存精力。”
覃最保持壓著門把手的姿勢站了半天,最后笑著“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