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5章 進退兩難的宋明
駐城,軍營大賬中。</br> 宋明坐在主座上,他身材魁梧,滿臉胡須的,加上皮膚黝黑,坐在那里,就像是驅(qū)鬼的鐘馗,不怒而威,很有氣勢。</br> 真算起來,他其實也算是世家出生,曾經(jīng)是容城衙門的一名小吏,樂于助人,經(jīng)常施舍錢財給那些綠林人,漸漸的在綠林中有了聲望。</br> 后來,因為得罪了上官,他資助的那些綠林朋友,就直接帶人把他的上官給宰了,不得已他才跟著落草為寇,有那么一點逼上梁山的意思。</br> 但宋明其實十分虛偽,滿心兄弟義氣,但其實一心向往的是高官厚祿,不然,也不會選擇浪了一波后,找人搭上卞謀言的線,想要帶著一群兄弟從良。</br>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朝廷剿匪的聲音竟然這么強勢,連卞謀言這種老賊,都沒有辦法給他們完成招安。</br> 于是,為了配合卞謀言,宋明就帶著一群兄弟北上,一路打上來,大有拿下大炎明州的意思。</br> 好嘛,你不給我招安,那我就打到你服,打到的乖乖接受招安,部隊也從初始的十萬人,一路裹挾到了三十萬。</br> 當(dāng)然,宋明的確想要拿明州,因為吳庸給他說過,如果招安不成,只要拿下明州,鎖掉大炎通往南境的大門,那整個南境,就是他們的。</br> 有南境這些豪門大族,他們想要什么資源,也盡可從這些世家豪族的身上取,這也就是為什么匪軍中會流傳拿下明州,宋明就會稱帝的原因。</br> 只是到最后,招安沒談成,明州他也不敢拿了。</br> 為啥?因為能幫他下決心的吳庸死了,卞謀言丟下他們不管了,原本和他們稱兄道弟的南境豪族,忽然開始人人自危。</br> 原本有強大后方支援的他,忽然之間,什么都沒有了。</br> 這就好比發(fā)現(xiàn)了一個大項目,一下子引來了很多的大股東,為了把這個項目做好,所有人又是砸錢又是給人的,結(jié)果項目即將完成了,大伙才發(fā)現(xiàn),項目違法的……</br> 宋明現(xiàn)在就是這個項目。</br> 大軍開出來了,但后方支援沒有了,那餓死的人是一片一片的,再這么下去,整只軍隊還有什么戰(zhàn)力可言?</br> 但問題是,現(xiàn)在明州就在眼前,他們反而不敢打了。</br> 因為探子剛剛回報,駐守明州的大炎軍隊,正在將物資和百姓往后方撤,他就算拿下明州,有可能也是一座什么都沒有的空城。</br> 南撤?剛剛?cè)腙P(guān)和沿海邊軍換防的三萬虎賁,就在他們南撤的路上嚴(yán)陣以待,甚至,后方還出現(xiàn)了另外一股流寇,肆虐了后方的幾百個村莊城鎮(zhèn),把他們想做的事情都給做了。</br> 也就是說,他們現(xiàn)在南撤的話,將會面臨數(shù)百里無糧的困境。</br> 這打明州不行,南撤也不行,宋明一時間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退又退不得,進又不敢進。</br> 大帳中,氣氛非常壓抑。</br> 宋明的七大金剛和三十六路軍將領(lǐng),都姿態(tài)各異地坐在大堂上,誰也沒有說話。</br> “要我說,還是往南邊打吧!”</br> 伏魔金剛鐵龍?zhí)ь^看了一眼宋明,道:“打仗本來就不是我們的強項,而且我們是流寇,停下來還叫什么流寇?”</br> 他這么說,是有一點小心思的,那就是不想和大炎軍隊作戰(zhàn),因為梁休在石橋一戰(zhàn),打掉了他的銳氣,把他的膽子打殘了。</br> 特別是那些看起來沒有什么戰(zhàn)力的百姓,在太子的三言兩語下,原本畏懼的人,竟然悍不畏死地將脖子伸給了他們砍。</br> 還有那些野戰(zhàn)旅的將士,為了保護主帥,哪怕明知必死,還是一茬茬地向前撲,如今想來,依舊讓他膽寒。</br> 這樣的軍隊,根本就是無法戰(zhàn)勝的。</br> “呵呵?往南邊打?你去對付虎賁?。俊?lt;/br> 有人不屑,嘲諷地看了伏魔金剛一眼,道:“不對,你現(xiàn)在還能拿得起刀嗎?聽說你在石橋和太子一戰(zhàn),直接被嚇得尿了褲子,連同伴都丟下不管就逃了!”</br> 說話的人骨瘦如柴,從皮膚上都能見到骨頭,坐在那里就像是一根晃蕩的竹竿,加上雙瞳凹陷,目光非常的陰翳,宛若厲鬼。</br> 這人是八大金剛中的嗜血金剛,生性殘暴,手段殘忍,因此和渡厄的關(guān)系非常的好,對于伏魔金剛拋下渡厄的舉動,覺得非常的可恥。</br> 此言一出,大廳中頓時響起了細碎的議論聲。</br> 鐵龍臉色鐵青,冷冷地看了嗜血金剛一眼,道:“他那是自己找死,用百姓威脅太子,讓太子投降,這得多愚蠢才做得出來?”</br> 他冷冷地盯著嗜血金剛,道:“我還可以告訴你一點,有一天如果在戰(zhàn)場上遇到,你的那些手段,會讓你死得更快?!?lt;/br> 嗜血金剛舔了舔干癟的唇,笑得陰險:“那剛好,可以嘗嘗龍肉……”</br> “行了,都是自家兄弟,都別吵了?!?lt;/br> 宋明聽到這些吵鬧聲,也是一陣腦仁疼,很想罵一聲烏合之眾,都現(xiàn)在了還想著窩里斗?但終究還是忍住了。</br> 目光掃了眾人一眼,宋明繼續(xù)道:“現(xiàn)在討論的是打明州,還是放棄明州,大家都說說看吧!渡厄選擇向南打,是有一定道理的,畢竟一直被困在這里,也不是辦法。</br> “如今軍師被大炎所殺,一切決策,只能依靠我們自己,大家盡可暢所欲言?!?lt;/br> 聞言,大廳再度安靜下來,很多人都在搖頭。</br> 之前有劉庸掌舵,他們只需要執(zhí)行命令就可以了,現(xiàn)在劉庸死了,他們也都迷惘了。</br> “有什么好說的,大哥,我們聽你的,你說怎么干就這么干?!?lt;/br> “對,宋明哥哥,你說怎么干,我第一個沖在最前面?!?lt;/br> “不錯,干就是了,不管是官府,還是世家豪族,都沒一個好東西?!?lt;/br> “……”</br> 短暫的沉默后,眾人頓時義憤填膺,朝廷不給活路,豪族又過河拆橋,那還說什么?拼命就是了。</br> 他們這群人,最不缺的就是拼命。</br> 宋明沉默看著這一幕,最后目光落在大門前。</br> 那里,正坐著著一個二十出頭的黑衣青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