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4章 南境危局
昌州邊境,墉城四十里外。</br> 陳修然蹲在河邊,雙手捧著冰涼的河水抹了一把臉,臉上的疲憊才有所稍緩。</br> 一連幾日的布局和操勞,哪怕他是習(xí)武之人,沒有得到很好的休息,身體也嚴(yán)重透支了。</br> 如今為了應(yīng)對昌州這錯綜復(fù)雜的形式,為了更好地和李定芳完成配合,他更是秘密出了軍營,帶著警衛(wèi)獨自深入了墉城,約李定芳見一面。</br> 單憑默契打戰(zhàn),已經(jīng)不適合接下來的戰(zhàn)局了。</br> 接下來,他們要制定相應(yīng)的計劃,才能更好地完成任務(wù),將昌王留在昌州。</br> 這時,一顆石子落在他的前方,濺起一朵水花后,又在水面上打了幾個旋,才落進了水中。</br> 不用回頭,陳修然就知道來人是誰,甩了甩手中的水漬,道:“李定芳,你現(xiàn)在好歹也是數(shù)十萬亂軍頭領(lǐng),能不能別那么幼稚。”</br> 李定芳以前是跟著他混的,但從未服過他。</br> 要不是功夫稍遜一籌,猛虎幫誰是幫主就兩說了。</br> “大旅長,你也知道我是流寇啊!”</br> 李定芳顛著兩顆石子,嘴角略帶戲謔:“現(xiàn)在流寇對官兵那可是深惡痛絕,要是讓他們發(fā)現(xiàn)你的存在,恐怕我也只能殺你祭旗了。”</br> 陳修然回頭看了李定芳一眼,臉色微冷:“野戰(zhàn)旅呆了這么久,連見到長官要敬禮都忘記了是吧?”</br> 李定芳隨手將手中的石子丟入湖中,雙指往眉梢一揚:“旅長好,旅長辛苦了……”</br> 陳修然皺了皺眉,李定芳性子沉穩(wěn),冷靜,但幾個月的流寇生活,他身上的貴族氣息已經(jīng)全部消散,卻多了幾分的彪悍和不羈。</br> 陳修然立正,敬禮:“你也辛苦了?!?lt;/br> “草,別搞得這么煽情?。 ?lt;/br> 李定芳藏在心頭的某種情緒忽然被刺了一下,摸了摸鼻道:“為了正道,吾輩不孤……”</br> “滾?。 ?lt;/br> 陳修然一腳就踹了過去。</br> 李定芳嬉笑著躲過了。</br> “聽說,你向殿下發(fā)起了建軍的訴求?”</br> 陳修然看著李定芳,聲音微冷:“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心慈手軟了?”</br> 李定芳回頭看了一眼不遠(yuǎn)處靠著樹,正和陳修然的警衛(wèi)聊得正歡的李大力,抽了抽鼻道:“我原本以為北境一戰(zhàn),那么多兄弟倒下了,已經(jīng)足夠慘烈了?!?lt;/br> “但當(dāng)我進入南境后,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慘。”</br> “這特媽的就是個地獄,老子又不是閻王,沒有一點同情心,有可能嗎?”</br> 陳修然沉默。</br> 南境的情況他自然清楚,這一路追擊李定芳下來,所過的城池村寨,幾乎十室九空,餓殍遍野……</br> 最重要的是,南境百姓似乎對他們這些官兵,比對流寇還深惡痛絕。</br> 李定芳有這樣的想法并不奇怪,連他都幾次想要向梁休進言……</br> “這件事你不要管,你的身份敏感,你來做事情會變味?!?lt;/br> 陳修然臉色凝重,道:“我不想有一天,你會死在我的手上……”</br> “嘖,這就有點領(lǐng)導(dǎo)的意思了。”</br> 李定芳聳聳肩,在河邊坐了下來,道:“我會按照總司令的命令執(zhí)行的,但現(xiàn)在的問題是……事情恐怕不會向我們臆測的方向發(fā)展?!?lt;/br> 李定芳抬起頭,道:“南境的情況,遠(yuǎn)比我們想象的復(fù)雜。”</br> 這一點陳修然已經(jīng)深有體會,這一路下來,他們幾乎無時無刻都在作戰(zhàn),連一些百姓都敢拎著鋤頭,沖出來和他們拼命。</br> “情況再復(fù)雜,我們也不能讓昌王離開昌州。”</br> “否則,殿下在甘州就危險了?!?lt;/br> 看了李定芳一眼,陳修然堅定道。</br> “問題是留不留得住……剛才已經(jīng)說過了,南境的問題,比我們想想的復(fù)雜?!?lt;/br> 李定芳臉色凝重,身在流寇大營,他知道的情況遠(yuǎn)比陳修然知道的多。</br> 在京都時,野戰(zhàn)旅開戰(zhàn)前會議的時候,定下的南境方針是驅(qū)虎吞狼,但如今的南境局面非常的糟糕,梁休不在乎破而后立。</br> 但問題是,現(xiàn)在的南境不需要他們來破,就已經(jīng)破得不成樣子了。</br> “整個南境,已經(jīng)像是昌王的私有國都。”</br> “殿下的走馬鎮(zhèn)之戰(zhàn),就足以說明這個問題,好家伙,憑空出現(xiàn)了十萬大軍,這什么概念?”</br> “這說明整個無論我們怎么搞,只要昌王不死,整個南境就已經(jīng)掌控在他的手中……就算拿下南境又如何?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又從什么地方,再冒出十萬人來?!?lt;/br> 陳修然聞言倏地一驚,他還真沒意識到這個問題。</br> 現(xiàn)在聽李定芳這么一說,他頓時脊背發(fā)涼??!因為甘州,還有十幾萬難民呢!要是這十幾萬人忽然暴動……</br> 陳修然不敢再想下去。</br> “這個情況,得盡快通報給殿下。”</br> 他看向李定芳,卻發(fā)現(xiàn)李定芳正戲謔地看著自己:“旅長,好久沒睡了吧?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不太適合帶兵打仗??!”</br> “你以為殿下看不明白這件事嗎?你以為殿下為什么拒絕我的提議,而是讓南山學(xué)院那些只學(xué)了個二把刀的學(xué)子,輸入南境?”</br> 陳修然愣了一下,瞳孔猛地一縮:“你是故意的?從一開始,你就知道殿下不會贊同你的提議,是吧?”</br> “當(dāng)然,這點認(rèn)知我還是有的?!?lt;/br> 李定芳聳聳肩,道:“如今南境,用軍事解決,只會讓南境支離破碎,最好的辦法,就是懷柔……”</br> “懷柔,南山那些只會之乎者也的家伙,比我們更適合來做。”</br> 李定芳拍了拍手,從地上站了起來:“用殿下的話說……人民的戰(zhàn)爭,自然要人民來解決,只要那些家伙能把朝廷和百姓之間的信任建起來,昌王就算有百萬大軍,又如何呢?”</br> 陳修然呆滯地看著李定芳許久,震驚道:“這可是個大工程??!而且見效會比較慢……”</br> “誰說見效慢的?”</br> 李定芳瞥了陳修然一眼,道:“矛盾轉(zhuǎn)移知道嗎?當(dāng)一個矛盾擋在你面前,成為難以解決的矛盾的時候,那就將這個矛盾轉(zhuǎn)移……”</br> 陳修然看著李定芳,愕然道:“昌王就是轉(zhuǎn)移矛盾的靶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