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第六十三章
李煊站起來到外面吩咐了幾句,過了一會兒,才走回來坐到桌邊。
唐澤見他右手捂著肩膀,面上露出一些痛苦之色,不由關(guān)心了一句:“你的傷好些了嗎?”
李煊苦笑一下:“不過是那晚中了一箭,已無大礙。”
“我看看。”畢竟是利用了人家,唐澤也不能絲毫不關(guān)心。
李煊猶豫一下,挪開了手,任由唐澤撩起肩上衣服查看傷勢。
唐澤小心地看了一眼,只見他肩膀處纏繞著幾圈繃帶,隱隱透出幾絲血色,不是很嚴重,但也不輕。唐澤又問了是否換過藥,見李煊點頭,他才放心地幫對方整理回了衣服。
重新坐下后,唐澤想起以前看過的養(yǎng)生書籍,就說:“這幾天一定要好生休養(yǎng),不可勞心勞力,多喝一點鯽魚湯有利于恢復(fù)傷口。”
“嗯,澤兒……我便是為了你,也會盡快恢復(fù)的。”李煊見唐澤如此關(guān)心自己,眼中神色爍亮,方才唐澤為他檢查傷口,令他白皙臉上沁出一些詭異紅色。
唐澤瞥了一眼李煊,這才感覺到自己行為有點不妥,貌似太親密了……可他發(fā)誓,自己絕對是懷揣著一顆純粹的關(guān)懷之心而已!
唐澤輕咳一聲,立即轉(zhuǎn)移了話題,說道:“你利用北戎奸細的事情,我大致有所了解了,但是,李翃恐怕還會有所懷疑。”
“他必定有所懷疑,不過那兩個北戎奸細是真,就算他心存疑慮,也毫無證據(jù)指向我。”
“這話怎么說?”
“奸細并非我有意安排,”李煊眸色內(nèi)斂,說道,“早在北戎邊境之時,我便察覺身邊被安插了奸細,這次回洛城,我也是故意帶上他們,想探一探他們的目的是何。上次圍獵,他們隨我一同前去,倒是讓我手下的人看到了他們在皇上御馬馬鞍里放銀針……本想留著他們或許還有所用處,這會兒子倒是提前用上了。”
唐澤心里一格登,霎時想起了圍獵時自己踩雷之事……他看了一眼李煊,問道:“這件事,你竟是知情的?”
好在李翃有所警惕,才沒出什么意外狀況,可李煊知道,卻故意隱瞞不報,他想看到什么?想借著奸細之手做什么嗎?
李煊看到唐澤神色變了變,有些愧疚地說:“我是知情,但也深知奸細這種拙劣動作肯定也瞞不過他,他必然是有所防備的……只是沒想到,會間接傷害到你,若我知道你會受傷,一定不會坐視不理……”
唐澤冷冷一笑,打斷他的話:“先不提我的事,我只想知道,清河王是不是想借北戎奸細之手除掉皇上,自己登上皇位?”
李煊聽唐澤語氣生疏起來,愣了片刻,才緩緩說:“我未曾想過主動去爭奪皇位……但若時機妥當,這一切也并非不可。”
“清河王若沒想過爭奪皇位,鏡花樓情報機構(gòu)又算什么東西?”唐澤斜他一眼,語氣逼近了一步。靠,你們都是心機婊,就當老子一個人傻白甜是嗎?
李煊也感覺到了唐澤的情緒有點不對勁,他抿了抿唇,輕輕地吐了一句:“畢竟天下之大,他也不能保證每一個人都真心實意臣服于他。”
這話道理沒錯,唐澤情緒漸漸平緩了下來,他不知道自己剛才怎么了,說話怎么那么沖?大概是得知李煊知情不報,感覺有點冷血……可是,像他們皇室家族,難道還期望著什么血緣親情嗎?
如果他責怪李煊,倒顯得幼稚了……況且他也沒啥立場。
每個人都有欲望,然而,有欲望就會有競爭,有爭奪,這個世界是靠實力說話的,想要什么東西,很簡單,自己憑本事爭奪嘍!所有的一切,不就是這樣建立起來的嗎?
唐澤知道,李煊也是信任自己,才將這些話同自己說。
“呃,不管怎么說,我都是支持你的。”畢竟自己還有求于人家,就算心里哪塊地方感覺怪怪的,唐澤還是腆著臉表示了自己的態(tài)度。
“澤兒,你是不是……”李煊望著唐澤,張了張口要說什么,但隱忍再三,他還是將話語全部吞咽了回去,抬起眼,眸子里露出些勉強笑意,說,“天色已晚,你好生休息,離開洛城之事,我會盡快安排的。”
養(yǎng)心殿,一縷清透晨光穿過窗欞,將古樸大氣的桌案花紋描繪得愈加細致,一尊青銅獸爐燃著熏香,靜靜地立在高幾上。
李翃擱下筆,抬起眼皮,望了一眼從殿外匆匆進來的侍衛(wèi)長。
“皇上,是卑職失職,”侍衛(wèi)長低著頭,面色有點忐忑不安,“屬下剛得知貴妃娘娘不見了,服侍娘娘的宮女今早才發(fā)現(xiàn),來報告了屬下……”
侍衛(wèi)長還沒說完,就立刻噤了聲,因為桌案之后的年輕帝王兩道狹長黑眉驀地蹙起,猛然站起身來,渾身散發(fā)出一股凌厲的氣勢。
“皇上……”侍衛(wèi)長囁嚅了一句,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還是閉嘴比較好。
他當值多年,知道皇上是個愛將情緒埋在心底的人,面上總是波瀾不驚,可這時,他卻清楚地從皇上臉上看到了情緒翻涌。
“一群廢物!”
李翃陰沉著臉色罵道,接著就大步跨出了殿外。
養(yǎng)心殿的小太監(jiān)覷了眼一臉懵逼的侍衛(wèi)長,轉(zhuǎn)身拿了一件披風(fēng)追了出去。
李翃來到景仁宮,徑直去了唐澤的寢殿。他站在殿內(nèi),面無表情地掃視了一眼,一切整齊干凈,和往常一樣,只是此時冷冷清清,沒什么人影。
撲面而來的巨大空曠之感,如一塊石頭猛然砸落心頭產(chǎn)生鈍痛,李翃不禁握緊了手指,惱怒過后,沒由來的一陣慌張愈漸清晰。
他回到正殿,那里已經(jīng)跪滿了一眾宮人,神情不勝惶恐。
“都是怎么伺候的!”李翃瞥了一眼眾人,聲音里帶著明顯的怒意。
宮人們?nèi)顼L(fēng)中秋葉抖了一下,沒人敢出聲說什么。
李翃深吸了口氣,瞇了瞇眼睛,又冷冷問道:“貴妃什么時候不見的?”
“回皇上的話,應(yīng)該是……是昨天晚上不見的,”一個小宮女雙手匍匐在地,哆哆嗦嗦地說,“娘娘一向起得晚……奴婢方才想去服侍娘娘洗漱,卻發(fā)現(xiàn)寢殿內(nèi)沒有人影,連被褥都還未拆開……”
李翃一聽,臉色更加暗沉了,他在景仁宮外安排了精密守衛(wèi),幾乎是密不透風(fēng),沒人可以進來,她也不可能出去,本是想著關(guān)她幾天,讓她改變心意安心呆在自己身邊罷了,怎么就會憑空消失?
還是她想著逃離自己身邊吧,她到底有多少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
他并非不知,她對自己所做所說的一切均是敷衍,只是有時候,自己很樂意將其當真,說是自欺欺人也不為過……
她本就是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身邊,這會兒子,也有可能是回到了她的那個地方?
想到這里,李翃眉頭又緊緊地蹙起來,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填補了心臟空白,心頭情緒復(fù)雜翻涌,他繃緊了嘴角,袖子一拂,座上的茶杯摔落在地上,應(yīng)聲而碎。
宮人們被濺起來的茶水嚇了一跳,心尖兒都顫抖了,只能將頭垂的更低。
李翃站起身走出殿外,頭也不回地吩咐侍衛(wèi)長:“傳朕旨意,今日起貴妃需靜臥養(yǎng)病,景仁宮加強守衛(wèi),宮人一概不能踏出殿外,其他人也不能來此打擾。”
守衛(wèi)首領(lǐng)一愣,雖不明白皇上為什么要瞞下貴妃失蹤的消息,但還是拱手領(lǐng)命。
李翃走出景仁宮外幾步,又吩咐跟隨著的小太監(jiān):“去把暗衛(wèi)首領(lǐng)找來,朕有事要他去辦。”
小太監(jiān)深知是為了貴妃娘娘一事,于是什么也不敢多說,忙喏了一聲就去了。
李翃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眸子閉了閉,又睜開,雖然知道她很可能是回去了那個地方,但是心中總還停留一絲僥幸,或許,他可以將她找回來。
唐澤一連在清河王府宅了三日。
這幾天,他幾乎都不敢出房門,更別提去外面浪了,只期盼著李煊能趕緊回北戎,然后把他也一同捎去。
“小姐,隨心湖那邊的梅花開了,您可是要去看看?”說話的是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李煊特意撥給他帖身服侍的。
“也好,去透透氣。”唐澤答應(yīng)了,憋了這么多天,他發(fā)現(xiàn)自己實在不適合當一個宅男。
“外面天冷,奴婢給您拿件披風(fēng)。”小丫頭笑道。
“等一下,今天府上沒來什么人吧?”唐澤謹慎地問,他在這里的消息自然是要瞞著其他人,否則被認識他的人看到,可不是說不清楚了。
小丫頭并不知道唐澤的真實身份,只當她是和王府有血緣關(guān)系的表親,她答道:“奴婢聽說藺太傅來拜訪了,不過王爺一般與人在前廳議事,不會到后院來的。”
唐澤聽了,便放心地點點頭,任由小丫頭給自己系好披風(fēng)。
小丫頭在前邊領(lǐng)路,唐澤在后頭不緊不慢地跟著,一邊隨意打量著清河王府的景致。
他特意里挑人少的路徑走,所以見的地方,倒是有幾分清幽之感。亭臺樓閣是一應(yīng)俱全的,高大蔥木遍植,只是此時正值隆冬,葉子凋零,只余了遒勁枝椏伸展向遠方,閣出一片空曠悄寂的天空。
曲徑通幽,走著走著,眼前豁然開朗,一大片火燒云似的紅梅傲然開放,枝頭殘留了幾點雪白,冷幽香氣緩緩彌漫開來,空氣里飄散著一絲令人心曠神怡的甜膩氣息。
梅花果然不錯,唐澤站著看了一會兒,突然想起景仁宮的溫泉池子邊也是圍繞了一圈粉的紅的臘梅,他還趁著隆冬暖爐大會,帶著小婊砸們?nèi)ゲ杉艘淮蚊坊ㄑ┽劸朴茫平衲暌苍撫労昧耍豢上В菦]機會品嘗一口了。
唐澤隨手折了一枝梅花,無聊地拆著花瓣玩兒,心中想著其他事情,視線便開始毫無目的地瞟來瞟去。
“誒?”唐澤手中動作一頓,因為他的目光接觸到一個身影,不由微怔了一下。
那人似乎也聽到了動靜,緩緩地轉(zhuǎn)過身來。
唐澤心里暗罵一聲,又是這貨,咋那么巧?他抬手遮住臉,下意識地想要轉(zhuǎn)身離開,可對方卻已經(jīng)轉(zhuǎn)過了身子,視線筆直地落到了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