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五十七章
唐澤話語一噎,什么叫做眉來眼去,他啥時候眉來眼去?
不過,李翃這貨也真是厲害,他是背后長眼睛了嗎?
“皇上說笑了,我何時與他眉來眼去?”
李翃瞥了唐澤一眼,唇角仍然緊繃著,不發(fā)一言。
唐澤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就是覺得,貌似每次見到清河王,他總穿著一身白衣,心里奇怪,方才不由多看了一眼”
“有何奇怪?”李翃斜睨了他一眼。
“皇上您想,這冬日里風(fēng)中帶著沙塵,白衣多不經(jīng)臟啊,一天就得洗一回,若是衣料不好,還容易洗的發(fā)黃……”唐澤嚴(yán)肅了臉色,一本正經(jīng)地解釋。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李翃眼角抽了抽,可不知為何,他原本隱隱的怒意減退下去,倒是心中感到了幾分好笑。
他面上自然沒表現(xiàn)出來,盯了唐澤一會兒,才略微無奈地說:“罷了,朕就當(dāng)方才沒有看見,不過記住,以后不準(zhǔn)了。”
說完,他自己也微微一愣,這種話,他好像已經(jīng)說了許多次,可她卻沒有一次放在心上,自己竟不知不覺能容忍這么久。不過,他也知道自己這種耐性沒多久了,尤其是在今天見到李煊之后。
“不準(zhǔn)什么?”
“不準(zhǔn)盯著別的男人,”李翃想了想,又補(bǔ)了一句,“這樣成何體統(tǒng)。”
“好好,我保證以后只看皇上一個,”唐澤也不想繼續(xù)糾結(jié)下去,于是忙不迭地點(diǎn)頭,手指不由自主地觸了觸李翃的掌心,“那皇上,還看花燈嗎?”
“走吧。”李翃臉色緩了緩,握緊她的手,抬步往前走去。
唐澤感到手上熾熱的溫度時,才一愣怔,誒,他怎么覺得自己現(xiàn)在變得這么娘?方才那撒嬌一般的話語和動作,簡直不像一個男人會做出來的!
唐澤心里驚恐了一下,抬頭瞥瞥四周,祁國風(fēng)氣開放,人群之中不乏年輕夫妻一齊行走,所以,他這應(yīng)該是被氛圍一同渲染了,是吧?
唐澤呼了一口氣,不再去想,低著頭亦步亦趨跟著,心里倒是冒出了另一個問題,李煊那倒霉孩子,能懂自己瞥他一眼的意思嗎?
也許是位置不同的緣故,比起上一次,這條街道更加繁華,觀賞花燈的人群便格外擁擠,摩肩擦踵,川流不息。伴隨著鑼鼓喧天的吵鬧,興奮話語聲不絕于耳。
唐澤捂了捂耳朵,他本來也不是很感興趣,但周圍熱鬧,情緒也不由激動了一下,瞪亮眼睛全神貫注地觀賞了一會兒。
團(tuán)團(tuán)明亮的光暈照著眼前,唐澤側(cè)頭看了李翃一眼,他視線筆直地注視著前方,似乎也很認(rèn)真地在觀賞。
唐澤抽了抽自己的手,李翃立刻低頭看了她一眼。
“呵呵,花燈真好看。”唐澤說道,唇角一扯,笑容嫣然。
李翃看著她,也笑了笑,表情很放松,似乎卸下了所有負(fù)擔(dān),深邃眉宇緩緩舒展開來,與在皇宮時威嚴(yán)霸道,高高在上的形象略略不同。
唐澤覺得,他這樣才顯得食人間煙火,才真實(shí)了。
這樣的失神只維持了片刻,唐澤望著擁擠人群,心里蠢蠢欲動,雙眼謹(jǐn)慎地往四周瞥了瞥,為了不搞特殊,幾個暗衛(wèi)都隱藏在人群里,雖然他們都武功高強(qiáng),能飛檐走壁的,但礙于人多,如果自己這時候一跑,去鏡花樓找李煊,讓他幫自己藏身起來,是不是也挺好的?
唐澤腦中這么一想,眼前正好走過一盞極其華麗的花燈,人群驚嘆了一下,有許多人不由自主地往前擠了擠,探頭想要一睹風(fēng)采。
唐澤從背后被人一撞,他手下意識地一抽,竟然脫離了李翃掌控,人流一涌動,他往右側(cè)淹沒下去,人影憧憧,他透過間隙,看到李翃表情一怔,迅速地側(cè)過臉來……他鬼使神差地一轉(zhuǎn)身,低了臉,加快腳步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李翃感到手心一空,回過神看向身側(cè),只見唐澤身形一閃,淹沒在人群里,他心中一緊,正提步要過去,人潮翻涌了一下,揮舞的手臂擋住了他的視線。
李翃皺起眉頭,眉間籠上一陣寒意,褐色雙眸不經(jīng)意間凝結(jié)了一層薄冰,他伸出手撥開了眼前的幾個人,跨出人群之外。
幾個暗衛(wèi)顯然也注意到了這邊情況,神色一肅,忙按著腰側(cè)佩劍擠出人群。
“去找。”
李翃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吩咐的聲音低沉平靜,卻帶著千鈞之重壓在暗衛(wèi)們的心上,令他們不由渾身一顫。
視線在人群里穿梭,他的臉色一寸寸陰沉起來,拼命壓抑的情緒一層層翻涌而上。剛才,到底是人群沖散了,還是她故意的?
人影晃動,李翃目光一頓,接觸到那個熟悉身影之后,心里所有煩躁擔(dān)憂情緒在一瞬間消失殆盡。
“不用了,都退下。”他揮手示意暗衛(wèi)們。
不遠(yuǎn)處,隔著幾盞燈籠下,唐澤正安靜地站立,她一身淡紫衣衫,烏發(fā)如墨云,白皙臉龐如玉潤光澤,映著一片片光影,如琉璃般純粹而又華麗。
她這樣的人,是永遠(yuǎn)也不會淹沒在人群里的,因?yàn)樗肋h(yuǎn)是璀璨的吸引視線的存在。
李翃望著她,見她安然無恙,一時間,又有其他情緒滋生起來。
唐澤回過頭遙遙一望,只見李翃的目光逡巡而來,兩人隔得遠(yuǎn),表情看不真切。
剛才他臨時起了逃跑之意,可無奈人群也擠著他,也看著暗衛(wèi)們都警惕了,于是只能停住了腳步,裝作一副不小心被擠了出來,一臉懵逼的樣子。
唐澤猜想,李翃怕是有一點(diǎn)不高興了,這皇帝哥們兒謹(jǐn)慎多疑,難不成知道自己方才是故意掙脫他的手想要跑掉的?
李翃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一步步踏到了唐澤面前。
不等他開口,唐澤連忙說道:“皇上,剛才嚇?biāo)牢伊耍€以為和你走丟了。”說著,為了突顯自己內(nèi)心惶恐,他咬咬牙,伸手牽住對方的衣袖,往下扯了扯。
李翃瞥了一眼袖子,又瞥了一眼唐澤,還是什么都沒說。
剛才她不見的那一瞬,他心中確實(shí)慌亂了一下,這種情緒多年不曾有過,因?yàn)樗X得這是最沒用的情緒,對事情起不了任何幫助,所有時候只有鎮(zhèn)靜才能運(yùn)籌帷幄。
沒想到今天倒是泛起了這種情緒……李翃瞇了瞇眼睛,眸光落在唐澤臉上,不管是不是她故意,總之,他不想再看到這樣的情況了。
“回宮吧。”他眼中閃過稍許復(fù)雜神色。
“好。”唐澤點(diǎn)頭,反正他這趟出來本就是另有目的,如今目的達(dá)到,這花燈看不看的倒也不重要了。
暗衛(wèi)們悄無聲息地跟來,唐澤隨李翃踏上馬車。
漸漸行的遠(yuǎn)了,離皇宮越來越近,才將一片的熱鬧喧囂都甩在了身后。
李翃靠著軟墊,一直閉目養(yǎng)神,唐澤先是說了幾句緩解氣氛,但見他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便懶得繼續(xù)說了。
直到馬車駛進(jìn)了宮墻之內(nèi),李翃才睜開眼睛,褐色眸子緊盯著唐澤,一字一句,無比清晰地說道:“朕希望你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啊?”唐澤不由一怔,啥意思?為什么突然來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可李翃卻不再理他,下了馬車,又將指骨分明的手伸向唐澤。唐澤將手搭上去,由他扶了自己下來。
“貴妃不妨回去好好思索,誰才真正靠的住。”李翃在他耳邊低語了一句。
熱熱的氣息噴在耳邊,明明像是情人之間親密交談,可唐澤卻渾身一僵,心里冒出一股冬日冷冽的寒氣,偏偏臉上還要保持端莊得體的微笑。
“皇上放心,臣妾一定會好好思索的。”唐澤說道,心中卻無端端的失落,終究是回到皇宮了,一切都和原來一樣了,前一刻的舒緩輕松都是錯覺,像蒸籠里白騰騰的水汽,飄著飄著,就消散了。
李翃放開她,負(fù)著手挺拔站立,低頭凝視了一會兒眼前之人,從他的角度,并沒有看到唐澤垂著的密密眼睫之下,一抹堅(jiān)定目光愈來愈亮。
鏡花樓,臨窗位置。
李煊望著窗外川流不息的花燈和人群,一陣陣喧鬧聲貫入,他卻置若不聞,神色微微失落,修長手指捏著酒杯,指骨用力得有些泛白。
他端起來喝了一口,不由眉頭微微一皺,都說桂花釀以香甜可口聞名,可他為什么嘗出了一絲苦澀?
李煊唇角自嘲一扯,他知道,如若心中苦澀,這酒如何再甜,恐怕也是喝不出什么滋味的。
他看了看唐澤坐過的位置,眼中閃過一抹痛色。
即使知道她心中屬意自己,卻還是眼睜睜地看著她跟別的男人走了……說到底是他太過無能,不能此刻就把她留在身邊。
“澤兒,我一定會帶你走的。”李煊端起酒杯又啜了一口,嘴里喃喃道。
他面色微紅,知道自己悶頭飲了這么多,肯定是有些醉了。一陣?yán)滹L(fēng)吹來,李煊清醒幾分,不禁想起了唐澤臨走前的回眸一瞥,似乎有什么深意在……他長眉一動,目光落在唐澤用過的酒杯上。
白瓷小碗底下露出一個小小尖角。
李煊伸手挪開小碗,只見下面壓著一張折疊好的白紙。他心里一怔,立刻拿起來展開,上面所寫文字不多,整整齊齊,正是唐澤的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