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三十一章
林子里亮起一陣昏黃火光,他又往右側(cè)逃去,可那邊也涌來一群侍衛(wèi)。
唐澤被掐著脖子,只覺得呼吸都困難。這是怎么回事?難道巡邏侍衛(wèi)發(fā)現(xiàn)了?
黑衣男子被逼到了宮墻一角,后面是堅(jiān)硬嚴(yán)密的圍墻,而其余方向都被皇宮侍衛(wèi)層層包圍,舉著火把,配著刀劍,形成了銅墻鐵壁般的圈子
黑衣男子儼然處于一副困獸局勢。
隨著一陣踏步聲,侍衛(wèi)往兩側(cè)挪了挪,中間讓開出一條道路,李翃從那里走了出來,一襲明黃龍袍,眼神冰冷薄涼。
黑衣男子明顯慌亂起來,手上一抖,劍鋒劃破了唐澤的頸部肌膚。
“咝——”唐澤倒抽一口冷氣,疼痛使他腦子清醒了。
憑著皇宮的守衛(wèi)嚴(yán)密,怎么可能讓人輕易進(jìn)來?恐怕守衛(wèi)早有察覺,報(bào)告了李翃,他便布置了個這么嚴(yán)密的抓捕吧!
私闖皇宮,罪責(zé)不小,其心可誅!
“我手上有人質(zhì),你們不放我離開,我就殺了她!”黑衣男子見唐澤穿著打扮華貴,又聽她自稱本宮,便知她身份不普通,這時只能以挾持換取一線生機(jī)了!
唐澤此刻才感到心跳得極快,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怎能不恐懼?
狗急了還跳墻,這個男的要是想拼個魚死網(wǎng)破,那自己豈不是很悲催了?
李翃神情未動,冷冷地盯了他一會兒。
雙方僵持了一瞬。
黑衣男子見李翃沒有放自己離開的意思,把劍往唐澤脖子上深了一分,對李翃喊道:“你不放我走,我就殺了她!”
唐澤看著李翃的神情,心一寸一寸冷了下來,憑他對李翃的了解程度,是絕對不會管自己生死的!
似乎是為了映證他的猜測,李翃唇角突然陰冷一勾,從身旁侍衛(wèi)接過一把弓箭,搭箭,拉弓,直直地瞄準(zhǔn)了自己的方向。
雖然猜到會如此,但看到他冷漠的表情,沒有猶豫的眼神,以及挽著弓箭涼薄而嘲諷的笑容,唐澤心里還是感到一陣鈍痛。
隨即而來的就是憤怒,不知道是對李翃的,還是對刺客的,亦或是對自己的。
靠,不救就不救,拿弓箭指著老子是怎么回事?
黑衣男子也愣了愣,他沒想到自己劫持的這個人對皇帝這么不重要,竟然眉頭皺都沒皺,就搭起弓箭想要射過來。
他一個猶豫,銀箭離弦,穿破空氣和火光呼嘯而來。
他連忙推開唐澤,運(yùn)起輕功翻出墻外。
銀箭劃過唐澤耳邊,“叮”的一聲撞入宮墻,濺起了一小絲火花。
“追!”李翃干脆果斷地下令,看也沒看地上的唐澤一眼,帶領(lǐng)著守衛(wèi)往那個方向而去。
唐澤很快就聽到了墻外的掙扎聲。
他沒有什么感覺,恍惚間回過神來,只覺得手腳還是冰冷的,心里一陣空蕩蕩。
一股劫后余生的感覺。
“起來。”
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唐澤仰起下巴,眼前伸過來一只手,指骨分明,修長有力,視線再往上移,是李翃熟悉俊朗的臉,眉間凝著月色的清冷。
“多謝皇上。”
唐澤口中這么說著,卻沒有去拉他的手,而是自己撐著地站起來,滿不在乎地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捉拿刺客的動靜太大,儲秀宮里的秀女們和宮女嬤嬤都出來了,站在廊下神色驚慌地看著殿前舉著火把的守衛(wèi)。
“刺客已捉住,方才……你受驚了。”李翃眼里閃過一絲不自在。
唐澤嘴角一扯,方才?方才老子都沒想到你會冷漠至此!
他眼神瞟向廊下站著的秀女們,她們此刻的視線都落在了李翃身上,表情不一,眼睛都亮亮的。
唐澤在心里冷冷地笑著,心中的諷刺卻愈漸膨脹。
“你受傷了,朕讓太醫(yī)給你看看。”李翃見唐澤不答話,卻也沒有生氣。
“臣妾應(yīng)該恭喜皇上捉拿到刺客,臣妾這點(diǎn)小傷又算得了什么呢?皇上還是不用如此麻煩了。臣妾先告退了!”
唐澤說完轉(zhuǎn)身就走,他也不知道自己置什么氣。或許是剛才驚險(xiǎn)的一幕,他感到被人拋棄的滋味,心里十分不好受,這時只想快點(diǎn)離開,不要見到李翃。
他現(xiàn)在看到這張臉,就恨不得一拳頭揮過去。
怎么了,大男人也是有脆弱的一面的好嗎!
李翃望著唐澤背影,眼里飛快地閃過一絲愧疚失落,轉(zhuǎn)瞬即逝。他閉了閉眼睛,復(fù)又睜開,里面清亮一片,倒映著月色清輝。
“把刺客帶去慎刑司,連夜審問。”他冷冷地吩咐。
“是。”侍衛(wèi)首領(lǐng)見皇上臉色并不好,忙垂著頭應(yīng)諾,一刻也不敢耽誤。
李翃被簇?fù)碇铋T外走去。路過回廊,突然跌落一個人影,正摔倒在了他的面前。
“哎呦!”宋品言扶著小腰,嬌怯怯地抬頭,眸子里水光波動,“皇上——”
李翃低頭瞥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徑直繞過她走了。
宋品言面色一僵,臉上有點(diǎn)掛不住,剛才她是故意跌在李翃面前的,不過是為了有一個在皇上面前露臉的機(jī)會,說不定皇上看她漂亮又柔弱,心生憐惜,就會……
可宋品言坐得屁股都冷了,直到一眾侍衛(wèi)離開,儲秀宮安安靜靜的,皇上都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有些人就是不長眼,敢擾了圣駕,也不怕皇上責(zé)怪?”
“我看宋秀女哪兒是不小心跌倒,這分明是早有預(yù)謀啊!能做出這種狐媚樣子也是宋秀女放的開,換了我們可沒這勇氣呢!”
“呵呵呵,狐媚樣子又有什么用?皇上又不喜歡狐媚樣子!”
秀女們見皇上和守衛(wèi)均離開,從剛才的驚慌中回過神來,看到宋品言竟敢豁出去爭寵,心里紛紛厭倦極了她。
宋品言臉色難堪,只能低頭裝柔弱:“各位姐姐錯怪我了,剛才真的是有人推了我一把,我才不小心跌倒了。”
“宋秀女真以為我們都沒長眼睛嗎?早不跌晚不跌,又偏偏跌在了皇上面前,有這么巧的事情?”
“宋秀女還是快起來吧,怪丟人現(xiàn)眼的,難怪皇上會瞧不上你。”
宋品言聽著嘲諷的話語,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她抬眼,想要尋求幾個關(guān)系較好的人幫她說話,可視線轉(zhuǎn)了一圈,都沒看到蘇沐之,她又望向姜令萱,誰知對方冷哼一聲,眼里盡是鄙夷,揮揮衣袖就走了。
最后還是教習(xí)嬤嬤勸了幾句,看熱鬧的秀女們才散了,各自回房間。
宋品言從地上爬起來,淚珠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她捏緊了手指,心里狂風(fēng)驟起,哼,枉費(fèi)自己平時拉攏人心,關(guān)鍵時刻沒一個人靠得住的!
姜令萱回到房間,喝了一口茶水后,將杯子狠狠砸在桌上。
小丫環(huán)站在她身后,嚇得一言不發(fā)。
“宋品言算什么東西!真是個不省心的小賤人!”姜令萱想起宋品言平時和自己說過的話,說什么一定會好好幫助自己入選后宮,現(xiàn)在看來,全是廢話!
姜令萱平息了一下心緒,又嘲諷的冷笑道:“不過看今天皇上的樣子,根本就沒瞧上她!呵,簡直是丟人現(xiàn)眼!”
她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對身后的丫環(huán)說道:“我們得想個辦法教訓(xùn)她一下,也好讓她認(rèn)清自己是什么身份!”
丫環(huán)看到自家主子陰冷的眼神,不由渾身一抖,可還是強(qiáng)打起笑容,又給她添了一杯熱茶。
唐澤回到景仁宮,一言不發(fā),坐在桌子邊發(fā)呆。
張嬤嬤是陪著他走回來的,頭一次看到自家娘娘如此狼狽的神情,嚇得話都不敢說一句。
“娘娘,您這是怎么了?”張嬤嬤依照唐澤吩咐,守在小樹林邊,可等著等著突然聽到響動,她心急,跑到竹林里去找,卻又沒有人影了,反倒是四面八方火光圍繞朝著前殿的方向涌去,等她跑到那里,前殿被守衛(wèi)圍得水泄不通。
這么大的陣仗,后來她才聽說是宮里出了刺客。
“娘娘,老奴讓人去叫太醫(yī),幫您處理一下傷口。”張嬤嬤看到唐澤白皙的脖頸上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心疼不已。
“不用,你下去。”唐澤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語氣。
張嬤嬤從沒聽過他用這樣的語氣和自己說話,嘆了口氣,屈膝行禮告退:“那老奴到太醫(yī)院幫您討瓶藥去。”
唐澤看著她闔上門,便起身走到床邊躺下,累極地閉上了眼睛。
說實(shí)話,他挺理解李翃的做法,皇宮進(jìn)了刺客,雖然是那么狗血的一個搶婚刺客,但李翃當(dāng)時并不知情,萬一是敵國密探呢?確實(shí)不應(yīng)該輕易放過,至少不可以為了一個女人,耽誤了江山。
唐澤張開眼睛,入目的是精致貴氣的雕花床欄。
他譏諷地彎了彎唇角,前幾天,他還以為李翃有那么點(diǎn)喜歡自己,如今看來,呵呵!
唐澤是氣憤又失望的,雖然他不知道自己氣憤什么,又失望什么?仔細(xì)想了想,他找出了一個大概的答案。
他如此盡心盡力地為李翃掌管后宮,漸漸收起了自己不純的目的,可對方呢?在銀箭寒芒映入他眼底時,唐澤就懂了,不管如何,自己在江山面前,都是不值得一提的。
唐澤幽幽地嘆了口氣,猛地意識到自己的這份心緒有點(diǎn)奇怪。生氣歸生氣,咋感覺有點(diǎn)幽怨呢?
怎么像個娘們似的多愁善感起來?
不過,如果李翃搭起弓箭時,眼里能有一絲絲猶豫不忍也好啊,哪怕只有一絲絲,他也不會和現(xiàn)在一樣心情沉悶。
唐澤胡思亂想著,逐漸昏昏欲睡,脖子上突然一陣清涼的感覺,他睜開眼,只見李翃正坐在床邊,手上拿著一個瓷瓶,正往他脖子上涂抹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