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第 106 章
新章
待客的前廳里, 許融立在許夫人身后, 聽了幾句有數(shù)了:張維令光天化日下打人擄人, 茶樓攔不住, 可也不敢擔這個干系,來喝茶的各路閑人都有,恰有一個認得羅二爺?shù)模嬖V了掌柜, 掌柜就忙忙派人往他家報信去了。
都不是一般人,神仙打架去吧,小店是管不了。
許夫人坐著,感覺很懵, 也很喪氣:“羅老爺,不是我不肯伸手, 可我的章兒還下在大牢里, 我有什么辦法呢。”
羅老爺體胖, 一路趕來本已滿頭的汗珠, 一聽, 又滲出幾滴來:“夫人,話不能這么說, 我家二哥兒和英國公府從無來往, 忽然被那魔星張小爺抓了去, 只能是為著先前和世侄一道出的那事,我不來求夫人,還能去找誰?”
許夫人一聽, 也有怨氣:“羅老爺,這怪章兒嗎?要不是你家二小子拉著章兒去那臟地方,他也不會遭這場罪,我連日府里事多,沒空和你理論,你倒數(shù)落到我門上了!”
羅老爺忙道:“不敢不敢,老夫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那報信的伙計形容得嚇人,說當時就打了個半死,臉腫了有兩個大,哎呦,都是做人父母的,夫人你說說我這心,他娘當時就昏過去了,才只好由我這個不會說話的跑了來。”
他這個軟服得還算合宜,許夫人的臉色緩和了點,道:“我也不知怎么會出這個變故,是不是你家二小子又在別處得罪了張小爺?”
“不可能,世侄出事,我家二哥兒也嚇得不輕,這一陣子門都少出,恨不得離那張小爺八丈遠,怎么會去討他的晦氣?今日也只是約了個朋友去喝茶,誰知——唉!”
羅老爺重重地嘆了口氣,又再三哀求:“夫人好歹和老夫一道去英國公府看看,要真是二哥兒另做了什么討嫌的事,老夫也認了,若還是先前那樁,老夫獨個上門只怕也沒什么效用,還得大家一處碰頭,把禍端分辯明白了,世侄也好早日出脫困境不是。”
許夫人漸漸被他說動,她倒不關心羅二爺怎樣,但從蕭夫人回去也有五六日了,她中間遣人催問過一回,蕭夫人只回話要緩圖之,著不得急,也不知她究竟辦得怎么樣,現(xiàn)有這個機會,去英國公府探一探也不錯。
許融適時道:“娘,我和你一起去。”
許夫人愣了下:“你去做什么?”緩聲勸道,“這不是去頑的,恐怕有許多不好聽的話,你就別去受委屈了。”
許融懶得找理由,堅持道:“我想去。”
許夫人才拿她換了兒子,十分硬氣不起來,叫這一纏,只好應了:“好罷。你跟在娘身邊,不要亂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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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到英國公府時,已是晌午過后。
許融連著出來兩趟,午飯都沒空閑吃,不過她之前在茶樓用了不少點心,倒也不餓,還有閑心打量一下英國公府的景致。
從外面建筑粗粗一看,與吉安侯府差不太多,及到門房通傳,請他們進去后,一路行走,那差別方漸漸顯了出來。
差在人。
英國公府的人丁要興旺得多,當差的下人也要多得多,沿途各色執(zhí)事人等來往不絕,手捧各樣器具,但一絲不亂,也不喧鬧,大家族的底蘊與規(guī)矩彰顯無遺。
許融回想了一下自家府邸,嗯——真是自由而散漫。所以面子上好像還過得去,是因許華章領頭鬧出了一樁最大的亂子,下人們那些反而就不算什么了。
“這位小哥,府上張小爺抓進來的那個人乃是犬子,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啊?”羅老爺惴惴地向引路的小廝探問。
小廝瞥他一眼,搖頭:“小的不知。瑞華堂就快到了,大人親自問我們老夫人吧。”
英國公領著長子次子駐守在外,英國公府里里外外常年做主的就是這位英國公夫人,張老夫人既是原配發(fā)妻,又為英國公育有一女三子——最小的即是四十歲上才生下的幼子張維令,不但在府內(nèi)積威甚重,說一不二,就是在整個京城勛貴圈里也深受敬重,無人敢輕拂她的面子。
羅老爺只好閉嘴。
瑞華堂到了,上首卻空著,張老夫人還未到。
婢女奉上茶來,細聲細氣地解釋:“這個時辰不巧,老夫人剛剛午歇,需得起身緩一緩,才能過來。”
許夫人能說什么,那只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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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公府內(nèi)院。
婢女并未扯謊,張老夫人確實歇下不久,聞得許夫人求見,才又由身邊人伺候著起身。
“不見他們也罷了,一個兩個都是不省心的,累得您連個覺也歇不安穩(wěn)。”大丫頭一邊半跪著替張老夫人穿鞋,一邊抱怨道。
張老夫人揉著額頭:“歇什么,不過是干躺在這里。”她放下手,嘆了口氣,意味深長地道,“你說得也對,一個兩個,都是不省心的,我這眼睛哪里閉得上。”
另一個大丫頭捧過茶來,張老夫人不想喝,大丫頭軟聲勸了一句,張老夫人才接過來,沾了沾唇,又遞回給了她,問道:“令哥兒那個混小子怎么樣了?沒再胡鬧吧?”
大丫頭回道:“楚嬤嬤親自在那里看著,老夫人放心。”
張老夫人聲音冷下來:“那個姓羅的呢?死了沒有?”
“沒有,大夫熬了藥,才灌他喝下去了。小公爺?shù)母觳策€折著,傷不了他多重,那一頭血就是看著唬人罷了。”
張老夫人冷哼了聲:“那是便宜他了。”
大丫頭放好茶盅,取來抹額,輕手輕腳地替她系著,嘴上道:“老夫人身子要緊,千萬別動怒。想出氣,不如叫那姓羅的和許侯爺作伴去。”
另一個大丫頭湊趣:“你忘了,大姑奶奶前兒才回來求了情,老夫人心疼外孫,已經(jīng)答應把許侯爺放出去了,倒是那間監(jiān)房正好騰出來,給姓羅的獨個住去。”
兩個丫頭身在內(nèi)院,并不十分清楚內(nèi)情,只是想寬張老夫人的心,一遞一個地說話,張老夫人面上卻未露出一絲笑容,額頭的紋路反而又深了些。
顯然憂煩更甚。
兩丫頭:“……”
漸漸不敢說什么了。
悄無聲息地服侍張老夫人穿戴齊整,張老夫人坐在羅漢床上,一時未動。
好一會之后,長嘆道:“兒女都是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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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夫人終于來了。
許夫人許融和羅二爺一齊站起迎接。
張老夫人的目光額外在許融身上繞了繞,向著許夫人和藹開口道:“把你家大丫頭也帶來了?鮮靈靈的,模樣出落得越發(fā)好了,只是可惜和我們家沒個緣法。”
許夫人之前為許華章的事跑了幾趟,從來也沒看過張老夫人這般好臉色,一時受寵若驚:“哦、哦,您過獎了。”
回不出個所以然來,更加沒去想張老夫人的話背后有什么深意。
許融在旁眼神一閃,她聽出來了。
按照蕭夫人的安排,她和蕭倫的親退了,又連上了和蕭信的,嫡外孫庶外孫都是外孫,張老夫人在公開場合不可能說“沒緣法”,會這么說,只能表示在張老夫人的認知里,是許家和蕭家兩個家族斷了親。
這是張老夫人的決斷。
真是老姜彌辣,快人快語。
許融陡然輕松起來,如此她來的目的就只剩下了旁觀,順著張老夫人的話,她含笑福了福身。
閑適之態(tài)引得張老夫人又多看了她一眼,一旁的羅老爺?shù)鹊竭@時已是極限,顧不得什么,向前便一跪道:“老夫人,犬子無狀,不知怎么沖撞了小公爺,小公爺將他抓了來,這么些時候想來也出夠了氣,就求老夫人高抬貴手,讓晚輩把這個小畜生領回去教訓吧!”
張老夫人候到他一篇求饒說完,點點頭:“那你就領回去罷。”
羅老爺:“……”
他嚇了個不敢置信,表情滑稽地仰起肥壯的脖子來:“老、老夫人?”
張老夫人淡淡道:“你的兒子確有過錯,令哥兒不是無故抓他,究竟他干了什么,你回家后自去詢問,好生訓誡。若是還教不好,叫老身知道在外面行那些不該行的事,說不該說的話,就不要怪老身越俎代庖,去信國公爺,請國公爺替你教了。”
一聽要驚動英國公,羅老爺更加魂飛魄散,輕易救到兒子的喜悅都嚇得無影無蹤,一迭聲道:“是,是,晚輩回去一定好好管教他,管不好就不放他出來了!”
張老夫人即命人領他去接羅二爺。
羅老爺本為事主,結果三言兩語就叫打發(fā)了,他深一腳淺一腳,又糊涂又擔心地去了,連招呼都忘了跟許夫人打。
許夫人一時也不知該說什么,愣了好一會,到張老夫人在上首落座,她才想起忙道:“老夫人,他家的都放了,那我家章兒——?”
著急忐忑著又不敢說完,怕再惹惱了張老夫人,把她轟出去。
張老夫人點頭:“也放了。”
當著許夫人的面,叫人去宛平縣衙傳話。
許夫人喜極而泣,站不住也坐不住了,捏著帕子就要告辭,里頭的許多問題都想不起再問。
這份糊涂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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