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神京無處起龍蛇』第十三章 天魔傷命,托血晶以救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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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神京無處起龍蛇』第十三章 天魔傷命,托血晶以救世
在滔天的戰(zhàn)火里,夏侯勇不是沒想過退縮。雖然身經(jīng)百戰(zhàn),但眼前這場戰(zhàn)爭的烈度遠(yuǎn)超以往,還處處透著詭異的氣息。敵人的來歷詭異,戰(zhàn)斗的方式詭異,輸贏勝敗的結(jié)局詭異,如此種種,竟讓事事要強(qiáng)的夏侯勇,萌生了退縮的念頭。
只是,其他人可以退縮,他夏侯勇卻不可以。身負(fù)皇命,肩負(fù)夏侯家世代忠良的榮譽(yù),夏侯勇往往在自己心中退縮之意一閃念之時,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無路可退。自己這一身系著無數(shù)邊關(guān)百姓的安危,系著朝中上至皇上下至群臣的厚望,特別的:自己是誰?威名傳遍天下的關(guān)外侯啊他杜崇佑可以厚顏無恥、退避保命,我夏侯勇卻不能
“我有我的驕傲”
近幾月的連天烽火里,每當(dāng)自己的意志幾近崩潰之時,他便那這句話來激勵自己。可是,到了今天,當(dāng)那些詭譎的黑暗之炎,沖破一切勇猛、一切謀略,以一種無可阻擋的姿態(tài)瞬間吞沒千萬生命之時,他覺得,真地?fù)尾幌氯チ恕?br/>
“賀蘭,我想……我想……”
敗戰(zhàn)歸來,背人之處,剛強(qiáng)的關(guān)外侯竟是虎目含淚,對著自己的寵妾言語哽咽。雖因哽咽,一語未畢,但瞧他手按腰間佩劍劍柄,便知他是何意。
“侯爺,萬萬不可”
平時百媚千嬌、態(tài)度婉孌的寵妾,這時卻是一臉肅然。瞧著臉色灰敗、似乎已經(jīng)走到絕路的侯爺,她心中不禁也起了些憐意。只不過,心中偶然起了這柔軟念頭,賀蘭媚兒卻是暗自一驚,默然沉念后,她的眼眸深處依舊泠然若冰。
“不這樣又如何?我打敗了我打敗了”
夏侯勇無從看見這些細(xì)節(jié)。在他的中軍寶帳之中,他突然咆哮如雷,充滿絕望地大吼
到得這時,他再也不顧忌會被屬下聽見了
“侯爺息怒,侯爺莫嚷——呀”
見自己的提醒沒能讓夏侯勇平靜下來,賀蘭媚兒再也忍不住,輕輕叱叫一聲,纖手一揚(yáng),頓時空中便有許多幾近透明的灰黑色絲索,繚繞著向夏侯勇飛去。一旦這些絲索碰觸到夏侯勇身上,暴躁的將軍頓時便覺得瞬間的麻痹,片刻后痹感消失,人卻不由自主地沉靜下來。
“賀蘭?”
此時夏侯勇看向女子的臉上,滿是疑色。不過賀蘭媚兒卻不管他,只是平靜地問道:
“侯爺,為何言敗?”
“你不知道今日之事么?”
想起今天戰(zhàn)事最后那一刻,夏侯勇剛剛平復(fù)下來的心情,又有些激動。他臉部的肌肉扭曲,帶著三分恐懼地跟寵妾講述:
“那些黑火,定是妖魔鬼火我從未見過如此法技,也從未碰到如此力量。我感覺到了,我定是感覺到了,那黑色妖火蘊(yùn)涵毀滅萬物生靈的力量,可怖可怖”
最后連說兩個“可怖”之時,夏侯勇的情緒又有點失控。
“此樣黑火,僅是可怖么?”
賀蘭媚兒不驚不乍,輕輕問道。
“不僅可怖,而且可恨”
想起那些瞬間便被吞噬生命的豪勇將士,夏侯勇回答得斬釘截鐵。
“非也,非也。”
想不到賀蘭媚兒竟是輕輕地?fù)u頭,連道兩個非也,然后說道:
“依妾身淺見,卻是可喜。”
“嗯?”
此時的夏侯勇,聽了賀蘭媚兒的這句話,已經(jīng)有點憤怒了。卻聽賀蘭媚兒說道:
“侯爺請想想,若是如此可怖可恨的妖魔之火,能為我所用,那還可怖可恨嗎?”
“這……”
夏侯勇先是一愣,然后一顆心狂跳,盯著賀蘭媚兒那張俏臉,緩緩說道:
“賀蘭,此言何意?”
“賀蘭是說,如果侯爺您,也能施展這樣毀滅萬千生靈的魔焰黑火呢?”
“我能嗎?”
夏侯勇緊緊盯著賀蘭媚兒的眼睛,仿佛想從深不見底的水瞳中看到她的心底。
“侯爺,您見多識廣,聽說過‘天魔大法’么?”
賀蘭媚兒不為將軍目光所動,依舊冷靜問話。
“本侯未曾聽說。怎么,你知道?”
這時夏侯勇也稍稍冷靜。
“是。”
只聽賀蘭媚兒道:
“天魔大法,乃是魔界流落凡間的秘術(shù)。通過天魔大法,能蓄集天地間不為人知的獨(dú)特力量。由天魔大法淬煉的無上魔功,只能蘊(yùn)蓄于魔界蓄靈晶石中。所以妾身要恭喜侯爺,”
寵妾一雙美目撲閃撲閃地望著侯爺,好似喜滋滋地道,
“您的血魂晶王正是獨(dú)一無二的魔界蓄靈之物,若修習(xí)了天魔大法,蘊(yùn)育魔功,則侯爺將來若想施展出黑魔之炎,只費(fèi)得舉手之勞”
“哦……那這么說,你知道天魔大法的功訣么?”
“是。”
“那好。若非師門絕技,還請你告知本侯。”
“遵命。”
經(jīng)過這一番波瀾不驚的對答,那賀蘭媚兒聽了侯爺?shù)恼埱螅闾缴硐蚯埃瑢⑿∏上丬浀奶纯谥齑綔惤诤顮數(shù)亩叄?xì)述天魔大法的功訣。這樣授技的場面,也算空前;吹氣如蘭,溫柔軟款,引人遐思。只是在這時夏侯勇興不起任何雜念,倒可惜了這女子天生的媚姿。
天魔大法的功訣傳授已畢,那夏侯勇卻絲毫看不出有任何驚喜。相反的,他卻是一臉驚疑,隱約間還有些怒色。
“這天魔大法,果然是魔界之術(shù)這等陰邪,真叫人不齒”
夏侯勇陰沉著臉,看著賀蘭媚兒,說出如此重話來。
“侯爺,您還想不通嗎?”
賀蘭媚兒卻是鎮(zhèn)定自若,看著面前怒氣勃發(fā)的男子,款款說道:
“大敵當(dāng)前,犧牲少許人命,拯救千萬黎民,依妾身看,此技可行。”
見夏侯勇依舊沉吟,賀蘭媚兒復(fù)又說道:
“君侯,莫非您也不知道?小善實大惡,大道似無情。還望早作決斷”
“唔……”
夏侯勇聞言,表面依然不動聲色,可是內(nèi)心中,已然接受了賀蘭媚兒的意見。
事實上,他還能拒絕嗎?
雖然就和許多事情一樣,夏侯勇他自己不愿意承認(rèn),但他還是很清楚,自己確實已為聲名所累。世代累積名聲的關(guān)外侯,在世人的心目中,就像一只雄鷹。作為雄鷹,習(xí)慣于翱翔云霄之上,習(xí)慣于從天空俯瞰大地上渺小的生靈萬物。于是,翱翔的時間太久了,俯瞰的姿勢也太久了,到頭來作為關(guān)外侯,便猛然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不再能習(xí)慣地上的生活
而以前的夏侯勇,遇到軍國大事,哪樁哪件不是和帳下的謀臣武將一一商量?待到豕韋族寇邊,九幽異族崛起,漸漸他已經(jīng)不再習(xí)慣和那些心腹愛將開誠布公。關(guān)乎邊地軍民的大事,他經(jīng)常只和這個叫作賀蘭媚兒的女子一人商議。曾幾何時,她只是被自己視為玩物。
高懸于天冥的命運(yùn)巨輪,總是這樣無言地向前轉(zhuǎn)動。沒有人知道這一年中原王朝北部邊疆的戰(zhàn)事,將把整個華夏民族帶往何處。
不過就在夏侯勇接受賀蘭媚兒的天魔大法功訣和計策的第三天,敦煌郡界內(nèi)的效谷村,這一天卻發(fā)生了一件天翻地覆的大事。和其他北疆村寨一樣,效谷村本是一個北地邊關(guān)再普通不過的小村落,五方雜處。雖然村民們來自中原或北域各族,但幾百年來都和睦共處。
只是,到了這一天中午,一切都改變了。先改變的是天候。本來晴空萬里的天空,突然間陰云密布;那云霾越聚越多,越聚越濃,到最后整個效谷村的天空上黑云滾滾,電閃雷轟。
不過,對于這樣詭異的天候,效谷村的居民卻并不如何懼怕。還有什么比那些陰森冷血的九幽大軍更可怕的呢?連他們都被關(guān)外侯的大軍趕到呼蠶河以北去,那這種張牙舞爪的變天,為啥還要放在心上?
只是,正當(dāng)這些坦然無懼的村民在屋外搶收衣物谷物時,卻發(fā)生了不可思議的事情。正在忙碌的村人們,突然間只覺得內(nèi)心充滿了暴戾的想法;這時候就像有個人在耳邊不停的吶喊,嚷嚷著對面的鄰居因為某年某月的瑣事,馬上就要來提刀殺自己就好像鬼使神差一樣,原本和睦相處的村民頓時怒目相向,互相咒罵,不是潑婦也罵街,整個效谷村沸騰得就像全敦煌郡的仇人都互相聚到此處
光是咒罵還不解恨。隨著頭頂?shù)娘L(fēng)雷翻滾,狂風(fēng)呼嘯,每個人的內(nèi)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抑制不住的狂暴沖動。他們拿起了手邊一切可能拿到的物事當(dāng)作武器。他們或舉起鋤頭,或握起鐮刀,還有的拿起扁擔(dān),瘋狂地?fù)]向正跟自己口角的鄰居——這場面慘不忍睹,不光是成年的男子們互相毆?dú)ⅲ氵B那些婦孺?zhèn)儯餐蝗华b獰得如同兇漢,用著自己的方式互相殘殺。而正因為女人、孩子們力所能及的廝殺手段,相比顯得那么幼稚而嬌弱,才讓這些血淋淋的場面更顯得慘無人道、不忍細(xì)述
這樣互相之間的屠殺,最終沒有幸存者。效谷村的人們仿佛突然邪魔附體,爭斗間不死不休。有幸能支撐到最后的,也終因重傷流血,很快死去。半個時辰前還和睦安寧的效谷村,就此變成了人間地獄。當(dāng)最后一個還有呼吸的村民掙了兩掙,氣絕身亡,那道在頭頂天空黑云后滾動了半天的狂雷,也終于劈下,伴隨著一道血色的閃電,“轟隆”一聲劈在尸橫遍地的效谷村上,頓時引起了一場天火。不到半柱香之后,整個村莊在熊熊的火焰中化為焦土,曾經(jīng)多少代人在此耕作生息的效谷村,就此消失了。男耕女織、安居樂業(yè)的鮮活畫面,便永遠(yuǎn)停留在了一個多時辰以前的時光中。
當(dāng)然,這些到死都不會知道為何會這樣的效谷村民,自然沒有看見就在今天上午,二十里外那座人跡罕至的山丘上,來了一群身著黑袍之人。這些陌生人集體陣列在山頭上,默默地施展著法術(shù)。他們雖然寬袍大袖,卻掩蓋不住眉宇間雄武之氣,一看他們舉手投足的姿態(tài),便知是久經(jīng)沙場的武人。最為明顯的自然是他們雙眉之間的額頭上,都嵌著一塊鮮紅的晶石,顏色赤若滴血。
當(dāng)他們按照奇特的方位站下,口中便開始念起難懂的咒語。無論音節(jié)輕重緩急,他們異口同聲,就好像一個人在念著這些佶屈聱牙的咒語。當(dāng)咒語念到一半,他們便開始在山頭潑灑不知何種生靈的鮮血,然后繼續(xù)念咒作法。
漸漸地,被鮮血沉浸的土石中開始發(fā)生奇怪的變化,隨著黑袍人咒語越念越急,猛然間一股無邊的怨氣直沖天宇,頓時晴空萬里的天空驟然轉(zhuǎn)暗,云翳越聚越多,逐漸烏云滿天,便有了效谷村人發(fā)狂前看到的天變異象。
被狂風(fēng)撕扯的天空黑云,聚散離合間猶如魔王的鬼臉,陰森可怖,在高高的云天上俯瞰這些相互攻擊的渺小人物。當(dāng)那些效谷村人狂性大發(fā)互相咒罵時,每一處兇狠吵鬧的村民頭頂不時地冒出絲絲的黑氣。這些凡人看不見的黑氣直沖云天,然后又好像受到地面?zhèn)鱽淼囊还山^大引力,從云雷翻滾的天空盤旋一圈后飛向二十里外山頭作法的黑袍客。
纖細(xì)如絲或是粗大如繩的黑氣,一到了這山嶺上空,便好像飛蛾撲火,瞬間撲向這些黑袍人,在他們額頭眉間的血紅晶石上倏然而沒。
這樣的過程,周而復(fù)始,直到那些效谷村人互相殘殺,相繼死去之后,才不再有黑氣經(jīng)過云空的轉(zhuǎn)換沒入到額頭的血紅晶石中。
對這些詭異黑氣的吸收,卻又以為首那人為最。其他人眉間的血石只能吸收絲絲縷縷,他額上璀璨如星的血色水晶,表面卻仿佛布滿無數(shù)嬰兒的嘴巴,對著天空垂下的黑氣發(fā)出饑渴而愉悅的吸吮聲音,情景頗為瘆人。
像效谷村這般透露著無比詭異氣息的慘劇,在敦煌郡內(nèi)又頗發(fā)生了幾起。本來,敦煌郡內(nèi)這些村落中的百姓,本以為九幽異族的軍隊已被官軍趕走,能過上一段太平的日子,誰知道,等待他們的,卻是比異族人入侵可怕十倍的事。
而對這一切,遠(yuǎn)在萬里之外的洛陽皇廷,卻似乎仍不知情。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