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4章 李靖的警告
陳潤娘帶著聶隱娘來拜見大娘子玄符。</br> 樊玄符身為晉國夫人,武懷玉的當家娘子,不僅出身好,營國公樊興的掌上明珠,還是宮中內(nèi)侍監(jiān)大貂寺張阿難的義孫女,當然這位樊夫人跟丈夫伉儷情深,還為武懷玉生了三個兒子。</br> 晉國公府上,妻妾成群,但生了三個孩子的只有她一個。</br> 樊夫人在院里石榴樹下練字,</br> 以前樊夫人最喜歡的是舞刀弄棒,一把大斬馬長安聞名,她當初甚至千里追情郎,在隴右提著斬馬跟武懷玉并肩在戰(zhàn)場上廝殺過。</br> 只是如今的樊夫人有了三個兒子,丈夫不在京,她是當家娘子,已經(jīng)不再喜歡舞刀弄槍了,</br> 火紅的石榴花開的正艷,</br> 樊玄符在樹下寫字,</br> 一筆學(xué)習(xí)丈夫武懷玉的瘦金體,多年練習(xí),已經(jīng)初具規(guī)模,極得神韻,</br> “姐姐這是在寫《楷書千字文》?”陳潤娘看著字上的字,大加稱贊,“姐姐這字舒展勁挺,更瘦勁了。”</br> 瘦金體是相公武懷玉開宗立派的書法字體,特別瘦直挺拔,橫畫收筆帶鉤,豎劃收筆帶點,撇如匕首,捺如切刀,豎鉤細長,聯(lián)筆象游絲行空,幾近行書。</br> 也被稱為鶴體。</br> 這字極具觀賞性,這幾年可以說是風(fēng)靡士林,尤其是那些貴婦千金們更加喜歡這字體,</br> 相比武懷玉另一種武體楷書的筆畫橫輕豎重,筆力雄強圓厚,氣勢莊嚴雄渾,可以說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風(fēng)格。</br> 當然,武懷玉在當今書法界被稱為是比肩歐陽洵、虞士南的大家,他還有一種印刷體,為便于印刷而創(chuàng)造,筆畫有粗細變化,橫細豎粗,未端帶有裝飾的字腳和襯線,點、撇、捺、鉤等筆畫有尖端。</br> 一人創(chuàng)造三種字體,而且都是相當了得的開山立派之作,這也讓武懷玉成為當世書法宗師,跟他的詩、畫、醫(yī)一樣入圣。</br> 樊玄符最喜歡懷玉三種字體中的瘦金體,非常的好看,極為優(yōu)雅精美。</br> 她這幾年一直學(xué)習(xí),有武懷玉經(jīng)常指點,甚至還有懷玉的字帖臨摹,她的瘦金體已經(jīng)極有水平了。</br> 她現(xiàn)在寫的楷書千字文,就是武懷玉留下的一份瘦金體作品,也是給家中孩子們啟蒙之書,</br> “跟阿郎的鶴體相比,我的還差遠了,今日天氣好,閑來無事,便臨摹一副千字文,給十八郎留著啟蒙。”</br> 陳潤娘把聶隱娘介紹給玄符,說這是她二哥新納的妾。</br> 聶隱娘以前是平康坊有名的女子,最擅交際,在樊玄符面前倒也不怯,也很實誠的說了原來的出身,說自己原是平康坊南曲的,如今被陳二郎贖身納為妾,打算過段時間跟陳二郎下嶺南去廣州了。</br> 玄符倒是有些喜歡聶隱娘了,覺得挺對脾胃。</br> 當下便讓婢女,去取了一把金梳當做見面禮送給她,</br> “姐姐,妹妹也想跟阿兄一起下嶺南。”</br> 陳潤娘跟玄符提出去嶺南陪武懷玉的打算,希望樊玄符同意。“阿芙隨相公去嶺南,可半路就懷了,去年一直獨自在廣州養(yǎng)胎,今年剛生下雙胎,更是沒法服侍相公,”</br> 陳潤娘很想去嶺南跟隨懷玉,</br> 玄符的千字文也寫完了,落款、用印,看著也還挺滿意,確實又有進步了,甚至若是不落款,可能都有幾分以假亂真能充懷玉的作品了。</br> “我也想阿郎了,要是可以,我也想去嶺南。”樊玄符有些無奈。</br> 她是正妻,還是晉國夫人,看著風(fēng)光,可卻連去嶺南陪同丈夫身邊都做不到,朝廷制度不允許。</br> “你肯去嶺南陪阿郎,那是好事,只是三郎和十娘怎么辦,一個五歲一個三歲,也都還小,帶去嶺南我們也不太放心,留在長安,你也不舍得吧?”</br> 陳潤娘也是早就想好了,“我二兄說現(xiàn)在去嶺南其實也挺方便,出長安走藍武道,在商洛起便可走水路,先丹水到襄陽,再漢水到長江,然后從江州轉(zhuǎn)贛江,一路到南嶺,走梅關(guān)道翻越大瘐嶺,便又能在韶州轉(zhuǎn)湞水水路直抵廣州,</br> 阿郎現(xiàn)在邕州那邊,從廣州走西江水路也很便捷。現(xiàn)在是五月,天氣也不算熱,不急著趕路的話,帶上兩孩子也會很輕松。”</br> 水路乘船,比起陸路確實輕松,起碼沒那么顛簸,而陳潤娘他們出行,肯定會帶很多隨從仆役等,又有陳盛這個阿兄隨同,自然不用擔心其它。</br> “要不你把兩裴氏一起帶去,路上也有個伴,”</br> 裴興奴裴玉奴,這兩個妾侍都只生了個女兒,孩子也都快五歲了,這二裴氏,一個擅彈琵琶,曾經(jīng)是商人妻,后被廬江王李瑗搶奪為妾,甚至曾讓皇帝都看上,</br> 一個原是許敬宗妻子的陪嫁侍女,長的也很美貌,也挺會侍候人。</br> 帶上這兩人,樊玄符倒是不用擔心懷玉在嶺南沒人照顧了。</br> “如果你舍得,最好還是把三郎留在長安,我會親自帶他,”</br> 三郎是兒子,樊玄符不太愿意讓他去嶺南,雖說五歲了,可畢竟還小。</br> 雖然這顯得有些重男輕又,但事實上就算宰相家,兒子也確實比女兒地位更高。</br> 陳潤娘舍不得把兒子留下,</br> 但也知道樊玄符的要求也不過份,本來在其它貴族豪門里,妾侍就算生兒育女,但兒子也不能叫妾侍生母為娘的,只能叫姨或姨娘,妾生的孩子得喊父親的嫡妻為娘。</br> 如果正妻愿意,妾侍甚至連撫養(yǎng)自己生的兒子都沒資格。</br> 武家情況要好的多,武懷玉沒這要求,樊玄符也不在乎,各自生的孩子各自帶,妾生的孩子也可以喊妾侍生母為娘,</br> 但說到底,妾侍其實對孩子沒有親權(quán),樊玄符說把孩子留下,陳潤娘就不能帶走。</br> “我也知道你肯定舍不得,可孩子畢竟才五歲,嶺南又向來瘴疫之地,”樊玄符說道。</br> 陳潤娘猶豫再三還是只好點頭,“那就讓三郎留在長安,我?guī)锶X南。”</br> 樊玄符讓人去叫了裴興奴和裴玉奴二妾來,問她們愿不愿意去嶺南服侍懷玉,二人倒是沒半點猶豫,</br> 她們都只生了個女兒,如今也還年輕,孩子也不小了,當然希望有機會再多生幾個孩子,要是能生中個兒子就最好了,可是懷玉都不在長安,這哪來的機會生孩子。</br> 就算懷玉在京,這么多妾侍,也難得有機會服侍一回。現(xiàn)在跟陳潤娘去嶺南,雖說遠了些,但相公身邊也沒那么多人啊。</br> 那個芙蕾斯塔以前不過是個外婦,跟著懷玉南下,不就近水樓臺先得月,半路上就給懷上了,命好還一次生兩,一兒一女,羨慕死個人。</br> 事情說好,便各自開始做準備。</br> ·······</br> 陳盛和李德獎在平康坊的芙蕾斯塔酒肆的一個包間里會面,</br> “稱心被殺了,”</br> “秦英、韋靈符、朱靈感都被誅殺,”</br> “西華觀和會圣觀也都被抄滅,”</br> 兩人匯總著最新的情報,都是面色凝重,這神秘面紗剛剛揭開一角,結(jié)果就沒了,</br> “太子已經(jīng)許久不曾露面了。”</br> “圣人在金殿上說出了設(shè)無太子這話。”</br> 兩人身處局外,雖說都是四五品的官員,能服緋佩銀魚,但是現(xiàn)在發(fā)生的這些事,他們想查卻也沒法查,無從下手,感覺如霧里看花。</br> “今早,我收到了一個口信,有人讓我不要再追查此事了。”李德獎嘆氣。</br> 那個口信明顯帶著警告的意味,可他不知道是誰傳的話,想通過那個帶口信的人查,結(jié)果那只是一個乞丐,收了兩個蒸餅給他帶句話,想往上查,線索斷了。</br> “我出來前,我阿耶叫我到書房聊了會,也暗示我不要再跟此事牽扯。”</br> 陳盛驚訝,連李靖都出面了,看來這個事情確實碰不得了,事涉東宮,滋事體大,但現(xiàn)在秦英等人被誅,他們的罪名卻跟東宮毫無關(guān)系。</br> 細細思量,就能明白過來了。</br> “到此為止吧,咱們把知道的都告訴相國,其余的先不管了。”</br> 現(xiàn)在的情況,他們想管,也管不了。</br> 蓋棺論定,這已經(jīng)結(jié)案了。</br> “相信相國也能猜到發(fā)生了什么,”陳盛道。</br> 其實他們兩個基本上都能推測到東宮大概發(fā)生了什么,也能推測出為何圣人會跟太子現(xiàn)在這關(guān)系,但有些事情只可意會不可言傳。</br> 李德獎給兩人各倒了一杯酒。</br> “既然如此,那你就收拾一下,趕緊離京回嶺南吧,別繼續(xù)在長安呆著了。”</br> 陳盛點頭,“好的,我會帶隱娘一起去廣州。伱呢,最近柴二房二,有沒有糾纏你?”</br> 李德獎哈哈一笑,“公孫三娘現(xiàn)在是我的妾侍,我已經(jīng)帶她回代國公府見過我阿耶和阿娘了,戶口都落到我家戶籍上了,房遺愛和柴令武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跟我找麻煩。”</br> “哈哈哈,確實,你阿耶可是當朝宰相,你還是正四品的左衛(wèi)中郎將呢,那兩紈绔確實不敢招惹你。”</br> 雖然房遺愛的爹也是當朝宰相,</br> 可公孫三娘都已經(jīng)是李德獎的妾了,房遺愛沒理由糾纏此事,否則就是無理。</br> 凡事都逃不過一個理字,就算公子們的爭斗,也一樣要師出有名。</br> 陳盛感嘆了一句,“可惜離京前,沒法見上太子一面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