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殺人誅心更搶婚
文明人總是不好當(dāng)街撒潑打滾罵爹罵娘的。</br> 不過武士彟可是底層廝混起來的,雖是都過了六十了,好多事看淡了,但魏征這般欺負(fù)自家兒子,武士彟可就不客氣了。</br> 昨天在圍墻下宰了只羊,把下水連羊血水屎尿一起扔到隔壁魏家,讓他們補(bǔ)補(bǔ)心肝肺,但這沒完。</br> 一早,懷玉起來正準(zhǔn)備練八部金功剛,就見老爹居然提著只雞又往菜園走。</br> “爹,大早上捉雞做甚?”</br> “殺雞。”</br> “殺雞你不去廚房你去菜地做甚?”</br> 老武提著雞來到兩家圍墻邊,居然提了把橫刀殺雞,最絕的是他騎在兩家的中間圍墻的墻頭上殺,一邊殺還一邊喊魏征夫婦。</br> “今個我們老武家殺雞,特意惦記著你們魏家,都說遠(yuǎn)親不如近鄰,我們殺雞也不能忘了近鄰啊。”</br> 環(huán)首橫刀一劃,左手提的那只大公雞就慘叫幾聲掙扎幾下沒了動靜。</br> 劃開的雞脖子鮮血直淋,老武特意把血都淋到魏家院里,然后當(dāng)著趕來的魏征夫婦面,把雞剖膛破肚,把里面的雞腸子一團(tuán)扯了出來,直接就往魏征身上扔去。</br> 魏征哪料到老武來這手,一個閃避不及,被雞腸子糊了一身。</br> “哎呀,魏公你接的這是真準(zhǔn),”</br> 老武哈哈大笑幾聲,提著雞跳下圍墻走了,留下魏征身上掛著一把雞腸子,愣在當(dāng)場,臉是紅了又白,白了又紫,紫了又黑的。</br> 裴氏氣的拍大腿,想罵,卻又罵不出來。</br> 好歹了是河?xùn)|裴氏名門出來的,讓她跟潑婦一樣罵街真張不開口,況且心中一直覺得有愧。</br> “欺人太甚!”魏征扯下雞腸子,氣的胡子亂抖。</br> 裴氏這時還埋怨他,“人家這是說你沒心沒肺,還說你小肚雞腸呢,”說完,裴氏轉(zhuǎn)身就走,都不想搭理魏征。</br> 武懷玉全程目睹了這高能場面。</br> 對老武佩服的五體投地。</br> 老武得意的道,“秀才遇到兵,也有理說不清,對付魏征這種讀書人,就不能跟他講什么道理說什么律法,就得跟他來點(diǎn)橫的,我老武家能住進(jìn)這里,那是我兒立下功勛,于國有功,陛下賞賜,他魏征耍嘴皮子筆桿子的,憑什么妒忌我們?”</br> “還有,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再不還錢,等一年期滿,到時我親自上門收宅子,直接棍棒將那無賴兒打出去。”</br> 他這話說的很大聲,故意讓隔壁還沒走遠(yuǎn)的魏征聽。</br> “誰要是覺得我們好欺負(fù),那咱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br> 懷玉跟著老爹把雞送回廚房,這只可憐的公雞早上還盡職打鳴呢,結(jié)果這會為了震懾魏征,被殺了。</br> “一會燉個雞湯吧。”懷玉交待。</br> 老武做法還是比較簡單粗暴又直接的,但確實(shí)挺解氣,不過武懷玉覺得對魏征這種人來說,這樣的攻擊根本算不得什么。</br> 殺人還得誅心。</br> 心中一番思議,武懷玉吃完早飯便匆匆出門。</br> 他跑去拜訪王績,就是那位以秘書正字待詔門下的斗酒學(xué)士王績,先前魏征想結(jié)親的太原王氏子。</br> 王績住在南城懷貞坊內(nèi),東面坊便是長安最大的道觀玄都觀,占了一坊之地。懷玉在坊門口,直接給坊丁一把銅錢,對方便很恭敬的親自給他帶路到王績家。</br> 位于坊中清明渠畔的一座占地一畝左右的緊湊小院。</br> “這便是王學(xué)士家了,租的。”坊丁透露,有錢能使鬼推磨,不過十文銅錢,對方不僅給他帶路,路上還把知道的王績的事都告訴了懷玉。</br> 王績在懷貞坊是租的房,進(jìn)京后租的,這房子是薛家的。就是秦王府十八學(xué)士之一的薛收家,薛收是王績大哥王通的學(xué)生,也還是王績的好友。</br> 王績的兄長王通是天下有名的大儒,龍門講學(xué)桃李滿天下,而薛收的父親薛道衡也曾號稱天下文宗,因?yàn)樘胁疟粭顝V妒忌殺死。</br> 武德四年的時候,薛收奉旨親自去龍門幾次請他出山,最終才把王績請出來再次為官,入京后,便一直住在薛家這小院,可惜武德七年年僅三十三歲的薛收病逝。</br> 王績也少了一個知己,在長安越發(fā)孤獨(dú)了。</br> 好在薛收去世后,他的兩個侄子薛元敬薛德言也仍與王績交好,他們與薛收號稱河?xùn)|三鳳,與河?xùn)|三杰溫彥博三兄弟齊名。薛元敬也是李世民十八學(xué)士之一,王績歸唐做秘書正字,薛元敬還是秘書郎,是他上司。</br> 因這層關(guān)系,王績在長安住薛家這小院五年了,其實(shí)薛家一直都沒收過他房租。</br> 王績嗜酒,經(jīng)常誤事,要不是薛家兄弟照顧,又有他已故兄弟王通那些門人杜淹、王珪等的照料,其實(shí)他這官早當(dāng)不成。</br> 王績是一個很有才的詩人,但他屬于李白那種詩人,不適合當(dāng)官。</br> 有名的詩人,一般仕途都混不好。</br> “王學(xué)士辭了官,如今聽說要回河?xùn)|龍門老家去了,這些天正收拾東西呢。”坊丁透露。</br> 懷玉又給了坊丁十文錢謝過,自去敲響王績家門。</br> 許久后王績親自來開門。m.</br> “武將軍?”</br> 大白天的王績居然一身酒氣,這位自稱能飲五斗,還給自己取了個別號五斗先生,論酒量比馬周還豪橫。</br> 懷玉直接提起一壇酒。</br> “西域龍膏酒,”</br> 王績湊上去用鼻子嗅了嗅酒壇,“嗯,好酒,里面請。”</br> 有好酒就是最好的敲門磚,王績也不再詢問來意,直接把人往里面請。</br> 小院簡陋,只分前后院,沒有外院和中院,甚至院里除了一對老仆夫婦,沒有別的下人。</br> “飲酒了。”</br> 王績進(jìn)院就沖正織布的妻子大喊,叫一起來飲酒。</br> “盤纏都沒有,你又去買好酒喝?”王績妻子雖然抱怨著,卻還是過來了,看到武懷玉倒也挺大方的打招呼。</br> “這可是西域龍膏酒,平時難得一見啊,今日托武二郎的福,”王績也不客氣的直接就開了壇倒酒。</br> 王績妻子居然也是個好酒之人,王績是個愛老婆且專一的男人,雖是個大才子,卻沒納過妾,甚至他這個妻子還是他當(dāng)初做揚(yáng)州六合縣丞好酒被彈劾免官后,歸隱山林當(dāng)農(nóng)夫,寫詩征婚征來的。</br> 王績有很多首詩,都是寫他妻子的,經(jīng)常秀恩愛撒狗糧。</br> 他詩中稱為野妻,還說她是酒鬼,其實(shí)這位姓盧,范陽盧氏之女,也是個才女,但跟著丈夫過著清貧的日子卻從不曾抱怨過,錦衣玉食的她換上荊釵布裙,織布做飯,也一樣從容。</br> 盧氏飲酒的樣子很灑脫豪放,大口的飲。</br> 他們夫婦直接就先自飲三杯。</br> 懷玉掏出一包白切羊頭肉,再掏出一包炒蠶豆,還有一包鹵豬耳絲。</br> “武將軍真是個講究人,送酒還帶菜。”</br> “好酒就得有下酒菜嘛。”懷玉笑道。</br> 啥也不聊,先喝酒。</br> 一壇酒去了一半,這時王績才開始問起懷玉來意。</br> “聽說王學(xué)士已經(jīng)辭了官,要回河?xùn)|龍門老家了?”</br> “嗯,長安呆的挺沒意思的,先前薛郎請我回長安,我回來以秘書正字待詔門下省,門下待詔的差事很枯燥,又寂寞,好在有美酒三斗使我留戀著,”</br> 可令史焦革調(diào)去太樂署,他請求調(diào)去做太樂丞沒被準(zhǔn),跟魏家這親事又鬧的滿城風(fēng)雨,讓士人嘲笑。</br> 王績雖說是個狂士,但狂士也要面子的。</br> 李世民不給他面子,他也不想再給李世民做官。反正復(fù)出入朝五年,仍還是個從九品下的正字。</br> “我準(zhǔn)備回龍門東皋山種地。”</br> 武懷玉給王績倒了杯酒,“王學(xué)士的詩我?guī)缀醵甲x過。”</br> “哦?”</br> “讀王學(xué)士的詩,能夠感受到那種放蕩不羈的自由,惆悵之中見灑脫,你的律詩更是了得。”</br> 王績舉杯,“我也讀過武將軍在隴右做的那些詩,充滿邊塞豪邁之風(fēng),那種帶劍書生的豪邁大氣,極有魏武遺風(fēng),某的那些詩與之一比,格局差太遠(yuǎn)了。”</br> 武懷玉雖然不止一次說那些詩是他師父做的,但根本沒有一人相信,所有人都認(rèn)定就是武懷玉的詩,甚至聽說長安一些讀書人還把他稱為詩壇后起之秀,開創(chuàng)邊塞詩派。</br> 王績這位大詩人,就也很喜歡武懷玉的詩,是真心喜歡。</br> “其實(shí)我今日來,是想挽留王學(xué)士留京,”</br> “去意已決,無心仕途了。”</br> “我不是留王學(xué)士做官,也沒那資格,”</br> 武懷玉提出想跟王績一起釀酒,說自己有不少釀酒秘方。</br> “甚?”</br> 王績夫婦聽了都一起愣住。</br> 武懷玉留王績在京,為了一起釀酒,這理由真是想都想不到。</br> 王績好酒,但是個詩人,也是名士,雖然說官做的不怎么樣,秘書正字、六合縣丞,都是八九品的小官。</br> “我覺得王學(xué)士回鄉(xiāng)去種地,倒不如在京釀酒,我有許多酒方,咱們一起釀酒,還能編一本關(guān)于酒的書,</br> 當(dāng)然,釀酒只是業(yè)余的一個愛好,順便賺點(diǎn)錢而已,我想請王學(xué)士到武氏家學(xué)里指點(diǎn)下武氏族中子弟們的學(xué)業(yè),”</br> 王績?nèi)兆舆^的挺清貧,雖是名門子弟,他爹以前是隋朝的國子監(jiān)博士,兄長更是大儒,但父兄都死的早,又因天下動蕩,家道中落,要不是因?yàn)楦F,王績也不會被薛說勸動出山為官。</br> 要不是因?yàn)楦F,他也不會答應(yīng)魏征家請婚,提出一百萬陪門財就聯(lián)姻。</br> 詩人很費(fèi)錢,喝酒也費(fèi)錢,而一個九品小官在長安連房租都付不起。</br> 今年已經(jīng)三十八歲的王績,其實(shí)也在長安漂的很迷茫,雖然經(jīng)常說回老家種地,但老家也沒多少地種。</br> 不是他想回家,實(shí)在是長安呆不下去,這官當(dāng)?shù)臎]半點(diǎn)起色,還老是因喝酒誤事被彈劾,當(dāng)來當(dāng)去還是個九品,要不是薛家兄弟,還有兄長的學(xué)生們照顧他,他這九品其實(shí)也早保不住的。</br> “咱們合伙釀酒挺好的,既能品味各種美酒,也還能釀酒養(yǎng)家養(yǎng)詩······”</br> “我打算投錢三千貫來打造酒坊,請王學(xué)士來幫忙品酒把關(guān),我給王學(xué)士四成份額,另外再給學(xué)士延康坊一座三百貫的宅子,京畿三百畝地,再送王學(xué)士兩匹馬,兩房八個奴隸······”</br> 王績越聽越迷糊了。</br> 就算合伙開酒坊釀酒,也不是這樣的吧。</br> 武懷玉笑著繼續(xù)道,“我想讓我三弟拜在王學(xué)士名下,若是王學(xué)生不嫌棄,我還想跟王學(xué)士家結(jié)個親,為莪三弟訂婚王學(xué)士之女。”</br> 王績明白了,他妻子盧氏也明白了。</br> 那酒坊四成份額,還有一座宅子,三百畝地,兩匹馬八個奴隸,這些都算是彩禮,算下來,當(dāng)值兩千貫了。</br> 這正是他們之前向魏征家要求的彩禮錢加陪門錢兩百萬那個數(shù)。</br> “上次魏征向我家提親,因陪門財之事還被陛下當(dāng)眾斥責(zé),這好事也才罷了。”盧提醒道。</br> “盧娘子,這是我請王學(xué)士一起合伙釀酒開酒坊,不是娉禮也不是陪門財,若是你們真能看的上我三弟,到時咱兩家結(jié)親訂婚,娉禮這些,自然也按你們家風(fēng)俗置備好的。”</br> 盧氏端著酒杯,又大飲了一口龍膏酒,有幾分意動,現(xiàn)在這般離開長安回河?xùn)|龍門,終究不是有些不甘愿的,丈夫還這么年輕,她還是希望丈夫仕途上能再有發(fā)展。</br> 武懷玉的這條件很不錯,僅僅就是這價值兩千貫,就足以解決他們留在長安的諸多問題了。</br> “這事跟魏征有關(guān)?”王績抿了口酒直接問道,他聽說懷玉跟魏征是鄰居,之前魏征提親的錢還是武懷玉借的。但魏征幾次彈劾武懷玉,這里面肯定不簡單。</br> “不瞞兩位,這事要說跟魏征一點(diǎn)關(guān)系沒有,那是騙你們的,但要說有關(guān)系,也關(guān)系不大。”</br> “我們武家也是老家河?xùn)|,但比不得太原王氏,我們武家只是寒門庶族,如今雖說從龍立功,在大唐有了些地位,但終究比不得五姓七家。</br> 天下男子,哪個不是恨不能娶五姓女呢?”</br> 王績笑了笑,“我雖是太原王氏,但是祁縣王氏的分支,龍門王氏,跟大宗嫡系還是有些區(qū)別的。”</br> “都是太原王氏一族嘛,魏征沒能跟王學(xué)士結(jié)親,那是他的損失。我也打聽過,令媛的年紀(jì),跟我三弟倒是挺匹配的,我三弟現(xiàn)在八歲,在族學(xué)讀書,人也還聰明······”</br> 懷玉把話說的這般直接,就是看中太原王氏的名頭,但這般坦誠倒挺讓王績欣賞。</br> 盧氏握住丈夫的手,“武將軍,此事讓我們考慮考慮如何?”</br> “好,那明日我?guī)胰茉賮戆菰L,王學(xué)士可以考一考他的天賦資質(zhì),若是覺得可以,可以先收為弟子嘛。”</br> “收在門下慢慢考察品性,覺得好再結(jié)親聯(lián)姻也不遲。”</br> 王績感受到妻子的態(tài)度,便也點(diǎn)了頭。</br> “我那里還有用梨子、杮子、葡萄、紅薯釀的美酒,明天便也一并帶來請王學(xué)士品嘗點(diǎn)評一二。”</br> 走的時候,王績夫婦親自送到了坊門口,引來坊里許多人驚訝不已。</br> 懷玉騎著夜照白哼著小曲歡快的回了永興坊,路過魏家的時候,沖著魏家大門吐了口老痰。</br> 他相信這門親事要是談成,到時能把魏征氣的吐血。</br> 雖然這樣做會惹怒魏征,可武懷玉才不在乎,是他屢次三番的挑釁找事在先,這是他自取其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