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閉門羹
光德坊。</br> 武懷義宅,武士恪坐在廳堂上,正得意的講著今天的行動。武柳氏抱怨他一把年紀了,還去冒險。</br> 老武解開衣袍,露出里面的鐵鎖子甲。</br> “賺了件軟甲,劃算。”</br> 這件鐵索子甲是上面給老武準備的,事后更是直接賞賜給了他,老武很得瑟,這樣一件鐵索子甲可比普通的兩襠明光要貴呢。</br> 懷玉在永興坊收了宅子,跟魏征打了個招呼,便去同坊的翼國公府向秦瓊夫人李縣主問了個好,便趕緊來到懷義這。</br> “阿耶你沒事吧?”</br> “突厥狼崽子寒毛都沒挨到我一根,剛一露頭就被拿下了,”老武拉著懷玉左瞧右看,“你沒事吧,聽說突厥狼崽子的行動還是你給發(fā)現(xiàn)的?”</br> “是二桿子先察覺到不對的。”簡單的把事情前后經(jīng)過說了一下。</br> “甚?你說個甚?陛下給你在永興坊賞賜了一座十八畝地的大宅子?”老武激動的聲音提高了好幾度。</br> “嗯,之前是廬江王李瑗的別院,營造的很好,有院有池有假山還有竹林······”</br> 老武很激動,“還有這好事,那啥時搬過去。”</br> 老武倒是一點也不客氣,“大郎這宅子太小了點,一點也不寬敞。”老武倒忘記在三原龍橋堡,其實武家那五孔窯洞的小院更不寬敞。</br> “收拾一下咱們就可以搬過去,到時跟姐家也近,就南邊隔著崇仁、平康二坊。”</br> 過來看過了老武沒事后,懷玉松口氣,便趕緊又回懷遠坊去給樊玄符送月團。</br> 只是平時早已對武懷玉不設(shè)防的榮國公府,今天居然讓懷玉吃了閉門羹,門子竟然不讓他進去。</br> “我給樊娘子帶了月團,宮里張?zhí)O(jiān)讓我捎的。”</br> “東西留下奴替二郎轉(zhuǎn)交娘子,二郎請回吧。”青衣家奴擋著不讓進。</br> “咋的?”</br> “大娘正生氣呢。”青衣家丁也不好得罪武懷玉,兩人那么親密,今天生氣了,明天要是又合好了呢?</br> “她在家吧?”</br> 家丁勸他先回去,明天再來。</br> “行個方便。”懷玉身上摸了摸,從錢袋里摸出兩枚銀錢,給兩青衣家丁一人一枚。</br> 家丁有些為難,可這一枚銀錢也能折一百六十個開元通寶,對他們挺有誘惑力,再者武二郎跟自家娘子的關(guān)系也明擺著,大家不敢真得罪了他,人家回頭成了榮國公的女婿,他們可卻仍還是樊家的家奴啊。</br> “我們再去跟二郎通報一聲?”</br> “我一起過去。”</br> 家丁只好帶著他進府,結(jié)果在后院門口,樊娘子的劍婢攔著。</br> 四個劍婢一人一把斬馬拄著,把守著院門。</br> “大娘子呢?”懷玉把手里的月團盒子舉起,“宮里張監(jiān)讓我給大娘帶了月團來。”</br> 一個懷玉也相熟的叫無雙的劍姬無奈的對他道:“二郎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么,大娘子正生氣呢,吩咐了不許任何人進去打擾,否則讓我們刀劈了喂狗去。”</br> 懷玉見狀,只好將月團交給無雙,“你幫我把東西轉(zhuǎn)交給大娘子,讓她消消氣,明天我再來跟她賠罪。”</br> 后院。</br> 無雙提著月團盒子進來。</br> 樊玄符在練劍,把平時她很少用的那把七尺多長的斬馬巨劍拿出來狠命揮舞劈砍,超長的巨劍揮的呼呼作響,刀光如雪。</br> 最后一聲嬌叱中,高高躍起,一刀跳斬,將一個假人從中劈成兩半。</br> “大娘子休息一下吧。”</br> “他走了?”</br> “嗯,留下了一盒月團。”</br> “誰稀罕,扔去喂狗。”</br> “大娘子,這可是宮里帶來的,是張監(jiān)給你過節(jié)的。”</br> “哦,那留下。”</br> 無雙把刀鞘取來,幫樊玄符把巨斬馬劍收起。</br> 攀玄符看了眼月團盒子,起身往外走。</br> “大娘子去哪?人已經(jīng)回去了!”</br> “我出去走走。”</br> 樊玄符快步出了榮國公府,在門口并沒有看到好個身影,咬牙切齒,玉面含怒。</br> 看了眼對面的武宅,遲遲邁不開腿。</br> 這段時間天天往對面跑,倒跟自家院子一樣了。</br> “在尋我么?”</br> 突然那熟悉的聲音響起,武懷玉居然從樊家院墻上跳了下來。</br> “你爬我家院墻做什么?”</br> “我本想偷偷的翻墻到后院去找你,結(jié)果看到你急急匆匆出來,便又趕緊出來。”懷玉嬉皮笑臉。</br> “哼。”樊玄符扭頭便往回走,懷玉上前攔住,伸手去牽她的手,她甩開,懷玉再牽。</br> “生我氣呢?是我不對,我錯了。”</br> “你錯了?你錯在哪了?”樊玄符叉起了腰,那模樣,居然跟懷玉的一眾前女友生氣的時候出奇的想象,這女人啊,不論是南方北方的,二十來歲還是十七八歲,不管是讀書了還是在工作的,這生氣時的模樣都差不多。</br> 懷玉倒是經(jīng)驗豐富了,知道這個時候得哄,順毛驢好好哄就是。</br> “都怪那個安元壽,跟我搞突然襲擊,他托我辦點事情,都是同僚,我想著也不好拒絕就辦了,后來他又要我?guī)グ菰L我四叔,你也知道安元壽家是涼州豪強,我四叔呢剛外放涼州都督······”</br> 懷玉這個時候也只好犧牲下安元壽了,把責任都推到他頭上,死道友不死貧道嘛。</br> “那胡姬真的是他突然塞給我的,包括那個延康坊那小院,也是他給安排的,莪只是顧及安武兩家關(guān)系,一時不好拒絕,怕對我四叔出鎮(zhèn)涼州有影響······”</br> 樊玄符聽他解釋了一通,臉上神情好看了一點,卻還有點不依不饒,“他塞給你你就要么?”</br> “說的好聽,別人硬塞給你的,那你連著兩天都呆那邊?”</br> ·······</br> “我錯了,我應(yīng)當堅決拒絕的。”</br> “我沒讓你拒絕,你們男人都這樣,可是你為何卻要瞞著我?是不是今天要不是出了這事,你還打算一直隱瞞著我?</br> 你要是真喜歡那胡姬,喜歡點新奇的,我也不反對,我阿耶還納了四個胡姬呢,波斯的、拂菻的、康國的、石國的,你不當瞞著我。”</br> 醋壇子打翻的樊玄符很可怕,好在懷玉姿態(tài)擺的好,很快哄的她消氣了許多。</br> 懷玉給足她面子,倒讓她也不好再鬧。</br> “我明天就讓安元壽把人領(lǐng)走,那宅子也還給他。”</br> “別。”</br> 樊玄符冷哼了一聲,“你人也納了,宅子也收了,現(xiàn)在過了兩天你又要還回去,還有這樣辦事的?你這樣不是打涼州安氏的臉面?以后你如何跟安元壽同衙相處,你四叔去了涼州也還得跟安氏相處的。”</br> “那你說怎么處置,我都聽你的。”</br> 樊玄符嘆聲氣,“還能怎么辦,把人接回來,不就是多納個妾而已嗎,”</br> 她能容忍納妾收婢,但在外置別宅婦,她是不能容許的,甚至大唐的大婦們,都不會容許丈夫在外養(yǎng)別宅婦。</br> 別宅婦不受大婦的管,甚至生的孩子都是私生子,這是絕對不允許的。</br> 碰上那妒忌的彪悍大婦,甚至直接會打上門去,把那別宅婦先打一頓,甚至給剪了頭發(fā),然后再叫人牙子拉去賣的遠遠的。</br> 哄著樊玄符一起又進了武宅。</br> “今日陛下在永興坊賞賜了我一座大宅,十八畝地,原是李瑗的別院······”</br> “我知道那宅子,聽說營造的挺不錯的,有江南的雅致。”樊玄符并不是很在意,區(qū)區(qū)一座別院,一點不稀奇。</br> “以后我們就住永興坊了,今天我已經(jīng)跟小黃門過去接了房,明天我們一起過去收拾收拾如何,看看有哪些地方不符你心意的,你說怎么改就怎么改,”</br> 這話讓樊玄符十分高興,讓她有女主人的感覺。</br> “那宅子有好幾個院子,你明天挑一個,看中哪個以后我們就住哪個,然后我阿耶阿娘他們一個院,我阿兄一個院·······”</br> 對一大家子住一起,樊玄符倒不反對,唐律父母在兄弟不分家,要是分家還是要受處罰的,大唐講究以‘孝’治天下。</br> 不像隋朝,提倡小戶,甚至禁止大功以上親同戶,同祖則大功,就是到堂兄弟時就必須分家立戶了,以此加強對戶籍人口等的控制。</br> “一會我們同去光德坊我父母那里,一同祭月、吃月團吧?”</br> 書房里沒別人,懷玉便直接拉起她的手,把她摟過來,她推了幾下,最后也就任他摟著了,靠著那寬闊的胸膛,感受到那心跳,原本還極生氣的她,便只剩下面紅耳赤,如小鹿亂撞。</br> 永興坊。</br> 懷玉新賜宅第隔壁,魏征家的宅子雖僅比武懷玉宅略小三畝,恰少了那三畝水池。魏征宅子是當初建成所賜,這里基本上保持著幾年前他接手時的樣子,并沒有再營造增添什么。</br> 房子接手時就很破舊,又缺少修繕,如今越發(fā)破舊不堪。</br> 原本就荒廢后花園,都讓魏征種了菜,甚至種了一片糧食,用來釀酒。</br> 在緊鄰皇城的永興坊里,種糧種菜,也就是魏征干的出來了。</br> 平常,魏征晚上都喜歡喝壺小酒,然后在書房里看看書寫寫諫章時疏什么的,可今天魏征坐在那里心不在焉,不時的抬頭望向隔壁。</br> 魏征妻子裴氏在另一側(cè)的屋里織布,以往妻子織布的唧唧聲,能讓他心神平穩(wěn),甚至有凝神靜氣的作用。</br> 可是今天,卻讓他更加沒了心思。</br> 他干脆放下書,背著手走出書房,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就轉(zhuǎn)到與隔壁宅相鄰的院墻下,站在那里打量著。</br> “你在這轉(zhuǎn)悠半天了,一直盯著這相鄰的圍墻做什么?”裴氏在織房里見到丈夫反常的樣子,便停下織機過來詢問。</br> “那宅子陛下賞賜給了武二郎。”</br> “可是你之前彈劾過的軍器少監(jiān)武二郎?”</br> “如今是左千牛備身押千騎使,”魏征道。</br> “武千牛得賞賜,你這么激動干嘛?”</br> “我今天又彈劾了他,彈章剛送上去,武懷玉就得賞賜大宅,還偏偏就賜了我隔壁這座·······”魏征一臉幽怨。</br> “圣人這是故意賞賜咱家隔壁的?”</br> “那你以為?”</br> “這是何用意?”</br> “這還不明顯么?”魏征嘆氣。</br> “也許只是巧合,今晚中秋,月亮這么好,你叫大郎二郎他們把供桌抬院里擺好,我去取供口來拜月,一會吃月團。”裴氏道。</br> 恰在此時,天上一團烏云飄來,遮住了那輪明月,魏征怔怔的抬頭望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