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血濺五步
朱金等人沉默,還是不曉得張安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br> 但卻就在此時,猛地轟隆一聲。</br> 大地震撼。</br> 這里距離沈家莊,至少五百步遠(yuǎn)了,可依舊感覺得到驚雷一般的響動。</br> 遠(yuǎn)處……一團(tuán)火光和硝煙升起。</br> 這一下子,朱金腦子嗡嗡的響,要知道,在這一兩個月里,他已被震撼了幾次,今日是第三次了。</br> 他娘的……他們還真的什么都敢干!</br> 下意識的……朱金就覺得自己的膝蓋又軟了。</br> 隨即啪嗒一下,直接跪在了張安世的腳下:“公子實在太厲害啦。”</br> 其他管事和商賈,也已是面如土色,紛紛拜下道:“小……小人欽佩之至……”</br> 他們唯一的念頭就是,這個人很不好惹,就是一個瘋子,什么事都干得出來的啊!</br> 當(dāng)然最重要的是,對方的背景,實在是高深莫測,可不敢得罪。</br> 張安世此時反倒只透著微笑,口里不語。</br> ……………</br> 這個時候的沈家莊上下,已是亂了。</br> 附近的縣衙,似乎也被驚動。</br> 很快,從五城兵馬司,到應(yīng)天府,甚至是錦衣衛(wèi)的緹騎,也開始出沒。</br> 這事很嚴(yán)重,嚴(yán)重到根本無法收場。</br> 隨后……一個應(yīng)天府的官員出現(xiàn)在沈家,緊接著,此人取了一匹馬,便匆匆往東宮而去。</br> 應(yīng)天府有人求見太子。</br> 朱高熾一聽?wèi)?yīng)天府,很是意外。</br> 他雖是太子,偶爾朱棣也會詢問他一些對于國家大事的看法,可畢竟太子無法親自署理細(xì)務(wù),而朱高熾為了避嫌,也會盡力的和應(yīng)天府的人撇開關(guān)系。</br> 現(xiàn)在突然有一個自稱是應(yīng)天府府丞,名叫周敬的人來訪,朱高熾不由得微微皺眉,卻還是將人叫了來。</br> “臣……見過太子殿下。”周敬是府丞,相當(dāng)于是應(yīng)天府尹的佐官。</br> 朱高熾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道:“周公所來何事?”</br> 周敬卻是警惕地看了看太子身邊的宦官,低聲道:“太子殿下,能否借一步說話。”</br> 這話一出,朱高熾便覺得事情很蹊蹺了,他定了定神,覺得先聽一聽再說。</br> 于是站了起來,帶著人至一旁的一處小殿。</br> 這小殿乃是東宮的獵房,比較偏僻,主要陳設(shè)著一些弓箭,還有打獵來的一些皮貨。</br> 朱棣愛狩獵,而朱高熾對此并不熱衷,只是為了討好朱棣,朱高熾也就有樣學(xué)樣。</br> 進(jìn)去后,朱高熾背對著周敬,眼睛落在墻壁上懸掛的雀畫弓上,一面道:“到底何事?”</br> 這時,周敬才道:“殿下,就在方才,有人將棲霞沈莊給炸了。”</br> “哪一個沈家?”</br> “宋時一門兩進(jìn)士,子孫多為官,在元朝時,甚至列入朝班,至我大明,也聲名赫赫的棲霞沈家。”</br> 朱高熾聽罷,驚訝起來:“他的祖上,還曾注有《尚書新義》的那個沈家。這樣的世家被炸,是誰干的?”</br> “臣接到了奏報,第一時間火速趕往了沈家去查看,里頭一片狼藉,半個莊子都要燒掉了,死傷了十四人,多為護(hù)衛(wèi)。殿下……這沈家……可是名門望族……臣查探到,兇徒所用的火藥,和上一次針對漢王衛(wèi)百戶所用的火藥是一樣的,火藥威力甚為猛烈,只是臣并不知……兇徒是如何將這火藥置入莊子的,可因著威力極大,沈家上下,只剩殘垣斷壁,甚是凄慘。”</br> 朱高熾聽罷,道:“和京城三兇有關(guān)?”</br> “正是,臣還打聽到,京城三兇今日才放出來……而且……臣還聽聞,去迎接他們出獄的正是……承恩伯張安世……臣詢問過一人……說是承恩伯就在附近出沒,那人……受了很大的驚嚇,因為此前見過承恩伯,所以才認(rèn)了出來。”</br> 朱高熾聽的心都涼了。</br> 他看著周敬,急促地道:“除了他之外,還有人知道嗎?”</br> 周敬道:“臣當(dāng)時詢問之時,覺得有蹊蹺,所以遣開了左右,至于那個詢問的人,臣已給了他一些銀子,將他打發(fā)走了,告訴他絕不可聲張。至于其他人……臣讓差役細(xì)細(xì)打探過,并沒有什么其他的蛛絲馬跡。”</br> 朱高熾稍稍松了口氣:“你事情辦的很好。”</br> 聽了太子的夸獎,周敬笑了起來,隨即道:“不過……臣此來,卻是有一些忠言相告。”</br> 朱高熾道:“你說。”</br> “太子殿下,承恩伯此子……確非良人,此子今日敢做下這樣的大事,遲早有一日要牽連太子殿下,陛下對太子殿下抱有大期望,可一旦得知太子殿下縱容親眷胡作非為,只怕要大大失望了。”</br> 朱高熾皺眉起來:“你要本宮如何?”</br> 周敬道:“這件事,現(xiàn)在雖然沒有外人得知,可難保將來事情不會泄露。到了那時,太子殿下當(dāng)如何自處?陛下嫉惡如仇,若知殿下隱瞞包庇,又會有何等的失望。”</br> 頓了頓,周敬又道:“所以臣的建議是,殿下正該趁著這個時候,揭發(fā)張安世,如此,既和張安世徹底撇清了關(guān)系,將來就算他再惹出什么事端,便和殿下無關(guān)。”</br> “殿下乃是天下少有的仁賢太子,萬千臣民的希望都維系在殿下身上,殿下切切不可因一個小小的張安世,而招來橫禍啊。”</br> 說著,周敬小心翼翼地觀察朱高熾的臉色。</br> 很明顯,他是來投靠的。</br> 雖然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府丞,平日里堂堂太子絕不會多看他一眼。</br> 可這一次卻是機(jī)會,一方面,他掌握了張安世犯罪的證據(jù),但是卻隱藏起來,這等于是給太子殿下送了一個見面禮。</br> 另一方面,他痛陳了厲害,希望太子殿下借此機(jī)會,揭發(fā)張安世,如此則顯出了自己的智慧。</br> 畢竟……太子身邊有一個不穩(wěn)定的隱患,就等于是給未來爭儲添加了許多的變數(shù)。</br> 他相信太子可能會接受自己的建議,畢竟相比于一個小小的妻弟,這皇位才至關(guān)重要。</br> 要知道,歷朝歷代,多少皇子皇孫們?yōu)榱嘶饰唬缸酉鄽垼值芟鄽ⅰ?lt;/br> 太子只要采納建議,主動向皇帝請罪,就掌握了主動權(quán),皇帝非但不會因為張安世而牽累太子,反而會認(rèn)為太子剛正不阿,毫無私念。</br> 朱高熾聽罷,詫異地回頭看了周敬一眼:“你希望本宮這樣做?”</br> 周敬道:“天下人都希望殿下這樣做。”</br> 朱高熾念道:“天下人……”</br> “殿下,當(dāng)斷不斷,反受其亂啊。還請殿下三思……”</br> 朱高熾沉吟道:“你說的不無道理,只是……本宮問你,當(dāng)真……天下再沒有其他人知道此事了嗎?”</br> 周敬信心滿滿地道:“殿下放心,臣行事縝密,一到地方,便開始細(xì)細(xì)徹查,甚至搶在了錦衣衛(wèi)之前……”</br> 他說到了這里……</br> 突然,本是背對著他的朱高熾,那肥胖的身體突然轉(zhuǎn)了過來。</br> 與此同時,朱高熾的手上,握著一支從獵房里箭壺里抽出來的鐵箭。</br> 鐵箭猶如匕首一般,被朱高熾死死地握著。</br> 下一刻,朱高熾高高舉起鐵箭,就在周敬還彎著腰的時候,箭矢的利刃狠狠地斜扎入了周敬的側(cè)頸。</br> “呃……呃……”周敬微微張大了眼眸,不可思議地看著朱高熾。</br> 他沒有看到朱高熾臉上有什么猙獰和憤怒。</br> 此時的朱高熾,卻是一臉的恐懼和膽怯。</br> 朱高熾依舊還握著箭矢的桿子,手在拼命的顫抖。</br> “殿……殿下……”</br> 朱高熾臉色蒼白著。</br> 這一箭扎下去,已用光了他所有的勇氣。</br> 等見到了血,他勇氣頓時化為烏有,取而代之的……是腹中將要作嘔的痙攣,還有害怕。</br> 他殺人了。</br> 第一次殺人。</br> 朱高熾是個和善的人,雖然當(dāng)初朱棣靖難的時候,朱高熾留守北平,被朝廷的軍馬圍困,人們都說他率軍鎮(zhèn)守,將北平守了個固若金湯。</br> 可實際上,他一直被保護(hù)著,身邊有無數(shù)留守北平的軍將為他效力,哪怕是他的生母徐皇后,也親自披掛在城樓守城。</br> 朱高熾這個長子,反而留在北平王府,只負(fù)責(zé)后勤和調(diào)度方面的工作。</br> 如今……是朱高熾第一次殺人,距離如此之近,他清晰地看到了周敬面上的痛苦和扭曲。</br> 看到血水開始從箭簇的傷口出滲出來。</br> 朱高熾面露驚懼,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br> 而這時的周敬,也已倒下,他身子還在抽搐和蠕動,口里吐著血沫,發(fā)出粗重呼吸,夾雜著他不甘心的聲音:“殿……殿下……為何……為何……”</br> 臉上已毫無血色的朱高熾,只想嘔吐,他癱坐在地上,拼命地蹬腿,似乎想將周敬的身體踢開一些,可很快……他發(fā)現(xiàn)周敬沒有死盡。</br> 于是朱高熾克制住自己內(nèi)心的恐懼,幾乎是狗爬似的,慢慢爬向周敬,隨后雙手握住了箭桿,狠狠地朝后一拔。m.</br> 箭矢拔出。</br> 血箭也隨之噴射出來。</br> 朱高熾并不覺得輕松,只雙眼無神地看著地上的周敬,看著身上灑滿的血跡。</br> 嘔……嘔……</br> 朱高熾終于無法忍受,從口里嘔吐出污穢。</br> 血水和污穢的氣味混雜一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