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漢王倒霉了
“爹……”鄭能也嚇著了,急道:“那咋辦?”</br> 鄭亨閉著眼睛:“沒銀子了,家里是一點銀子也沒了,除了這宅子,該賣的都賣了。”</br> 說到這里,滾燙的熱淚從鄭亨的眼里滑落下來,鄭亨繼續(xù)道:“從前那些老兄弟,見我這個樣子,如今避我如蛇蝎,一個個對我惡語相向,要割袍斷義。哎……事到如今,就只有一個辦法了。”</br> 鄭能道:“什么辦法。”</br> 鄭亨雙目一張,臉色凝重地道:“爹得稱病,得稱一場大病,今日開始,閉門謝客,對外說,我舊疾復發(fā),如今……已不能起了,兒啊……家里家外,得靠你了。”</br> 鄭能恍然大悟:“兒子懂了。”</br> 父子二人商議定了,鄭亨二話不說,便一頭栽倒在地。</br> 鄭能一把將鄭亨抱起,大吼道:“爹,爹……你怎么啦,你怎么啦……我的爹啊……”</br> …………</br> 與此同時,聞訊的漢王朱高煦,卻已是急了。</br> 父皇突然要流放朱勇等人,朱高煦沒有吭聲。</br> 畢竟,他清楚自己父皇執(zhí)拗的性子,他是父皇的好兒子,可不能在這個時候和父皇唱反調(diào)。</br> 可哪里知道,他那個皇兄居然跑去求情,而且父皇還同意了。</br> 于是,朱高煦后悔不迭。</br> 這是一個多好的收買人心的機會,現(xiàn)在卻被自己的兄弟搶了先。</br> 想到父皇那一日對張安世表現(xiàn)出來的親昵,又聽聞父皇去了東宮,對皇孫朱瞻基贊不絕口。</br> 再想到父皇今日開始對皇兄言聽計從。</br> 朱高煦感覺,似乎父皇的天平,開始朝太子傾斜了。</br> 若是自己不做一點什么……</br> 朱高煦想到這,便忍不住打了個寒顫。</br> 他匆匆入宮求見。</br> 而此時,朱棣剛剛清閑下來,太子和姚廣孝人等已告退。聽到漢王朱高煦求見,朱棣還是強打精神道:“叫進來吧。”</br> “父皇。”朱高煦一入殿,便語氣親熱地朗聲道。</br> 朱棣微笑,終究他還是喜歡朱高煦的,畢竟這孩子,確實很像年輕的他。</br> 朱棣道:“今日怎么又入宮了,見過你母后沒有?”</br> “待會兒再去。”朱高煦笑嘻嘻地道:“兒臣人雖在外頭,可心里卻時刻惦記著父皇和母后,可惜兒臣不能在宮中住著,如若不然,便可日夜陪伴父皇母后的身側(cè)了。”</br> 朱棣笑著道:“你長大了,豈有和爹娘住一起的道理,何況咱們是皇家。來,坐下說話。”</br> 朱高煦搖頭:“兒臣不喜坐著,總坐著覺得舒展不開。父皇……兒臣在外頭,聽說了一些事。”</br> 朱棣笑吟吟道:”你說吧,又是啥事。”</br> 朱高煦道:“兒臣聽聞……新近夫子廟碼頭,京城三兇曾在那做買賣,收益甚多,兒臣還聽說……似乎張安世……也牽涉其中……”</br> 朱高煦一面說,一面小心翼翼地觀察朱棣的反應。</br> 他見朱棣的表情凝重起來,心里便有了一些底氣。</br> 這個買賣,確實不少人知道了,他認為可能父皇也有所察覺了,因為這買賣牽涉到了武安侯。不過認為父皇估計還不知道,其他牽涉其中的人是誰。</br> 朱高煦繼續(xù)道:“父皇啊,咱們大明的皇親國戚,現(xiàn)在都成了什么樣子了。一個個與民爭利,為了掙昧心銀子,不惜殘害百姓。兒臣聽說……碼頭那兒,許多良善百姓苦之已久,此事……兒臣以為事關重大,不可不察啊。”</br> 朱棣瞇著眼,他露出了極為警惕的模樣。</br> 這種警惕,朱高煦非常熟悉,一般都是父皇動怒的征兆。</br> “所以兒臣以為,為江山社稷,也為了長治久安,還是要狠狠殺一殺眼下這風氣為好,父皇當讓錦衣衛(wèi)細細徹查,至于涉事的人等……也需厘清楚。”</br> 朱棣抬頭:“這些事,你聽誰說的?”</br> 朱高煦一愣,想了想道:“坊間到處都有傳言。”</br> 朱棣警惕地看著朱高煦:“若果真如此,你想怎么辦?”</br> 朱高煦道:“查抄,牽涉到的人,該申飭的就申飭,該處罰的就處罰。”</br> 朱棣淡淡道:“好啊,那你下旨去辦就好了。”</br> 朱高煦先聽父皇說好,心里大喜,可又聽讓他下旨,卻突然覺得不對。</br> 于是他連忙陪笑道:“父皇怎的說這樣的玩笑?兒臣又不是父皇,怎么下旨?”</br> 這話說罷,朱棣就突然勃然大怒,道:“你也知道你不能下旨?卻還敢成日游手好閑,四處多管閑事?你是什么?你是漢王,你一個藩王,本該滾回自己的藩邸去,這京城本就不是你該留的地方。朕念父子之情,才將你留在京師,你卻成日只知橫生枝節(jié)!怎么,這大明江山是你的嗎?”</br> 朱高煦只覺得晴天霹靂,自己不過是說句閑話,父皇怎么如此生氣?</br> 他急了:“父皇,兒臣畢竟是您的兒子啊,兒臣……兒臣……”</br> 朱棣卻手指著殿門:“滾,給朕滾出去!”</br> 朱高煦還想繼續(xù)耍賴:“兒臣何罪?”</br> 朱棣似乎更氣了,瞪著他,抄起了御案上的奏疏,便朝朱高煦摔去:“給朕滾出去!”</br> 朱高煦被奏疏砸中,雖沒有受傷,卻也吃痛,此時見父皇雷霆之怒,哪里還敢多嘴,一溜煙就跑了。</br> 身后還傳來朱棣的聲音:“入你娘,朕怎么就生出你這樣的狗東西!”</br> 漢王朱高煦心如刀割,他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問題究竟出在哪里了。</br> 他惶惶如喪家之犬,一路跑了老半天,到達午門的時候,才稍稍心定下。</br> 而此時,迎面一人走來,此人顯然是預備入宮的。</br> 是紀綱。</br> 紀綱穿著欽賜飛魚服,腰間懸一鐵牌,挎著繡春刀。</br> 朱高煦與紀綱,也算有過命的交情,在皇儲之爭中,紀綱雖然從未表態(tài),而且極少與朱高煦打交道,可彼此之間,卻都有默契。</br> 紀綱一看到朱高煦狼狽出宮,不禁微微皺眉。</br> 不過他沒多說什么,只是輕描淡寫地上前:“見過漢王。”</br> 朱高煦定定神,勉強笑著道:“紀指揮使是要去見駕嗎?”</br> 紀綱不卑不亢道:“是。”</br> 朱高煦突然壓低聲音:“父皇近來對本王似有怨言,一定是我那皇兄說了什么壞話。”</br> 紀綱眉頭微皺,他似乎覺得在這個場合,自己應該謹慎一些,不該和朱高煦在此私語。</br> 不過顯然漢王是急了,紀綱不得不輕聲回應道:“是何緣故?”</br> “就是不知是何緣故。”朱高煦一臉焦灼的樣子,想了想道:“本王思來想去,還是需找一個父皇信得過的人……”</br> 紀綱面上沒有表情。</br> “郭得甘這個人,你有印象嗎?”</br> “知道此人。”</br> “此人深得圣眷,父皇夸獎他從不加掩飾,紀兄弟,你得想辦法將郭得甘這個人……打探出來。”</br> 紀綱眉頭皺得更深。</br> “怎么,紀兄弟為何不言?”</br> 紀綱頓了一下道:“殿下,陛下曾三令五申,不得查訪郭得甘的身份。”</br> 朱高煦顯得不悅:“你我兄弟,你悄悄查訪即可。”</br> 紀綱深深地看了朱高煦一眼,卻道:“殿下……陛下嚴禁查訪的事,錦衣衛(wèi)絕不能過問,此乃鐵律,卑下認為這樣也是為了殿下好。”</br> 他頓了頓,似乎覺得朱高煦可能還是無法理解,便又道:“錦衣衛(wèi)乃是利刃,當初太祖高皇帝在的時候,尚且對錦衣衛(wèi)心懷戒備,曾一度廢除錦衣衛(wèi),正是因為,錦衣衛(wèi)一旦失控,反噬極大。皇上如此圣明,又豈會不明白這個道理?”</br> “所以卑下以為,這錦衣衛(wèi)之內(nèi),一定有不少陛下撒入錦衣衛(wèi)內(nèi)部的細探,這些人……時刻盯著卑下的一舉一動,卑下若是此時為殿下查訪郭得甘的行蹤,不出三日,就會有人報到陛下那兒,而到了那時,只怕殿下和卑下都要大禍臨頭了。”</br> 朱高煦沉著臉,最終嘆了口氣道:“好了,好了。”</br> 說罷,與紀綱錯身而過。</br> 他直接回到自己的王府,卻是一直唉聲嘆息,似乎還是覺得不甘心。</br> 于是想了想,招了一個護衛(wèi)來:“交你一件事。”</br> “請殿下吩咐。”這漢王衛(wèi)的人,倒一個個都是漢王的心腹之人,都是和朱高煦尸山血海里拼殺出來的。</br> 朱高煦道:“有一個人,得咱們自己人細細去查,可是……卻又絕不能聲張,絕不可泄露半點風聲。”</br> “是誰?”</br> “一個叫郭得甘的。”朱高煦慢悠悠地道:“是個大夫,似乎年紀不大,應該只是個青年,年約二十,父皇這個人,最喜愛的是長相似我這樣的青年,因此,我細細思來,此人一定身材頗高,孔武有力。”</br> 護衛(wèi)沉默了片刻,而后道:“單憑這些,還真不好找。”</br> “此人一定在南京城。”</br> 護衛(wèi)想了想道:“卑下這就暗暗帶人,將這南京城翻個底朝天,也要將此人找來。”</br> 朱高煦深深的看了護衛(wèi)一眼:“不要打草驚蛇,切記……此事絕不可聲張,挑選的人手,一定要可信。總而言之,挖地三尺,找不到郭得甘,提頭來見。”</br> 這護衛(wèi)打了個寒顫。</br> “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