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禮聽罷，再不敢啰嗦了。</br>　　只是……他心里嘀咕著，這是要做什么？</br>　　陳禮無法理解。</br>　　可不理解……也沒什么關(guān)系。</br>　　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聽從張安世的命令去行事了。</br>　　緊接著，他出來的功夫，便聽張安世道：“下一個人進(jìn)來。”</br>　　隨之，在待客室里，則是一人長身而起，匆匆進(jìn)入了張安世的公房。</br>　　這人與陳禮擦身而過，陳禮微微地挑了挑眉，總覺得此人有些面熟。</br>　　只是他沒有細(xì)想，便匆匆地走了。</br>　　不多日，許多的消息，愈演愈烈。</br>　　這些消息，絕不是空穴來風(fēng)。</br>　　而是漸漸的有鼻子有眼。</br>　　據(jù)聞太平府那兒，各處的渡口和碼頭，似乎也多了許多人盤查，但凡是外鄉(xiāng)人，似乎都十分忌諱，不愿他們隨意出入。</br>　　棲霞那兒……有一處大市場。</br>　　這是拍賣場慢慢演化而來的。</br>　　隨著這里的商賈聚集得越來越多，再加上商業(yè)開始繁華，從前的生意往來，往往是商戶之間，尋找一個穩(wěn)定的供貨商進(jìn)行交易。</br>　　可在這繁榮之下，商賈們已經(jīng)不只于此了。</br>　　因而，此處叫東鄉(xiāng)廟的地方，原本只是一個不起眼的荒涼所在，它之所以得名，也只是因?yàn)椤鄠鳎颂幵诎倌曛埃幸粋€破敗的城隍廟。</br>　　當(dāng)然，如今此處卻已成了棲霞最繁華的街道，足足一條街，商鋪林立，而最吸引人的，卻是被這稱為東鄉(xiāng)市的地方。</br>　　此處和尋常的集市不同，尋常的百姓也極少來此，來此的多是各色的商賈。</br>　　商賈們來此交割貨物，慢慢的，這樣的商賈越來越多，甚至買賣越做越大，這里便成了大宗貨物的集散地。</br>　　在這里，天下所有能想的到的貨物應(yīng)有盡有，無數(shù)人在此尋找機(jī)會，賣主們在此委托牙行尋找買家。而買家也興沖沖來此，挑選自己想要的東西。</br>　　大宗貨物的買賣，和尋常的買賣是不同的，價格的稍微漲跌，也意味著大量的金銀。</br>　　正因?yàn)槿绱耍浴仨毚_保價格公道，如若不然，哪怕是一斤貨物少一文錢，積少成多，可能人家也就幾千兩銀子打了水漂。</br>　　這里的牙行，都會第一時間掛出各種大宗貨物的價格，而且會擺放在最顯眼的位置，因而若是從這街頭走到街尾，眼里所見的，除了人，便是那琳瑯滿目的交易時價。</br>　　在這里做買賣的任何一家牙行，為了確保自己給出的價格絕對公允，使買賣的雙方都不覺得吃虧，他們往往會下足功夫，確保價格的公道。</br>　　據(jù)說在此最大規(guī)模的一家牙行，雇員就超過了四百人，配備了和朝廷一樣的快馬傳訊，同時……在京城和各處，都派駐賬房，隨時調(diào)查各地的時價，各地市場里的價格匯總之后，他們再根據(jù)大宗商品的價格與市價進(jìn)行一套計(jì)算。</br>　　而這種計(jì)算是最費(fèi)力的。</br>　　因?yàn)槭紫龋唐凡煌袃r和大宗商品的價格必有價差。</br>　　有的商品易于保存，且保存期長，那么價差可能會小一些，可若是時鮮等價格，則會變大。</br>　　再者，各地不同的價差，也有一套計(jì)算機(jī)制，會根據(jù)計(jì)算，確定一個價格，確保交易的雙方都不會吃虧。</br>　　因而……牙行，每日可以確保半個時辰更新一次價格，而且?guī)缀蹩梢宰龅秸`差值在一定的范圍之內(nèi)。</br>　　這便是四百多人，其中囊括了大量的賬房、快馬、算師們共同努力的結(jié)果。</br>　　而且他們給出的價格，絕對不能出任何太大的失誤，因?yàn)橐坏┦д`，都可能導(dǎo)致大宗商品的買賣雙方之中，其中有人蒙受重大的損失。</br>　　起初……這里牙行林立，可慢慢的，那些不合規(guī)的牙行便迅速地衰弱，還能留在此做大做強(qiáng)的，無一不是有一套自己的手段。</br>　　而這里也因?yàn)檫@一點(diǎn)，吸引了無數(shù)的商賈，無數(shù)人在此尋覓機(jī)會。</br>　　對于商賈們而言，大宗商品的快速買進(jìn)、賣出，并非只是純粹的節(jié)省了時間這樣簡單。而是貨物和金銀的快速流動，本身就是巨大的收益。</br>　　別人一年，做十個買賣，你在這里，能精準(zhǔn)和迅速地以最公道的價格賣出或者買出做幾十個甚至上百個買賣，這其中的利潤，是不可同日而語的。</br>　　有了大商賈們在此拼命廝殺，自然而然的，也就有了無數(shù)的掮客，更有許多高級的餐廳，有售賣各種價格高昂的裝飾品鋪?zhàn)印?lt;/br>　　人們在此，一擲千金，慢慢的，這兒除了商賈們的聚集地，更是紙醉金迷之地。</br>　　若不是張安世不許在此開設(shè)青樓，只怕這里能在一夜之間，超越秦淮河，成為天下第一的銷金窟。</br>　　當(dāng)然，吸引許多人來的，還有一個巨大的原因，那便是安全。</br>　　這棲霞乃南鎮(zhèn)撫司腳下，附近有模范營，還有官校學(xué)堂，太平府的巡捕廳也在附近，可以說……在這兒，幾乎難見道門和各種偷搶的盜賊，便是蟊賊也幾乎難見蹤跡。</br>　　大宗的商品，價格其實(shí)往往起伏并不大，可能一天下來，也難有幾文錢的漲跌。</br>　　可今日，有人注意到了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糧價居然在漲。</br>　　畢竟這已入夏了，夏糧馬上就要收割，這也就意味著……會出現(xiàn)大量的米商，還有士紳人家，都需將倉中的陳米趕緊售出，即便要囤，那也是該囤新米的時候。m.</br>　　這個節(jié)骨眼上……往往是糧價最低廉的時候，若是往年，甚至可能一石到達(dá)一石八九百個銅錢的地步。</br>　　只有等陳米出盡之后，糧價才會緩緩的開始上漲。到了年末，大致能到一兩銀子五百個銅錢上下。</br>　　雖是如此，好像幾個月之間，糧價可以大漲，只要囤積幾個月就有利可圖。</br>　　可實(shí)際上，并不是這么一回事！</br>　　因?yàn)閭}儲和損耗，本就是一筆開支。這樣的銀子，尋常人根本賺不了，只有那些大鄉(xiāng)賢，還有大米商，才可能有自己的糧倉。</br>　　正因如此，絕大多數(shù)人對糧價，不會有太大的興趣。</br>　　今年入夏，確實(shí)旱了一陣，預(yù)計(jì)糧食可能會減產(chǎn)，不過……應(yīng)該減產(chǎn)有限。</br>　　這是江南，江南乃是水鄉(xiāng)，即便是干旱，也不似北方那樣動輒顆粒無收。</br>　　可現(xiàn)在，原本該是最低價的糧食，卻是從八百七十二文，直接漲到了九百五十七文。</br>　　這可是大宗商品啊，而且一夜之間，這樣的幅度，可謂是非常嚇人了。</br>　　不少人禁不住感慨，發(fā)出嘖嘖的聲音。</br>　　因?yàn)椤@買賣……即便有人流口水，也做不了，沒有倉房，沒有儲存糧食的設(shè)施，一切都是空談。</br>　　當(dāng)然，現(xiàn)在市面上，也有人直接拿著一倉庫的貨，然后就跟你直接寫一份契書來交易的。</br>　　你什么時候要，拿著契書隨時可以去取貨！</br>　　不過這等事，現(xiàn)在并不流行，畢竟還有風(fēng)險，而且此等大宗的商品，畢竟想要謹(jǐn)慎行事。</br>　　只是，這些人一看價格，立即……開始議論紛紛起來。</br>　　怎么回事，糧價怎會突然往上漲了？</br>　　而且還漲得這樣的快？</br>　　對于糧價漲幅的認(rèn)知，人們第一想到的是天災(zāi)導(dǎo)致的影響。</br>　　可很快，這個可能被排除。</br>　　于是人們議論得更加的厲害。</br>　　此后……這價格……居然繼續(xù)不斷地瘋漲。</br>　　越漲越快。</br>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倒是讓不少好事者，開始來了興趣。</br>　　……</br>　　“張?zhí)瑥執(zhí)！?lt;/br>　　上元縣，有人匆匆尋到了上元張家，老遠(yuǎn)便高呼。</br>　　這上元張家，也是本地的大族，張?zhí)趹?yīng)天府，也算是頗有名望。</br>　　他年紀(jì)大了，須發(fā)皆白，也沒幾年活頭了。</br>　　此時聽了動靜，顯得不喜，在女婢的攙扶下，緩緩來到小廳。</br>　　隨即，他便見了眼前這個讀書人。</br>　　這讀書人是個秀才，在張家的族學(xué)里教書，姓李。</br>　　李秀才激動地道：“方才我去了一趟城里，張?zhí)瑏每芍l(fā)生了什么嗎？”</br>　　女婢給張?zhí)砹瞬璞K，張?zhí)仁丝冢稽c(diǎn)點(diǎn)頭。</br>　　李秀這才道：“張?zhí)菑埞贰?lt;/br>　　一聽張狗二字，張?zhí)偷啬樕蛔儭?lt;/br>　　李秀看著他的反應(yīng)，頓了頓道：“是那張安世……當(dāng)真如傳言所說的，出大麻煩了。”</br>　　張?zhí)宦牐D時來了精神，好像一下子，臉色都紅潤了許多。</br>　　一想起張安世這三個字，張?zhí)墒沁B覺都睡不好。</br>　　那宣城縣的夏家，和上元張家乃是姻親，論起來，那夏昌還是張?zhí)谋淼堋?lt;/br>　　當(dāng)然，這也沒什么，上元張家百年家業(yè)，在這南直隸不知和多少名門望族結(jié)親，真要論起來，那都是親戚。</br>　　可怕的是，那夏家居然滿門抄斬了，不少親族還沒流放，連家業(yè)也抄了，甚至還拿夏家的地，分了出去。</br>　　一想到這個，張?zhí)悴挥勺灾鞯拇蛄藗€寒顫。</br>　　他怕啊，甚至天天做噩夢，夢到張家的家業(yè)，最后都敗落到了自己的手里。</br>　　因而，只要有人提及到張安世，張?zhí)匾R聲不絕，也顧不得斯文。</br>　　張?zhí)溃骸澳慵?xì)細(xì)說。”</br>　　于是這李秀才便道：“前些日子，不是說太平府那邊……大量的耕地都荒蕪了嗎？這是陳家和周家的人說的，周家那邊，信誓旦旦。”</br>　　張?zhí)犃T，冷冷道：“作孽，這是作孽，辛苦經(jīng)營的家業(yè)，被張安世那小賊，分給了那些懶戶，能經(jīng)營得好嗎？那些愚人，怎么能打理好田地？”</br>　　“是，是。”李秀才笑了笑道：“可……這事……大家只是傳，后來又聽說，太平府內(nèi)部，發(fā)生了權(quán)斗，爭得極厲害，聽說開會的時候，有人甚至直接砸了茶盞，幾次都不歡而散。還有那張安世……”</br>　　張?zhí)溃骸斑@事，老夫早知道，昨日劉家人請酒，也說過這事，劉公乃是至誠君子，他的話……是可信的。”</br>　　李秀才卻是道：“今日……才知道，糧價漲了，還有人說，看到張家的商行，拼命的私下里購糧……“</br>　　“什么？”張?zhí)劬σ涣粒骸按耸庐?dāng)真？”</br>　　“別的還可以是誤傳，可這事啊……還真是親眼所見，是學(xué)生親眼看過，糧價應(yīng)聲就漲了兩成。”</br>　　張?zhí)赡懿欢兀勺鳛榧依镉须[田十萬畝的人家，他卻是懂糧價的。</br>　　這樣的漲跌，很不同尋常。</br>　　幾年南直隸的收成，可能會減少一些，可不至于造成這樣大的波動。</br>　　張?zhí)⑽㈩濐澋卣玖似饋恚阪九當(dāng)v扶下，蹣跚走了幾步，才帶著幾分振奮的神色道：“好，好……”</br>　　他笑了。</br>　　李秀才道：“不少商賈，都后悔不迭呢，他們倒是想要囤糧，可惜……”</br>　　張?zhí)α耍骸岸诩Z，他們有倉嗎？不過……昨日有糧商來收糧，本來老夫是答應(yīng)了的，不過現(xiàn)在嘛……”</br>　　他笑了笑，意味深長的樣子。</br>　　這不啻是雙喜臨門。</br>　　緊接著，他道：“叫管事的來。”</br>　　一會兒工夫，管事的便來了。</br>　　張?zhí)?dāng)頭就問：“咱們還有多少空倉？”</br>　　“有許多呢，這陳米……差不多出盡了，就等收了夏糧……”</br>　　張?zhí)[著眼。</br>　　如果這個李秀才所言當(dāng)真，那么……還真就是……一筆橫財(cái)。</br>　　他有糧倉，有儲存的設(shè)施，一切應(yīng)有盡有。</br>　　張?zhí)聪蚶钚悴诺溃骸澳阏f……張安世收糧，是為了什么？”</br>　　李秀才猜測著道：“或許是因?yàn)樘礁w粒無收，所以……偷偷購一些糧……去彌補(bǔ)不足？如若不然……他那太平府……田地荒蕪，只怕朝廷要見罪。”</br>　　“哈哈……”張?zhí)溃骸安诲e，老夫也是這樣想，這事兒啊……你再去打探一下。”</br>　　“好。”</br>　　張?zhí)厣恚罅四笠慌缘呐荆溃骸澳闫饺詹欢颊f老爺我的身子不濟(jì)了嗎，今日老爺心情好……”</br>　　…………</br>　　次日正午，李秀才從棲霞趕回來，他越發(fā)的激動。</br>　　這一次，張?zhí)俗缫言诘人恕?lt;/br>　　二人見面，他就立即問：“如何？”</br>　　李秀才振奮地道：“又漲到了，漲了七十文錢……而且還是平白無故的漲，現(xiàn)在不少人……都急了。還聽說，太平府開始派了許多人，把守各處的渡口和碼頭，不許人輕易出入，查得很嚴(yán)。也有不少商賈說……那些流言蜚語，都是胡說八道，太平府的糧食長勢好得很。”</br>　　張?zhí)α耍骸肮@是欲蓋彌彰，那些賤商，真是和張安世沆瀣一氣。若真如他們所言，糧食怎么會漲？這可是真金白銀，世上有這樣的傻瓜嗎？”</br>　　“是啊，太公，學(xué)生也是這樣想的。還聽說，太平府要組織一批人，去參觀他們什么什么鄉(xiāng)呢，讓大家看看糧食的長勢。”</br>　　張?zhí)中Γ瑤е鴰追殖爸S的意味道：“這張安世急了，此人善于做政績，此等官方欺上瞞下的東西，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紀(jì)，早不知見了多少回了，無非是找一個糧食長勢好的地方，讓你去看看，實(shí)則……不過是偷梁換柱的把戲罷了。”</br>　　“是極。張公高見，陳家和周家那邊，也是這樣說的，陳家的公子，還跳起來罵呢。”</br>　　張?zhí)溃骸斑@樣說來，等夏糧收了，不但糧食堆不滿糧倉，還可能糧食不足，這張安世又急著購糧，會想盡一切辦法，好彌補(bǔ)和掩蓋太平府的問題。若是這個時候，張家也購一大筆糧存著，不但……可以教這張安世更買不到糧，去給他涂脂抹粉，而且咱們還可能大賺一筆。”</br>　　“學(xué)生也是這樣認(rèn)為，其實(shí)周家那邊，也是這樣想的。”李秀才眉飛色舞地接著道：“說無論如何都能大賺，只是賺多賺少的問題。可要是借此機(jī)會，弄垮了太平府，則是利國利民啊。”</br>　　張?zhí)m也這樣想，卻倒也還有著幾分謹(jǐn)慎，他頓了頓道：“嗯……老夫再想想。”</br>　　李秀才則道：“不能再想了，再耽誤，價格怕還要漲。周家和陳家都已動手了……”</br>　　張?zhí)珔s愁眉不展，這事他已覺得靠譜，可出于一種本能的謹(jǐn)慎，他還是不愿意孤注一擲。</br>　　就在他猶豫之間，猛地，張?zhí)肫鹆耸裁矗⒓吹溃骸佰螅袢盏嫩竽兀坑袕某抢飵韱幔俊?lt;/br>　　一個女婢忙上前道：“清早就叫人帶來了。”</br>　　“取來。”張?zhí)馈?lt;/br>　　李秀才一頭霧水。</br>　　等邸報送來，張?zhí)J(rèn)真地端詳了起來。</br>　　他似乎在翻找著什么，終于，他在一個邸報的角落里，找到了他想看的東西。</br>　　他口里喃喃念道：“關(guān)于太平府情況的澄清說明：太平府衙鄭告，今有宵小之徒，四處謠傳太平府夏糧顆粒無收，此等流言蜚語，甚囂塵上，傳播之人，可謂居心叵測，今太平府敬告曰：一，凡有再傳此言者，決不輕饒，必拿首犯，以儆效尤。二：太平府糧食長勢極好，雖受干旱影響，卻并無大災(zāi)，情勢可控，今歲必為豐年。”</br>　　張?zhí)町叄澏吨砂T的嘴唇。</br>　　李秀才則側(cè)耳傾聽。</br>　　張?zhí)帜x了一遍。</br>　　而后，這張?zhí)蝗慌陌福垌埖溃骸肮@一下，心里有底了！收，立即給老夫收糧！無論動用什么手段，給我想盡辦法收糧……家里的米倉，都要收滿，有多少要多少，無論什么價格！”</br>　　李秀才詫異，看著張?zhí)溃骸皬執(zhí)@……”</br>　　張?zhí)溃骸氨緛磉@張安世不做聲，老夫心里還沒有底呢！你瞧，現(xiàn)在這小子氣急敗壞，竟是在邸報中又是出言威脅，又是大張旗鼓地說他太平府是個豐年，張安世此賊狡詐，此人嘴里的話，半句都不能聽，他說是豐年，必定是要掩蓋什么，他是做賊心虛呢！”</br>　　“現(xiàn)在……老夫可以保證，太平府出事了，現(xiàn)在收糧，就是不讓張安世收了糧去應(yīng)付太平府糧田荒蕪的事實(shí)，也可從中大賺一筆。依老夫所見……張安世會不計(jì)一切后果收糧掩蓋，他的錢莊家大業(yè)大，為此肯付出一切代價，只怕到時……糧價漲到七兩、八兩一石，老夫也不會覺得驚詫。”</br>　　李秀才聽罷，頓時也想明白了，連忙道：“張?zhí)咭姲。词菍W(xué)生愚鈍了。”</br>　　張?zhí)珦u頭晃腦，捋著花白的胡須，志得意滿地道：“老夫活了一輩子，什么樣的亂臣賊子不曾見過？這些人的手段，說來說去，就是這么一回事。”</br>　　“這一次，不但有機(jī)會……徹底教這太平府垮了，且還有機(jī)會牟取一筆巨利，這兩全其美，才能消老夫所恨啊。”</br>　　李秀才點(diǎn)了點(diǎn)，卻也帶著幾分遺憾道：“可惜學(xué)生……家里沒有糧倉……”</br>　　張?zhí)σ饕鞯氐溃骸斑@無妨，可以算你一個，你拿銀子來收糧，收來的糧，也可存我張家的倉里，不……”</br>　　他顯然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對著外頭大聲吩咐道：“來人，來人。”</br>　　婢女連忙走來道：“老太爺。”</br>　　張?zhí)溃骸叭ジ嬖V管事，咱們張家，再建十個倉，給我立即建。”</br>　　“是。”</br>　　…………</br>　　此時的張安世，正低頭看著一份份奏報。</br>　　這個時候，他不得不接受，自己自打分地之后，已經(jīng)聲名狼藉的事實(shí)。</br>　　從前的時候，一般人是不敢指名道姓的罵他的。</br>　　可顯然，有人被惹急了，如今……</br>　　再看看糧價的長勢，張安世大抵明白……已經(jīng)有很多人……想要讓他死了。</br>　　陳禮在一旁道：“公爺……有不少讀書人……還都掛在嘴邊一句話。”</br>　　“不要吞吞吐吐，你就不能一口氣說嗎？”</br>　　陳禮道：“他們說，捍衛(wèi)名教，就在此時!”</br>　　張安世撫掌道：“這話很熱血，而且簡言意駭，確實(shí)很有號召力。不過……我覺得……只是熱血，氣氛還不足，你手頭，有幾個讀書人眼線？”</br>　　“十?dāng)?shù)個。”</br>　　張安世嫌棄地看了他一眼道：“怎么才這點(diǎn)？”</br>　　陳禮倒顯出幾分委屈道：“但凡有正經(jīng)的讀書人，誰愿意給咱們錦衣衛(wèi)做眼線啊。”</br>　　張安世道：“那你就叫他們……趕緊再傳出去一番話，叫活捉張安世，購糧自救，不買不是讀書人。”</br>　　“啊……”陳禮整個人又給整懵了。</br>　　他已經(jīng)開始懷疑，張安世被人奪舍了。</br>　　…………</br>　　第二章送到。</br>　　(本章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