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大獲全勝
丘松對于埋雷的事,可謂是了如指掌。</br> 第二個錦囊里……只有一個簡單的目標,往死里炸。</br> 當所有人都以為朱高煦等人魯莽的時候,實際上……他們的目標本身就是為了吸引安南的主力前來。</br> 眼前這個黃江的河畔,是一處最佳的扎營地點。</br> 大軍扎營,需要較為開闊的地方,可是附近,卻又需要有一些山巒,好讓自己的外圍不會輕易遭人襲擊。</br> 除此之外,還需要水源,便于大軍進行補給和人馬飲用。</br> 一般這樣適合大軍駐扎的地方并不多,這里就是一個這樣的地方。</br> 而丘松做的,就是在這里埋雷。</br> 數(shù)不清的火藥包,既要布置妥當,又要確保不能埋的太淺。</br> 太淺容易被人察覺,而太深的話,則爆炸的威力會大大的削弱。</br> 除此之外,還要確保能夠順利地引爆。</br> 這若是換了門外漢,只怕只能對此望洋興嘆了。</br> 可丘松卻是這方面的天才,他早在棲霞做過幾次類似的事了,只是這一次真正利用于實戰(zhàn),還是讓他有些緊張。</br> 好在,一切順利,他一步步地指導,教人布線,讓人布置一個個坑洞。</br> 哪怕是坑洞上的泥土,需要多少,也進行了精密的計算。</br> 當然,為了增加威力,盡力在這火藥包上,撒上許多的碎石。m.</br> 足足布置了一個晝夜,整個開闊地,便置身于一個巨大的火藥雷陣之上了。</br> 緊接著,便是讓人扎營,并且在黃江這兒,搭上浮橋。</br> 在這兒又呆了兩日,兩翼和來自于升龍城方向的安南軍的活動開始越來越頻繁。</br> 緊接著……浩浩蕩蕩的安南軍主力終于殺至了。</br> 這一次,竟是胡氏親自指揮。</br> 這胡氏這些年來,一直對北方的大明心懷警惕,因此,多年來一直都在布置北方的防線。</br> 這整個安南的北方,便已猶如鐵桶一般。</br> 等到大明下旨討伐,浩浩蕩蕩的明軍出現(xiàn)在北境的時候,安南朝野混亂起來,連胡氏也不禁開始擔心。</br> 于是……他發(fā)動了幾乎整個安南的人力,決心負隅頑抗。</br> 原本雙方在北境的山巒處彼此布防,各自的大軍都紋絲不動,卻都放出了騷擾和清掃外圍的斥候人馬。</br> 可就在這個時候,這安南人卻發(fā)現(xiàn),有一支孤軍,就好像瘋了似的,居然一頭扎入了安南人的防線。</br> 起初的時候,安南人還在拼命抵抗,不過對方的戰(zhàn)斗力很強,很快就在幾重防線上扎穿了一個口子。</br> 這時候,回過味來的安南人在一臉懵逼之后,此后還確定大明的中軍沒有任何異動之后,立即開始意識到。</br> 一個絕佳的機會來了。</br> 既然對方如此莽撞,何不誘敵深入,而后再收縮防線,調集安南國的主力軍馬,一口將這一支孤軍吃掉!</br> 如此一來,便可換取一場大勝,提振整個安南軍民的士氣。</br> 這個念頭一起,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可行。</br> 畢竟一方面,這支孤軍一路殺來,已成強弩之末。</br> 另一方面,對方人數(shù)在萬人,見他們引誘至升龍附近,那么在白鶴江的明軍主力一定來不及馳援。</br> 在這里,安南可抽調十數(shù)萬兵馬,對其進行攻擊,而對方四面楚歌,沿途已消耗了大量的體力,補給只怕也不充足。</br> 所以只要在短時間內,抽調大軍立即攻擊,趕在大明中軍馳援之前,一口將他們吃掉,實在再好不過。</br> 因此,若說孤軍深入的朱高煦這些人馬,前頭攻打沿途的安南人還算是有些吃力,因為安南人的反抗十分猛烈。</br> 那么后頭,安南人就開始有意識的誘敵了。</br> 他們甚至還擔心孤軍深入的明軍不來追擊,基本上所遇到的敵人,幾乎是一觸即潰。</br> 等到這一伙明軍出現(xiàn)在了地勢較為開闊的黃江江畔的時候,胡氏意識到……圍殲這伙明軍的機會到了。</br> 他果斷將周遭的所有兵馬都集結起來,親自帶著升龍的禁衛(wèi),足足七八萬之眾,一路奔殺而來。</br> 等明軍的大營遙遙在望的時候。</br> 胡氏沒有急著下令攻擊。</br> 因為明軍一看來了這么多敵人,居然開始拋棄自己的大營,順著浮橋撤退,往黃江對岸去了。</br> 胡氏見狀,大喜,對身邊的眾將道:“這些明賊如此莽撞,朕還道他們當真有勇氣,誰料到……見到我們便逃之夭夭了。”</br> 他自稱為朕,是安南人歷來的傳統(tǒng)。雖然對大明稱藩,被大明冊封國王,可關起門來,卻自稱自己是皇帝。</br> 胡氏說罷,眾將便都紛紛大笑。</br> 眼看著舍棄了大營,陸續(xù)已過江的明軍很是戒備,似乎在等安南軍渡江追擊。</br> 胡氏卻道:“他們希望朕此時渡江追擊,到時他們好趁機進攻,效仿的乃是東晉擊敗苻堅的戰(zhàn)例,呵……我們遠道而來,將士們已經(jīng)疲憊,不必中他們計,暫時與他們隔江對峙,他們糧食不足,很快便要士氣瓦解,我們就在此扎營安頓。”</br> 眾將聽命。</br> 于是浩浩蕩蕩的人馬,開始占據(jù)明軍的大營。</br> 既然明軍跑了,這些奔殺而來的安南軍自然而然不可能重新搭建營地。</br> 而且明軍的大營質量很好,除了帳篷,甚至是糞池,都貼心的給你準備得妥妥當當,此處確實是扎營的最佳地點。</br> 當下,胡氏便率眾將,來到了大帳。</br> 這大帳里布置得極好,地上還鋪了一層毯子,墻上掛著一副輿圖。</br> 看著這巨大的輿圖,胡氏沉吟了片刻,道:“此戰(zhàn)若勝,朕也要進兵中原,吞滅北明,以繼中國正朔。”</br> 這輿圖,似乎勾起了他的貪婪之念。</br> 胡氏這樣的權臣,之所以能夠篡位,正是因為他本身能力就十分卓越,無論是文治還是武功,在安南國內,尋常人都不可企及。</br> 此時,有將領道:”陛下,大營里還留了不少酒肉。“</br> 胡氏聽罷,倒是謹慎地道:“小心一些,不可讓將士們隨意食用,或許這其中有詐,里頭有人下毒也是未必!”</br> “還有,傳令下去,所有有水源的地方,除非活水,其余的水都不可飲用。明軍狡詐,不要上了他們的當。”</br> 果然,用不了多久,便有人入帳稟告道:“陛下,那留下的酒肉里果然有毒,將士們取了肉給犬實用,不出片刻,這犬便被毒死。”</br> “哈哈哈……”胡氏不無得意地道:“這些小伎倆,也登得上大雅之堂嗎?真是可笑!”</br> 眾將便紛紛盛贊胡氏料敵先機。</br> 胡氏捋須大笑,心里反而對這些明軍更是瞧不起,覺得對方實在是在侮辱他的智商,竟想靠這個……制勝。</br> 天色已晚,當下大軍扎營安頓,這些安南軍馬都已疲憊,不過還是派了人,嚴加戒備,防范江對面的明軍來襲。</br> 而其他的人馬,實在困乏了,都早早歇下了。</br> 在另一頭,朱高煦卻是一宿未睡。</br> 他隱忍地等待著,直到天罡拂曉十分,這才精神起來。</br> “準備出擊。”朱高煦道:“丘松出發(fā)了嗎?”</br> 朱勇道:“早就出發(fā)了,咱們預備好渡江的舟船,還有木筏,就等丘松那邊有了動靜,便可立即出發(fā)。”</br> 朱高煦道:“會不會出什么問題?我可說好,若是出了岔子,咱們就真要被困死于此了。”</br> “五弟放心便是,四弟別的不在行,這個他卻再熟悉不過了。”</br> 朱高煦便沒有再啰嗦,點點頭道:“立即讓將士飽食,入他娘的,生死就在這一個時辰了。”</br> 此時,丘松已與一隊人馬偷偷出現(xiàn)在了江對岸。</br> 在這里……好幾處他布置的引線早已暗藏在江畔邊。</br> 丘松登岸,身邊的人則負責警戒。</br> 而丘松這個時候,居然咧嘴樂了。</br> 月色之下,丘松的臉顯得尤其的滲人,一雙眼睛,倒影著月光,隨即,他刨出了一根引線。</br> 打了火折子,直接將引線點燃。</br> 似乎丘松還覺得不保險。</br> 緊接著,他尋第二處引線……</br> 第三處……</br> 第四處……</br> 這些引線,其實都通往一個位置,但因為布線過長,為確保萬無一失,丘松專門拉了二十多條。</br> 他一條條耐心地點完,而后……才一溜煙的,帶著人躲到江邊的一處大石之后。</br> 隨即,便是等待了。</br> …………</br> “是誰?”</br> 胡氏突然起身。</br> 他茫然地看著大帳。</br> 下意識的,他一把抓起床頭上的寶劍。</br> 這大帳中空無一人。</br> 胡氏這才察覺到多慮,自從篡位以來,他雖已自稱安南皇帝,可實際上,他一直處于惶恐之中。</br> 今日你能奪位,那么誰能確保,自己的大位不會被別人侵奪?</br> 他能誅殺陳氏滿門,那么又能保證沒有人來殺他自己嗎?</br> 他握著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襟已經(jīng)濕透了。</br> 外頭守衛(wèi)的宦者聽到里頭的動靜,忙是匆匆進來道:“陛下……”</br> 胡氏只冷冷地看了一眼宦者,淡淡道:“沒什么事,不過是做了一場夢而已。”</br> 宦者不敢說話。</br> 胡氏突然道:“江對岸可有什么異動?”</br> “方才他們那里升起了炊煙。”</br> 胡氏冷笑道:“故布疑陣,他們故意如此,就是要讓我們誤判他們清晨會對我們發(fā)起攻擊,所以才在半夜生火造飯!”</br> “可他們這一丁點的兵馬,哪里敢渡江來戰(zhàn),不過是故意讓我們不好好休息,加強戒備而已,我看,他們是不想讓我們睡個好覺,等天亮之后,沒有精神對他們發(fā)起攻擊。”</br> 宦者道:“陛下圣明。”</br> 胡氏疲憊地道:“傳令給各營,讓他們依舊飽睡,等其他幾路偏師合攏了包圍,便進行攻擊,一定要教他們死無葬身之地。”</br> 宦者道:“是。”</br> 胡氏突然森森然道:“那朱棣……看來也不過爾爾,中國無人也,遲早我提兵北進,以定乾坤。”</br> 他說罷。</br> 突然……轟隆……</br> 一個震耳欲聾的聲音傳出。</br> 胡氏臉色驟變。</br> 緊接著,便聽到遠處傳出了鬼哭神嚎的聲音。</br> 帳外,已經(jīng)火光沖天。</br> 胡氏握著寶劍,慌忙領著宦者出了大帳,大帳外的禁衛(wèi)們也混亂了,紛紛拔刀警戒。</br> 他們不安的眼神里,倒映著一團沖天的火焰。</br> 胡氏出帳,才發(fā)現(xiàn)一里外的東營那里發(fā)生了巨大的爆炸。</br> 中軍大營里頓時人心惶惶。</br> 就在胡氏稍稍定下神,正待要讓人去查看時候。</br> 突然……轟隆……</br> 又是一聲轟鳴。</br> 三百多丈外,又是一團火焰升騰而起,遠處大亂。</br> 轟隆……</br> 轟隆隆……</br> 誰也不知……這爆炸從何而來。</br> 只見一團團的火焰沖天而起。</br> 東南西北,任何一處方向……似乎哪里都是爆炸。</br> 火光沖天……而夜風將火焰吹至附近的帳篷,于是一個個的帳篷被引燃。</br> 熟睡的安南軍馬,頓時混亂。</br> 在黑暗和強烈炫目的火光之下,所有人驚慌失措。</br> 轟隆隆……</br> 轟隆隆……</br> 這一次,竟又一次爆炸,直接出現(xiàn)在大帳。</br> 那大帳之下,直接有雷破土而出,隨即……巨大的大帳,一下子陷入了火海之中。</br> 因為爆炸而飛濺出來的無數(shù)碎石亂飛,頓時,胡氏身邊的數(shù)個禁衛(wèi)便千瘡百孔,直接倒下。</br> 宦者一把抓著胡氏的長袖,驚慌失措地道:“陛下……快走……”</br> 一顆飛石直接砸中胡氏的耳朵,頓時,耳垂鮮血淋漓。</br> 胡氏疼得咬牙切齒,可這近距離的爆炸,直接把他嚇懵了。</br>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升騰起來的火焰和硝煙。</br> 到現(xiàn)在,他都無法理解……這是從哪里來的。</br> 人對于恐懼的認識來源于未知。</br> 至少此時……身邊的人都惶恐起來,人們驚恐哀聲呼號著四散奔逃。</br> 胡氏也跌跌撞撞的跑,狼狽到了極點。</br> 他雖然是所謂的皇帝,可在混亂之中,亂兵們卻壓根不在乎這些,有人直接將他撞開,消失在夜幕。</br> 轟隆隆……</br> 轟隆隆……</br> 幾處火藥埋藏點繼續(xù)爆炸出驚天的轟鳴,火焰好似是噴泉一般,直接將天燒紅了半邊。</br> “上天……上天……要亡我嗎?”胡氏抽出了寶劍,置身于此,他感覺到了一種說不清楚的恐懼。</br> 隨即,他清醒了一些,口里大呼:“不要混亂,都不要混亂,下旨,下旨命各將約束自己的兵馬……”</br> 可這些話,在這轟鳴和哀嚎之下,根本無人去聽。</br> 這時候……</br> 江面上,此起彼伏的哨聲響起。</br> 此時……天罡拂曉。</br> 五百模范營乘竹筏為先鋒,在朱勇的帶領之下,率先渡江登岸。</br> 其后,朱高煦帶張軏、顧興祖等人,率隨后而來的漢王衛(wèi)、天策衛(wèi)一部隨即渡江。</br> 朱高煦激動得感覺自己的熱血都要從血管里噴濺出來了,口里大罵著:“入他娘的,真痛快,一下子就燒掉了六萬多兩銀子的火藥,傳令,攻營,攻營……今日殺個痛快,一個都不要走脫了,將這些亂臣賊子,統(tǒng)統(tǒng)給我殺個干凈!”</br> 朱高煦身子的每一個細胞都是愉快的。</br> 自打父皇做了天子之后,他已經(jīng)許久沒有這樣痛快了。</br> 這一剎那,他宛如戰(zhàn)神,大臂一揮。</br> 這些靖難時就有不少和他同甘共苦的衛(wèi)隊,此時瘋了似的自他身后涌出。</br> 可沖的最快的,卻是模范營。</br> 五百人,重甲,手持長矛,直接一個方陣,隨即朝著對方的最密集的中軍營奔殺。</br> 猶如鐵犁,生生在這大營之中,犁出了一條血路。</br> 隨即,漢王衛(wèi)隨后掩殺而至,喊殺四起。</br> 江畔……</br> 巨石后。</br> 與那邊的喊殺沖天不一樣。</br> 丘松帶著自己的衛(wèi)隊,席地坐下,丘松甚至脫下了甲,露出了自己的肚腩,肚腩正對著即將要在黎明升騰起了的紅日方向。</br> 此時,身邊有人道:“副營官,咱們不也去殺幾個?”</br> 丘松甚至連眼也懶得抬一下,淡定地道:“那是兩條腿的步卒們干的事,我們有技術。”</br> 丘松只懶洋洋地曬著肚皮。</br> “副營官,這是什么名堂?”</br> “曬肚子。”</br> “肚子有啥好曬的。”</br> 丘松沉默了一下,這是他父親教他的東西,可現(xiàn)在……他似乎覺得自己的爹……見識也不過爾爾。</br> 于是,他給父親的教導上,添加了自己的理論:“看到了那日頭嗎?這日頭,像不像一個大火藥?”</br> “咦,還真像。”</br> 丘松道:“我吸一吸熱,就能長命百歲。”</br> “啊……那俺也來。”</br> “俺也來。”</br> 于是眾人一個接一個的脫甲。</br> …………</br> 一場鏖戰(zhàn),持續(xù)到了正午。</br> 這時候……早已是滿地的殘尸了。</br> 朱勇感受不到喜悅,抱著一個血跡已浸透了甲胄的人嚎啕大哭著道:“馬六,馬六……你睜眼看看啊……入你娘……你咋就死了!”</br> 沒人理會朱勇。</br> 因為此時所有人都是同樣的感受。</br> 朱高煦上前,拍了拍朱勇的肩:“是這樣的,人死不能復生,以后你慢慢就習慣了。二哥,檢點人馬吧。”</br> 朱高煦一臉疲憊,見朱勇沒理自己,索性也就走開了。</br> 他舉目看去,尸首連綿數(shù)里,江中……許多殘肢斷臂被江水翻滾的露出江面。</br> 江水似乎也染紅了,甚至連沖上灘來的江水,翻滾著血紅色的泡泡。</br> 朱高煦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忙大呼道:“四哥呢?四哥呢?怎么沒見他?”</br> “他睡了。”一個護衛(wèi)匆匆而來。</br> 朱高煦先是一愣,隨即罵罵咧咧道:“入他娘,虧他睡得著,傳令,大家歇一歇……養(yǎng)足精神,休息四個時辰之后,向升龍進兵。”</br> 說罷,卻有人押著一穿著金甲的人來了。</br> “此人自稱是安南國王。”</br> 朱高煦打量著這人一眼,便問:“你是那殺千刀的胡氏。”</br> 胡氏此時整個人瑟瑟發(fā)抖,他的腿軟了。</br> 算計了二十年,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而如今,什么都沒有了。</br> 他痛哭流涕道:“小王便是。”</br> 朱高煦頭也不回,卻吩咐道:“先別殺他,好生看押著。等進入了升龍城,抓到了他全家老小,再讓他們一家人團聚!”</br> “這狗娘養(yǎng)的,居然還敢篡位謀反,他以為他是我父皇嗎?俺都不敢反呢,入他娘的!”</br> 朱高煦對胡氏有一種同行是冤家一般的仇視。</br> 他吩咐完,看著這滿目瘡痍。</br> 只怕連他自己都無法想象,這安南國的主力,就在這么幾個時辰里,徹底被消滅了個干凈。</br> 此時,倒是漢王衛(wèi)的一個千戶匆匆而來道:“殿下。”</br> “不要叫我殿下,我現(xiàn)在是買賣人。”朱高煦淡淡地道。</br> “呃……是不是這個時候,給中軍報捷?”</br> “報個鳥。”朱高煦道:“這時候報捷,中軍還有沐家那邊,知道安南軍馬盡都覆滅,肯定要殺來搶咱們的地!”</br> “我們先拿下升龍,而后傳檄安南各處,等這安南徹底的落入手里之后再說,大哥可等著這塊地掙錢呢。”</br> “是。”</br> …………</br> 滇省有一個風俗,即六月二十八的這一日,各家俱束葦為藁,藁高七八尺,將這兩樹藁置在門首的位置,遇夜炳燎,其光燭天。</br> 不過這一日,遠在云南的沐家,卻是趁這云南的節(jié)日時,送來了一頭大象。</br> 對于大象,朱棣其實早就見過了。</br> 不過他覺得那些年輕的子侄們沒有見過,想要讓他們瞧一瞧新鮮,于是便召朱高熾帶著孫兒,還有張安世,一道入宮來見識一下。</br> 朱棣頗為得意,當著張安世的面,興致勃勃地指著遠處的大象道:“知道那是什么嗎?”</br> 張安世不帶一點遲疑就道:“大象。”</br> 朱棣:“……”</br> 他臉上的得意有點僵!</br> 張安世很是理所當然地道:“曹沖不是稱過象嗎?臣書里看過。”</br> 朱瞻基則很是興奮,拍手叫好。</br> 朱棣決定不理張安世這個家伙,便興沖沖地去抱起朱瞻基道:“喜歡嗎?”</br> 朱瞻基張著亮亮的眼眸道:“皇爺要送我嗎?”</br> 朱棣卻搖頭道:“你年紀還小,等你長大了,朕的什么都是你的。”</br> 朱瞻基立即就耷拉著腦袋,顯得很是失望。</br> 朱棣不由道:“哎……哎……你咋的了?”</br> 朱瞻基有氣無力地道:“阿舅也是這樣騙我的。”</br> 朱棣直接氣得吹胡子瞪眼:“胡說,朕和張安世一樣嗎?朕不一樣,朕言出法隨,口含天憲。”</br> 張安世在一旁尷尬道:“臣說話也是講信用的。”</br> 朱棣便將朱瞻基放下:“去玩吧,可以摸一摸它,但是要小心,來人,抱著皇孫去,千萬不要傷著了。”</br> 說著,朱棣看向朱高熾:“朕聽聞……帖木兒汗國,送來了國書,為何你不奏報朕?”</br> 朱高熾頓時恐懼起來,期期艾艾的道:“父皇,父皇……兒臣……兒臣……”</br> 朱棣不耐煩的道:“朕聽聞帖木兒汗國斷絕東西交通,既是送了國書來,不但文淵閣瞞朕,你也要瞞朕嗎?”</br> 朱高熾嚇得更不敢說話。</br> 朱棣道:“你到底想說什么?”</br> “父皇……”朱高熾艱難啟齒的道:“父皇,帖木兒汗國……確實送來了國書……而且……還帶來了一個消息。”</br> 朱棣道:“什么消息。”</br> “這新的帖木兒汗……他……他奪了汗位……”</br> 朱棣大罵:“怎么又是一個亂臣賊子,這樣說來,這帖木兒汗國,該換一個稱呼了。”</br> “倒也不用換,他們……他們是同宗。”</br> “同室操戈?是兄弟相殘嗎?”朱棣凝視著朱高熾。</br> 朱高熾硬著頭皮道:“是叔叔奪了侄子的汗位。”</br> 朱棣面不紅,心不跳,淡淡道:“叔侄之間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刀兵相見呢?”</br> “說是……說是……”朱高熾索性把心一橫:“這新汗王本是從前汗王的四叔,見汗王暗弱,便提兵殺了汗王,自立為汗,他昭示天下,希望得到各國的承認。”</br> 朱棣道:“噢?是嗎?”</br> “父皇……”</br> 朱棣見張安世也支著耳朵在一旁聽:“張安世,你來說說你的看法。”</br> 張安世一臉懵逼,這算不算是送命題。</br> “陛下,臣以為……這……這……汗王之位奪得好,一定是從前的汗王倒行逆施,他的四叔為了家國,不得已才動了手。”</br> 朱棣聽罷,臉都氣的發(fā)白:“你這混賬,這是篡位,做叔叔的怎么能輕易殺死自己的侄子呢,這韃靼人便是韃靼人,與禽獸沒有分別,朕要親自下旨,不,親自修書給這新汗,教這帖木兒汗為人的道理。”</br> 張安世連忙道:“啊……對對對,陛下說的太對了。陛下寬仁為懷,臣……臣……”</br> 朱棣沒理他,冷冷去看朱高熾:“你是太子,你怎么說。”</br> 朱高熾:“……”</br> 見朱高熾不答。</br> 這時朱瞻基冒出來,道:“不對。”</br> 朱瞻基叉著手,一副氣咻咻的樣子。</br> 朱棣一見到自己的孫兒,總算臉色緩和了一些,摸一摸朱瞻基的腦袋:“來,哪里不對了?”</br> 朱瞻基道:“阿舅和我說,一家人,就要整整齊齊……即便犯了天大的錯,也不可以動手動腳,因為大家是至親……”</br> 朱棣眼前一亮,立即道:“是嗎?沒想到孫兒有這樣的見識,嗯,你再來說一說,你阿舅還教了你什么?”</br> 張安世腦子嗡嗡的響,他開始努力搜索,自己平日里教了一些什么給朱瞻基。</br> 朱棣溺愛的摸著朱瞻基的腦袋:“孫兒啊,阿爺聽你說,今日算是考考你。”</br> 朱瞻基道:“師傅們教的東西,也要說嗎?”</br> “你阿舅和師傅們教的都說一說。”</br> “那我可說了,皇爺別砍了阿舅的腦袋。”</br> 張安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