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
金龍獎頒獎典禮的前兩天,萬青為我定制的兩套服裝已經(jīng)送到了。其中一套是及地的地中海風(fēng)長裙,雪白色看上去很是簡潔端莊。她遞首飾盒給我的時候小心翼翼,我打開一看里面是一套粉鉆首飾,質(zhì)地上乘,色澤極好,自然也價值不菲。為此萬青還極有深意地看著我說:“這是老板特別囑咐的。”我點點頭,不置可否。
還有一條是寶藍色的拖地魚尾長裙,長裙胸前的部分是三層豎起的大荷葉邊,花樣刺繡成了孔雀羽毛狀。我往裙子后背一看,露背啊!不過偶爾露點背我還是可以接受的……
金龍獎走紅地毯的時候,主辦方原是要我單獨和町越哥一起走,但我拒絕了。于是最后走紅毯定下是《憾情》劇組一起走的,那天中午我們劇組全員還相約在頒獎禮之前一起吃了頓飯。
可到這時傅君顏還是沒有來,房町越也難得詫異地問約翰:“傅君顏不參加嗎?”
約翰導(dǎo)演搖頭表示不知。我心下一突,有了點悵然。趁著去洗手間的空擋我給傅君顏打了個電話,可他的手機卻還處在關(guān)機狀態(tài),我心中不免窩火。Jay的狀態(tài)也不是很好,徐玫對他一路糾纏不清,他似乎也怕再牽連到我,每次要和我說話都一定會拉上房町越。
房町越后來當(dāng)著jay的面對我說:“我早說過那姓徐的不怎么純良。”
我看看町越也不好多說什么。只是轉(zhuǎn)眼見jay站在一旁神色黯然,出于同事情誼上前安慰了他一句說:“都會過去的。”雖然此生重來的我也不知道事情會發(fā)展成什么樣。
表哥頒獎禮前一天晚上就給我打了電話,他說:“寶貝妹子,明天爺做頒獎嘉賓,你來陪陪哥?咱見個面?”
“你可是我的大老板,我還靠你吃飯呢!見見見,當(dāng)然見!”我笑了。
“你就這么哄著我吧,我莫諾云這輩子就是給你打工的。”
“呵呵呵,表哥你說哪里話……”這家伙又開始傲嬌了……
走紅毯的時候傅君顏沒有來,我是和房町越一起接受的采訪,紅毯主持人是圈內(nèi)有名的coco姐,她的主持也是出了名的辛辣,coco姐開口就問:“房町越,你有沒有覺得今天小愛美爆了?”
房町越竟然配合地扭過頭來看我,認(rèn)真地?fù)u了搖頭說:“沒有發(fā)現(xiàn)。”全場嘩然。他又說,這一次表情真摯動人,甚至含情脈脈:“小愛什么時候都很美啊……”町越哥你真的不用為了給新劇造勢,這樣往死里折騰自己的,順便拉上我……
我眼角抽了抽,站在一邊保持微笑。
“今天兩位都有兩項提名,有沒有想好一會如果得了獎怎么慶祝?”
“這個就不用擔(dān)心了,約翰導(dǎo)演人很好,不論是否得獎我們劇組都有慶功會的。更何況對于我們這些新人來說能夠入圍就已經(jīng)很幸運了。”我側(cè)頭對町越哥笑了笑就張嘴答,coco姐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想問我們兩個私下要干嗎?我們私下能干嗎啊?真是!
“兩位是大家非常喜愛的銀幕情侶,《憾情》播放大結(jié)局的時候我們都很傷心噢!很多人都希望你們能真的在一起。那兩位有沒有考慮過,現(xiàn)實中交往看看來彌補大家的遺憾呢?”
coco姐此言一出,粉絲就暴動了,他們開始高喊:“交往!交往!”
我無奈,房町越卻點點頭說:“不久會給大家驚喜。”coco姐聞言驚呼了一聲,粉絲群里也一陣轟動。這什么和什么?此刻我深深地覺得作為公眾人物,說話也是門藝術(shù)……
主辦方安排座位的時候沒有把男女藝人分開,而是把各個劇組安排坐在了一起。我換好造型進場的時候,順著名牌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房町越就坐在我的左邊,而jay坐在我前排的座位上,他見我過來,轉(zhuǎn)頭對我點了點頭。而我右手邊的座位上赫然貼著傅君顏的名字,只是空空如也,我望著眼底也不自覺暗了暗。
粉絲也陸續(xù)進了場,二樓的高臺上轉(zhuǎn)眼就掛滿了應(yīng)援,我看著掛在正中間的傅君顏的特大海報,恨不得一口咬上去!騙我!大壞蛋!說了要和我一起參加頒獎禮,結(jié)果現(xiàn)在連個人影也沒有。可我心里又想他一定是有事耽誤了,他一向是守信而真誠的。只是多少還是會有些不快樂,就像是少了什么一樣。
想著想著我就不由自主地鼓起腮幫,jay這時也正好轉(zhuǎn)頭和房町越說話,他看見我的表情側(cè)過臉就笑。我察覺不對勁才趕緊收回了包子臉。
Jay說:“小愛,你是在賣萌嗎?”
“打扮成這樣的女神范,賣萌嗎?”房町越盯著我也突然來了一句,又若有所思地說了一聲:“像!”
“啊!什么?”
“沒什么。”
場上應(yīng)援最多的就是《憾情》劇組,我只要一回首二樓的粉絲們就會開始尖叫。也許是因為我的眼睛是蔚藍色的,也許是因為我拍的第一部電視劇和第一部廣告里都有海,也許是粉絲知道我喜歡海洋味的香薰。所以,我的粉絲叫海寶,他們舉著象征海寶的蔚藍色氣球,見我一有動靜就會整齊劃一地高喊:“天下第一,顧寶貝!”
只是這應(yīng)援的話也太霸氣了!房町越和jay聽了也回過頭望著二樓那片藍色方陣。然后jay低低地笑了開來,回過頭對我說:“你讓你的粉絲換個標(biāo)語吧。這怎么聽怎么像天下第一,東方不敗啊!”我摸摸鼻子,糾結(jié)地嗔了他一眼。
場上的燈光轉(zhuǎn)眼就暗了下來,舞臺上的燈瞬間也熄滅了。接著全場寂靜,一個悠揚肅穆的聲音響起:“第二十六屆,金龍獎頒獎典禮正式開幕。”隨之臺上燈光再度亮起,我看著換裝后的主持人大嘴哥和coco姐緩緩走上舞臺。
恍然間,全場的粉絲竟然開始狂吼,他們的熱情瞬間仿佛熱浪一般涌了上來。我心底詫異,這兩主持人人氣這么高哇?可直到我感覺身旁細(xì)微的聲響才轉(zhuǎn)過頭,這一抬眼我就望見了一雙幽深的眼睛,他望著我溫柔地說:“小愛,我來了。”
傅君顏雖然沒有走紅毯,但是他來了,趕在這時候匆匆地來了。全場的粉絲原來也是因為他的到來而在高呼。
我悶了半天完全轉(zhuǎn)不過神來,腦中竟不停響著他仿若低喃般地那句:“小愛,我來了……小愛,我來了……”久久我才賭氣般地小聲對他說:“傅君顏,你最好是來了!你看看你的粉絲,他們來的最多應(yīng)援最大,你不來真是對不起那一片白色海洋!”傅君顏的粉絲叫公子迷,粉絲群的名字也很霸氣,叫做公子山。而他們的象征色是白色。君顏公子,自然也是該擁有世上最純白干凈的色彩的。
房町越這時從我身前橫出一只手,他說:“君顏,好久不見。”我微微后仰,看著他倆交握的雙手。
男演員部的最佳新人獎提名《憾情》劇組就占了三席。Jay雖然出道最早,但是他一直是拍大熒幕電影,電視劇算是第一次嘗試,所以他也是新人。可大屏幕剛放完提名名單,我就直接中槍了。
Coco姐直接走下臺來就對我發(fā)問:“小愛,你們劇組出了三個最佳新人提名,你覺得誰會得獎?”
我清楚地記得,前世這個最佳新人的得獎?wù)呤莏ay。可是這怎么能說呢?更何況一切都不再是以往的那個樣子了,事情的發(fā)展從傅君顏出現(xiàn)開始,早就已經(jīng)充滿了變數(shù)。我為難地瞅瞅這個瞅瞅那個,只好對著coco姐淺淺一笑,裝深沉……
大嘴哥這時卻橫插一杠在舞臺上開口:“coco你這樣問不好。”我剛舒了口氣卻聽他又說:“小愛,你更希望誰得最佳新人獎啊?”
我憋紅了臉,囧了!而這時jay竟然揚揚手對我做了個中槍的動作,房町越也促狹地看著我笑。傅君顏則微微側(cè)過臉,淺淡而溫和地就那么望著我。好吧,最后我憋了口氣說:“我自己。”
“小愛哦!我可是問你男演員部的得獎人哦!你是個女的,你可是不行的哦!”Coco姐挑了挑眉開起了玩笑,引得周圍一團笑聲。半響她又拍了拍我的肩說:“小愛,我看好你哦。這姑娘實在,這么直白地告訴我們她想得獎的狂熱野心。”我汗顏,無比汗顏……
接著我身后二樓的藍色方陣又開始喊:“天下第一,顧寶貝!”瞬間我欲哭無淚,心想,我親愛的海寶們,我們不能這樣彪悍啊!
最佳新人獎的得主是傅君顏,他上臺領(lǐng)獎干凈利落地只說了兩個字:“謝謝。”接著爾雅一笑就已經(jīng)引爆了全場,潑辣的coco姐也難得沒有刁難他,就愣著神眼睜睜地看著他風(fēng)度翩翩的走下臺。
之后她才拍拍腦門,遲鈍地感嘆道:“君顏公子真是舉世無雙啊。”而縱使在說這句話的時候,coco姐眼底還有些發(fā)直。說實話,傅君顏淺淺一笑也確實是魅惑眾生,當(dāng)時全場都有幾秒的寂靜,只因他那一瞬的風(fēng)華萬種。
我又想起coco姐剛剛還抓著我不放的潑辣樣子,而現(xiàn)在卻就這么恍惚地被傅君顏不聲不響地將了一軍,有些囧,又有些想笑。然后我偷偷瞅了瞅已經(jīng)坐回我身邊,這個得了獎面上卻依舊平淡無波地男子,伸出指頭指了指獎杯又指了指我自己。
傅君顏卻不露痕跡地對我笑了笑,搖了搖頭。我撇撇嘴嘟囔了聲:“小氣。”就不理他了。
Jay因為失了獎面上有一些失落,房町越倒是沒什么表示,我偷偷用手腕捅了捅他說:“町越哥,最佳男主角哦!”他面上冷冷地,眼底卻有了幾分笑意。
我上臺領(lǐng)女演員部最佳新人獎的時候,coco在一旁調(diào)笑道:“小愛,心想事成的感覺怎么樣啊?”我想起剛剛傅君顏一笑就把她搞定,也學(xué)著微微側(cè)過頭對coco姐勾唇一笑,然后我說:“謝謝!”接著我對著臺下鞠了個躬,竟然也順順利利地走下了舞臺。
剛回到座位,房町越就對我小小地筆了個大拇指,瞅瞅傅君顏說:“小愛,你學(xué)得真快。”
然后臺上的coco姐才開始后知后覺地大叫:“大家看見了沒有?看見了沒有?我是女人都被她勾得忘記了呼吸,約翰導(dǎo)演你選演員的眼力真是一流!”約翰聽了摸摸大胡子,回首看了看我,笑得理所當(dāng)然。
可接著coco姐又在臺上指指我說:“小愛,你還有一個提名哦!要是再上臺姐姐不會放過你的哦。”我聽了卻心下安穩(wěn)地挑挑眉。coco姐你放心,我上不了臺了,最佳女主角沒我的份。
最佳男配角,jay再次遇上了傅君顏。不存在意外地傅君顏再次獲獎。雖然上一世這個獎的得主還是jay,但傅君顏一來果然什么都變了。
這次傅君顏上臺說了聲謝謝后卻沒有直接轉(zhuǎn)身下來,而是拿著獎杯看著這一頭說:“我要把這個獎送給愛我的人。”
而我隔著這么遠(yuǎn)在臺下望著他那好看精致的眉眼,就突然心中一暖。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說要把那個獎送給我。可他說愛他的人,他說我愛他,不知為什么我也不想否認(rèn)。就像他教安安叫他姐夫一樣,我沒有一點力氣去否認(rèn),去拒絕……
房町越拿下最佳男主角上臺的時候詫異地望了我一眼,我起身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對著他耳邊悄悄說:“町越哥,我說準(zhǔn)了吧。”
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我就開始側(cè)過頭對著傅君顏絮絮叨叨。前世最佳女主角的得主是我的死對頭季潔兒。所以我知道后面頒獎再沒我的戲了,我不過是在提名里面露個臉而已。
可這樣想著我也就越發(fā)無聊,索性就對著傅君顏細(xì)聲告起了安安的狀。比如顧小安那個小肉團子還是堅持我泡的牛奶沒有他泡的好喝,比如安安洗澡的時候有多么地?fù)v蛋。我說:“傅君顏,明明我們用的的方法是一樣的呀!為什么安安那么偏心?而且他一點都不怕我哦!每天在我身上爬來爬去爬上爬下。可是你說什么他都乖乖的。為什么啊?為什么啊?”傅君顏始終含著笑偏著頭認(rèn)真地聽著我抱怨,可他卻突然伸出手輕輕推了推我,然后說:“小愛,是你。”
“啊?”我呆愣地看著他溫暖的眼神。我?我咋滴了?
他無奈地笑了笑,輕輕地拍拍我的發(fā)頂指了指舞臺。
這時舞臺正中的大屏幕上正播著《憾情》的片段,一幕幕都是我的臉。哭泣的、快樂的、無邪的、沉默的‘顧芯瑤’。
我不可置信地回頭看傅君顏,伸手指了指自己說:“我?”
他點頭,又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后笑著說:“呆河豚。”伸手就把我從座位上拉了起來,抱了抱我輕拍著我的背說:“去吧,我會靜靜地看著你。”
我慢步朝舞臺走去,聽著評委會的評語一聲聲回蕩在耳邊:“顧寶貝,在劇中一人獨挑大梁,表演生動自然無一絲匠氣。她的演出靈動真摯觸人心扉,惹人憐愛,溫暖到讓人流淚。仿佛她就在那個故事里,她就是顧芯瑤。”我確實就在那個故事里,我就是那個被留在這世上的孩子,那個老天爺對那段不幸的愛情唯一的成全……
我淚眼朦朧地接過獎杯,望著臺下久久才開口:“我沒有想過自己會拿到這個獎……”說著我終于捂著唇再也忍不住地哭出聲來。我知道我這樣哭很丟人,可是沒有人知道,我是怎樣想把這個角色演好。沒有人知道,當(dāng)前世我終于知道這就是自己母親的故事的時候,我是多么地后悔自己沒有把她詮釋到更好。更不會有人知道,如果不是上天的憐憫,我怎么可能站在這里?怎么可能會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
我忍不住淚流滿面,我說:“我要感謝命運,感謝上天的厚待讓我能夠站在這里,能夠遇見你們。我曾經(jīng)整晚整晚的睡不著覺,害怕自己做的還不夠好。我太愛這個角色,太愛顧芯瑤。”我終于忍了忍眼淚,才繼續(xù)說:“謝謝你們,謝謝!還有獨自撫養(yǎng)我長大的父親。爹地,我好愛你,我會把媽咪來不及給你愛都給你,我會加油。”
Coco姐竟然也只是拍著我的背送我回到座位,沒有和開始說的一樣過來刁難我。很久以后當(dāng)我們再次相遇,她曾和我抱怨:“當(dāng)時看見一個小美人哭成淚人,你讓我怎么下得去手?”
慶功會以后我如約去見了表哥,他走過來擁抱我說:“我爸說,你把阿姨演得很好,好多時候他都誤以為是阿姨真的回來了。”
我聽完,再一次抱著他滔滔大哭。
回到家的時候,我看著坐在客廳里出神地傅君顏,他只開了一盞小燈,昏黃的燈光映著他纖長地睫毛,美好而干凈。
他聽見聲響微微抬頭望著我笑了笑,就突然伸出雙手以擁抱地姿態(tài)等著我。而我順勢小跑過去撞進了他懷里,接著用鼻子嗅了嗅,抓著他的衣袖問:“你怎么一身酒氣?”他聞言也湊近我嗅了嗅,然后說:“真的是一身酒氣。”我才后知后覺這一身酒氣的原來是我自己。
想起傅君顏有潔癖,我就支著身子要往后退,可他倒是不嫌棄,只拉著我躺在了他的腿上。我閉著眼環(huán)著他的腰,感覺他一下一下?lián)嶂业陌l(fā),溫柔而慈悲。而我的心,急切地,急切地想告訴他一些事情,急切地想給自己找一個出口,終于我說:“傅君顏,他們都知道《憾情》這個故事是真實改編的。卻沒有人知道,連約翰導(dǎo)演都不知道,顧芯瑤不是別人,她就是我的母親……”
“是嗎?”他卻沒有驚訝,只是淡淡地嘆息彎身抱了抱我。溫暖的手撫上我的眼,眼底沒有一絲驚詫波瀾卻滿是慈悲與清明。然后他問,聲音親切好聽:“呆河豚想媽媽了是嗎?”
我點點頭,淚水也跟著落下來,一點點順著他的指縫流了滿臉,我說:“我從不知道,母親到底是什么樣子?母親的味道是什么樣子?我走過千山萬水,這個問題卻永遠(yuǎn)得不到答案。”
“可是……”我伸手覆上顧君顏的手,那溫?zé)岬臍庀踝∥业难劬Γ艺f:“可是今天表哥告訴我,叔叔說他好多次看著我的表演都覺得是我的母親真的回來了。傅君顏,你不知道因為那句夸獎我有多快樂,多難過。十八年后,顧芯瑤的女兒顧寶貝竟然就陰錯陽差地在世人面前演出了她的故事,她那悲哀而凄美的愛情。”
“我不知道。”傅君顏搖搖頭,伸出指腹一點點擦我臉上的淚。然后他說:“很多事情,平生都無法感同身受,但是我理解你…”接著,他無比虔誠地親吻上我的發(fā)說:“但我知道,你真的很棒,她定會為你驕傲。”
“會嗎?”
“她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