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
,晚庭春 !
番外4
正午時分, 眾人已經(jīng)走入了密林深處,在當(dāng)?shù)卣埩藘蓚€有經(jīng)驗的村民做向?qū)? 帶著他們走捷徑穿過這條密林。
瑛娘戴了護具, 熱得渾身是汗,兩條腿像被泡在水里,她咬牙耐著難受, 一聲不吭地跟著行路。
明軫一直注意著她, 她受了點擦傷,本不要緊, 但這么密不透風(fēng)地包裹著, 又被汗水浸泡, 想來也知, 定是難受得很。
走出兩個時辰, 他提議停下休息。
村民建議道:“大爺, 還是加緊點趕路,車隊這么多車馬,一停一歇, 少說也得一二刻鐘, 要是有三急, 最好都能獨個兒解決, 盡量別影響整個隊伍。”
明軫擺擺手, 說:“罷了。”
他縱馬行到葛平身邊,揚揚下巴遞過去一只水囊, “喝點水?要不靠邊兒讓他們先過去, 葛大哥跟葛小姐歇一陣再追上。”
葛平拍拍自己的水囊, “我有,明二爺自己留著。”
聽聞此語, 正猶豫要不要伸手接過水囊的瑛娘和遞水囊過來的明軫都有些臉發(fā)燙,悻悻收回手去。
明軫沒再說話,信馬跟隨在旁,他目不斜視,正對前方,瑛娘幾番轉(zhuǎn)過臉偷瞧他面容,都只望見一個側(cè)影,蔭翳的林間偶有那么星點璀璨的流光劃過他的面容,高挺的鼻梁形狀猶如山巒,起伏的不僅是他棱角分明的五官線條,更是她激蕩不定的心。
幾日同行,陌生感早就消弭于無形,他們迅速親近熟悉起來,他記得她愛吃什么,惦念著她需要什么。她礙于女兒家的羞澀不好意思太主動前去示好,只暗地里觀察的習(xí)慣了解他的喜好。她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跟隨他,瞧他沉穩(wěn)地和人商議正事,又瞧他眉開眼笑地與熟悉的侍衛(wèi)打趣。
又行了一個多時辰,瑛娘和幾個侍女暫離隊伍,前去林子深處解決個人問題,幾個身強體壯的婆子跟隨前去,明軫尚不放心,命侍衛(wèi)在入口處嚴(yán)密把守,自己也停下來等候在外頭。
算算時間,這會兒多半是未正時分了,再走兩個時辰,天色就要暗下來,但林道才走了一半,這就預(yù)示著,待會兒必須快馬加鞭,得比之前更快些才行。
風(fēng)吹過枝葉,發(fā)出沙沙聲響,明軫靠在一棵樹上,閉著眼睛養(yǎng)神。侍衛(wèi)聽見一陣腳步聲,跟他回稟,“姑娘出來了。”
明軫睜開眼,回眸覷見林中一點朱紅色的影子,他勾了勾嘴角,一個笑容還沒浮起來,就聽剛才還十足安靜的女孩子們忽然胡亂尖叫起來。
他跟葛平不約而同地抽劍沖了上去。
“蛇,有蛇!”
兩個婢子摔倒在地,臉色煞白,眾女四散開,神情緊繃地盯著草叢里一條細(xì)長的生物。
明軫手起劍落,將那條蛇斬成兩半,回身尋到瑛娘的影子,懸起的心稍稍回落,“你沒事吧?”
葛平慢了兩步,看見危險已除索性住了步子。
瑛娘想說沒事,一開口聲音卻是抖的,本就柔細(xì)的嗓音帶了幾分哭腔,“嚇?biāo)牢伊恕?br/>
明軫笑了下,目視那兩個摔倒的侍婢,“還能站起來嗎?有沒有誰受傷?”
眾人皆平安,只是虛驚一場,明軫見瑛娘臉色慘白,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上前一步,走到她身邊兒,“你真沒事?我瞧你臉色很差,要不要先把護具解下來,喘口氣兒?我怕你熱悶久了,傷勢更嚴(yán)重。”
瑛娘擺手:“我不要緊,哥哥說,不能在林子里久留,晚上狼群出沒,比那條蛇還嚇人,我不想留在這兒……咱們、咱們還是快點兒吧。”
邊說邊腳下加緊跨步,哪知卻一腳踩在了樹根上,立時朝明軫方向趔趄了去。明軫下意識抬手?jǐn)v了她一把,溫?zé)岬氖终聘糁p薄的衣料攥緊了纖細(xì)的手臂,瑛娘臉一紅,聽他低沉溫柔地道:“小心些。”
她站穩(wěn)了,他卻沒松手。她抿唇不敢吭聲,耐著隔衣傳來的滾燙溫度,直走出了小道,他才不著痕跡地將手掌松開。
兩人誰也沒再說話,各自上馬,并行無言。
葛平?jīng)]揭破二人故作鎮(zhèn)定的假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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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黑沉下來,四周漸漸瞧不清景致,只見密密匝匝的樹影,在勁風(fēng)拂動下肆意搖擺。葛平騎的那匹馬負(fù)重較遠(yuǎn),明顯體力不濟,瑛娘坐了整天快馬,身上又各種不適,這會兒像被霜打的茄子般無精打采昏昏欲睡。
雖然聽說這林子里會有狼群出沒,可跟在哥哥和他身邊,她沒來由地覺得安心,他們一定有法子讓所有人脫困,他手里那柄劍,定然無所不能……瑛娘說不上對他的這份信任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她無條件的信他崇拜他,更沒道理的欣賞他喜歡他。——即便前幾日,她還在為了不想出嫁而鬧脾氣哭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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瑛娘睡著了。
等她醒過來時,隊伍已經(jīng)上了官道。夜幕下星火點點,不知何時他們已經(jīng)走進了一個繁華的鎮(zhèn)子。
“醒了?”
頭頂上一個聲音,令她耳朵乍然轟鳴起來。
她飛速扭過頭,目瞪口呆地望著坐在自己身后的人,“明明明二公子?”
她又瞧四周,行人街巷,商鋪燈火……她哥葛平去哪兒了?敏兒他們呢?
明軫喉結(jié)滾了滾,笑道:“咱們落后了點兒,你睡著了,我不敢走得太快,怕把你顛下來。”
她心里亂成一團,剛才她睡著了,因為擔(dān)心她會摔下馬,身后的人一直將半邊臂膀借給她靠著,她安然熟睡,全靠那條臂膀支撐。現(xiàn)在她才知道,那臂膀的主人不是兄長,是他。
他們雖已算是夫妻,可到底最后的那點儀式還沒完……
“喂,你在聽我說嗎?”一只手掌輕輕攥了下她的手腕,瑛娘嚇得連忙把手甩起來。
他好笑地道:“你是不是睡糊涂了?我問你餓不餓,要不要去前頭館子里吃頓便飯?你怎么不理我?”
瑛娘六神無主:“我……”
明軫忍著笑,道:“吃點兒東西再走吧,也不差這一時,葛大哥跟我堂叔他們這會兒多半也在休息,咱們倆這匹馬快,很快就能追上。”
葛平的馬氣力不濟,腳程太慢,明軫這匹是良駒,他提議換馬,讓葛家兄妹騎自己這匹,可馬兒認(rèn)主,不大聽葛平的話……這些事明軫沒跟瑛娘解釋,瞧她一副懵懂迷糊的樣子,他心情莫名大好。
在前頭露天的攤檔上,明軫找個位子和她坐下,要了兩碗熱騰騰的面,又切了一斤肉,半只雞,還在隔壁攤子上點了兩碗甜湯送過來,他把東西都推到她面前,“吃吧。”
瑛娘當(dāng)真餓壞了,走了一整天,只吃了兩口干糧充饑,她素來嬌養(yǎng)慣了,那些粗劣食物如何能合胃口?這會兒聞見肉和甜湯的香,她肚子里就一陣咕嚕。小聲說了句謝謝,她就埋頭吃了起來。
姑娘吃得秀氣,小嘴櫻桃似的那么一點兒,湯匙都吞不下,鼓腮吹著熱氣,小心地抿了抿湯匙前沿,粉粉的舌尖若隱若現(xiàn)。瞧得明軫莫名有些煩躁,他別過頭,去瞧那爐上泛起的輕煙。煙火繚繞中也仿佛能看見她的影子,窈窕的,天真的,純凈的,可愛的……他放在心尖上,想狠狠疼寵的女孩子……
吃飽喝足,重新上路,瑛娘被圈在他手臂圍起來的小小空間里,和大哥哥同行時還未察覺,原來同乘一騎的兩個人是距離這樣近。
她鬢邊被風(fēng)吹起來的碎發(fā)挨蹭在他臉頰,撩起一陣陣漣漪,讓他根本沒辦法集中心力去想旁的事。
她的情形也沒比他好,她熱得難受,背上腿上一重重的汗,她想快點洗個澡。想到洗澡,她又擔(dān)心,自己趕了一天的路這會鐵定不是很好聞,早上擦的香露多半都給風(fēng)吹散了。
就在她一晃神的功夫,他垂下頭,飛快的,輕淺的,在她腮邊親了一下。
瑛娘捂住臉,訝然轉(zhuǎn)過頭。
明軫垂眼瞧她,沉默一息后,瑛娘聽見他嘆了一聲。
她尚未反應(yīng)過來,就被他收緊左臂攬進了懷里。
這是一個極為別扭的姿勢,她半轉(zhuǎn)身,仰著頭,靠在他懷中,被他覆住了唇。
四周不知何時靜下來,光色也暗淡了。
馬兒早被驅(qū)使入街邊巷中,明軫終于做了這件,自己想了一路都沒機會也沒勇氣做的事。
她起初還微微掙扎,興許是被他嚇著了,片刻后,她軟化下來,乖巧順從的由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才分開。
兩人都有點喘。
“葛……”他喚她,才開了個頭,就頓下來,聲音放得更柔緩,婉轉(zhuǎn)吐出兩字,“囡囡……”
他聽見她娘這樣喊她。應(yīng)當(dāng)是乳名。這名字比她的閨名鳳瑛更親切些,他早就想試著這樣喊她了。想瞧她驚慌失措,又羞澀難當(dāng)?shù)哪樱肭扑牬笠浑p濕漉漉的眼睛,無辜又楚楚可憐的被他欺負(fù)。
瑛娘臉上發(fā)燙,抬手掩住耳朵,自欺欺人地道:“你、你先別說話。”
他將手收緊,把她抱得更用力,“怎么了?生氣啦?”
她羞得不知說什么才好,“沒……”
明軫笑了聲,垂下頭,湊近她耳朵,“囡囡,你好甜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