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老洋房院子里停了兩輛轎車,一輛是改裝為霧藍色的奧迪RS7,一輛則是奶黃色的敞篷版甲殼蟲,兩輛皆是她的坐騎。
托某人的福,沈星露時隔一年第一次感受到周末十點鐘的陽光。
昨天剛被暴雨席卷過的上海不冷不熱,陽光明媚,沈星露便選了那一輛敞篷版甲殼蟲。
拉開車門坐上去,沈星露從抽屜里翻出一副大框墨鏡熟練地戴上,照了照后視鏡,見本就圓潤小巧的臉蛋,在圓頂帽與墨鏡的遮擋之下更顯得巴掌大小。
理了理頭發(fā),手機連上了藍牙,沈星露一邊將車子緩緩開出院子,一邊給閨蜜趙小青打了個電話。
昨天下班后報復(fù)性熬夜,通宵打了一夜游戲的趙小青被沈星露一個電話搖起:“怎么了,大小姐?”
“青青寶……”沈星露一陣委屈,尾音擠出了兩聲顫音。
一聽星露委屈趙小青便沒轍,強忍起床氣拿出了對客戶都沒有過的態(tài)度:“嗯嗯,腫么了腫么了?”
“青青寶,你都不知道我昨天都經(jīng)歷了什么!”沈星露一邊開車一邊輸出,“他昨天不是回來了嘛,結(jié)果一進家門就開始各種嫌棄我,不就是阿姨五天沒來家里亂了一點嘛!我工作那么忙哪有時間收拾呀,叫個保潔都沒有時間。”
“是的呀,咱我們寶這么忙。”
“而且我們家只有一個阿姨,阿姨請個假什么的根本沒人頂班好不好,我又不想那么鋪張請兩個阿姨,頂多周末叫個保潔幫忙打掃一下,不然阿姨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好不好。”
“對,我們星星寶可會過了。”
“他一個家都不回的人,一回來就挑三揀四,還有資格說我!還有,我放在他電腦里的落戶申請材料被他看到了,他看到我在婚姻狀況那一欄選了喪偶。”
資深捧哏趙小青立刻給了個反應(yīng):“什么?你填了喪偶?”
“是的呀,填的時候感覺自己填已婚也不適合,未婚也不合適,離異也不合適,就這個喪偶看著最合適,我就填了呀,不就開個玩笑嘛,我又沒打算真的申報上去的嘍。結(jié)果他看到了,大半夜跑過來把我從床上拉起來吵架!這哪里是來慶祝三周年的態(tài)度呀,我看他分明是來找茬。”
“太過分了!”
沈星露一邊開車一邊繼續(xù)道:“而且你知道他今天一大早在看什么書嗎?他居然在看《女人這東西》!渡邊淳一那一本,相當于兩性分析類的書吧。昨天我們剛吵架,他今天一大早就當著我的面翻這本書,這不是擺明了在說我無理取鬧,不可理喻嗎?!我書架上那么多書,他看哪一本不好!”
“真是服了這個老六!”
沈星露穩(wěn)穩(wěn)打了個方向盤,把車開往趙小青家方向:“反正我今天實在沒辦法在家里待下去了,一會兒我們?nèi)ツ膬耗兀俊?br />
“嗯……”
本以為一通心理按摩足以慰藉這閑得發(fā)慌的沈大小姐,結(jié)果她還要見面?
一宿沒合眼的趙小青弱弱地提出了建議:“太可惡了,昨天一定害得你都沒睡好,要不來我家一起睡覺?”
“我可睡不著。”頓了頓,沈星露欣欣然道,“這樣吧,你先洗漱化妝,我先去你們家接你。”
一小時后,通宵一夜臉都沒洗的趙小青,被精心打扮、妝容精致的沈星露拉到了濱江公園。
今天天氣好,公園人也多。
且人手牽著一只狗,公園內(nèi)宛如一場世界寵物狗品種大賞。
小到約克夏、雪納瑞、博美、吉娃娃,大到杜賓、喜樂蒂、伯恩山、古牧、拳師犬。
兩人坐在入口處的咖啡店露天座椅上,一上午把來自世界各地的名貴犬種觀賞了個遍。
剛剛一下車便被沈星露繞公園遛了一圈的趙小青,此刻好不容易坐下來,看了眼微信運動,見大周末的還不到中午,自己步數(shù)已然飆升到一萬兩千步。
冰咖啡上桌,趙小青拿過來一口吸掉了大半杯。
又看了一眼對面沈星露,跟她截然是兩種畫風。
GentleMonster的黑框墨鏡遮住了她大半張臉,露在外面的額頭小而飽滿,下巴圓潤有型。沈星露長了一張方圓的小臉,嘴唇和耳垂也十分飽滿,是觀相人眼中典型的福相臉,也難怪這一生順風順水、衣食無憂。
沈星露坐在露天大傘下的藤椅上,兩手松松抱著交疊的雙腿,手拿咖啡,吹著小風,望著江景悠然自得。
一截小腿從質(zhì)地柔軟的牛仔褲腿里露了出來,小腿處纖細白嫩卻又很有肉感,腳踝在陽光下恨不能白到透光,泛著剔透的粉紅色,一看就是跟著主人沒吃過半分苦頭。
一眼望去,儼然一幅現(xiàn)代版貴族少婦畫像。
反觀自己這一幅畫像,流傳到后代,大概會在美術(shù)課上被老師分析為——這是一幅批判現(xiàn)實主義作品,作者刻畫了二十一世紀互聯(lián)網(wǎng)打工人被資本家無情剝削的慘狀,女主人公與對面的貴族少婦形成了鮮明對比,表達了作者對貧富差距的猛烈批判!
而剛坐下沒半小時,沈星露便又來了一句:“一會兒做什么呢?反正天不黑我是不會回家的。”說著,又自問自答,“好久沒逛街了,我們一會兒去逛街吧。”
趙小青直呼救命:“姐姐,這運動量狗聽了都搖頭,放過我吧求求你!”說著,轉(zhuǎn)身就要溜,卻被沈星露一把拎住了后脖領(lǐng)塞進了車里。
*
馬路上華燈初上,院內(nèi)草坪里也亮起了星星點點的夜燈。
陸銘舟一本書翻到了最后,放下書本看了眼腕表,見時間已近傍晚,沈星露卻絲毫沒有要回家的跡象。
今天保潔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掃了一遍,阿姨卻還是嫌不夠干凈一樣拿起拖把又把地拖了一遍,一邊拖一邊嘀咕道:“地板一周不擦都發(fā)黏了,一拖干凈貓都不會走路了。”
陸銘舟瞥了一眼,見三四只貓在客廳里排成一排輪番跑酷,轉(zhuǎn)彎時貓爪子打滑,一個個有如漂移一般。
昨天家里貓倒不見打滑,可見地板有多臟。
陸銘舟抿了一口綠茶說了句:“阿姨辛苦。”頓了頓,放下茶杯,“這星露怎么還不回來,阿姨,你打個電話問問。”
阿姨:“……”
老婆不回來自己不打電話,反而讓她一個幫傭阿姨打,也不知這演的又是哪一出。
阿姨抱著拖把桿,從圍裙口袋里掏出手機無言地給沈星露發(fā)了條微信:【囡囡啊,姑爺問你什么時候回來呢。】
沈星露秒回:【吃完飯再回去。】
“她說吃完飯回來。”傳完話,阿姨把拖把放回一樓保潔間,又拿了個吸塵器上來吸地毯。
陸銘舟回了幾個工作微信,伸了個懶腰又閑閑地來了一句:“阿姨,你讓她早點回來。”
對于這對古怪小夫妻,阿姨早已見怪不怪,吸塵器的“嗡嗡”聲戛然而止,阿姨從圍裙口袋拿出手機又發(fā)了一句:【姑爺讓你早點回來。】
發(fā)完,阿姨繼續(xù)吸地毯。
沈星露:“……”
過了會兒,仿佛閑的沒事干的陸銘舟又來了一句:“阿姨,你跟星露說我媽來了。”
這又是哪一出?
不過姑爺既然說了,她也只有在中間傳話的份兒,至于怎么傳她倒是有有點操作空間。
一整天忙得團團轉(zhuǎn)還要配合小夫妻演戲的她,不顧語病原封不動地發(fā)了一句:【姑爺說你阿婆來了。】
而見沈星露發(fā)了一個大大的問號,阿姨這才稍微替陸銘舟圓了一下謊:【姑爺說你阿婆一會兒過來。】
而正打字,陸銘舟又在一旁補了句:“說我媽等她回來一塊兒吃飯。”
阿姨:【說你阿婆等你回來一塊兒吃飯。】
見阿姨把手機收進了口袋,陸銘舟不怕討人嫌地確認了句:“阿姨發(fā)完了嗎?”
“發(fā)完了,樓下還蒸著大閘蟹,忙死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