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壁咚蘇會撩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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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黛玉同姐妹們至王夫人處,見王夫人正和兄嫂處的來使計議家務(wù),又說姨
母家遭人命官司等語。因見王夫人事情冗雜,姐妹們遂出來,至寡嫂李氏房中來了。
原來這李氏即賈珠之妻。珠雖夭亡,幸存一子,取名賈蘭,今方五歲,已入學(xué)攻書。
這李氏亦系金陵名宦之女,父名李守中,曾為國子祭酒;族中男女無不讀詩書者。
至李守中繼續(xù)以來,便謂“女子無才便是德”,故生了此女不曾叫他十分認(rèn)真讀書,
只不過將些《女四書》、《列女傳》讀讀,認(rèn)得幾個字,記得前朝這幾個賢女便了。
卻以紡績女紅為要,因取名為李紈,字宮裁。所以這李紈雖青春喪偶,且居處于膏
粱錦繡之中,竟如槁木死灰一般,一概不問不聞,惟知侍親養(yǎng)子,閑時陪侍小姑等
針黹誦讀而已。今黛玉雖客居于此,已有這幾個姑嫂相伴,除老父之外,馀者也就
無用慮了。
如今且說賈雨村授了應(yīng)天府,一到任就有件人命官司詳至案下,卻是兩家爭買
一婢,各不相讓,以致毆傷人命。彼時雨村即拘原告來審。那原告道:“被打死的
乃是小人的主人。因那日買了個丫頭,不想系拐子拐來賣的。這拐子先已得了我家
的銀子,我家小主人原說第三日方是好日,再接入門;這拐子又悄悄的賣與了薛家。
被我們知道了,去找拿賣主,奪取丫頭。無奈薛家原系金陵一霸,倚財仗勢,眾豪
奴將我小主人竟打死了。兇身主仆已皆逃走,無有蹤跡,只剩了幾個局外的人。小
人告了一年的狀,竟無人作主。求太老爺拘拿兇犯,以扶善良,存歿感激大恩不盡!”
雨村聽了,大怒道:“那有這等事!打死人竟白白的走了拿不來的?”便發(fā)簽差公
人立刻將兇犯家屬拿來拷問。只見案旁站著一個門子,使眼色不叫他發(fā)簽。雨村心
下狐疑,只得停了手。退堂至密室,令從人退去,只留這門子一人伏侍。門子忙上
前請安,笑問:“老爺一向加官進(jìn)祿,□□年來,就忘了我了?”雨村道:“我看
你十分眼熟,但一時總想不起來。”門子笑道:“老爺怎么把出身之地竟忘了!老
爺不記得當(dāng)年葫蘆廟里的事么?”雨村大驚,方想起往事。原來這門子本是葫蘆廟
里一個小沙彌,因被火之后無處安身,想這件生意倒還輕省,耐不得寺院凄涼,遂
趁年紀(jì)輕,蓄了發(fā),充當(dāng)門子。雨村那里想得是他?便忙攜手笑道:“原來還是故
人。”因賞他坐了說話。這門子不敢坐,雨村笑道:“你也算貧賤之交了,此系私
室,但坐不妨。”門子才斜簽著坐下。
雨村道:“方才何故不令發(fā)簽?”門子道:“老爺榮任到此,難道就沒抄一張
本省的護(hù)官符來不成?”雨村忙問:“何為護(hù)官符?”門子道:“如今凡作地方官
的,都有一個私單,上面寫的是本省最有權(quán)勢極富貴的大鄉(xiāng)紳名姓,各省皆然。倘
若不知,一時觸犯了這樣的人家,不但官爵,只怕連性命也難保呢!--所以叫做
護(hù)官符。方才所說的這薛家,老爺如何惹得他!他這件官司并無難斷之處,從前的
官府都因礙著情分臉面,所以如此。”一面說,一面從順袋中取出一張抄的護(hù)官符
來,遞與雨村看時,上面皆是本地大族名宦之家的俗諺口碑,云:
賈不假,白玉為堂金作馬。阿房宮,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個史。東海缺少白
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
雨村尚未看完,忽聞傳點(diǎn),報“王老爺來拜”.雨村忙具衣冠接迎。有頓飯工夫方
回來,問這門子,門子道:“四家皆連絡(luò)有親,一損俱損,一榮俱榮。今告打死人
之薛,就是‘豐年大雪’之薛。不單靠這三家,他的世交親友在都在外的本也不少,
老爺如今拿誰去?”
雨村聽說,便笑問門子道:“這樣說來,卻怎么了結(jié)此案?你大約也深知這兇
犯躲的方向了?”門子笑道:“不瞞老爺說,不但這兇犯躲的方向,并這拐的人我
也知道,死鬼買主也深知道,待我細(xì)說與老爺聽。這個被打死的是一個小鄉(xiāng)宦之子,
名喚馮淵,父母俱亡,又無兄弟,守著些薄產(chǎn)度日,年紀(jì)十□□歲,酷愛男風(fēng),不
好女色。這也是前生冤孽,可巧遇見這丫頭,他便一眼看上了,立意買來作妾,設(shè)
誓不近男色,也不再娶第二個了。所以鄭重其事,必得三日后方進(jìn)門。誰知這拐子
又偷賣與薛家,他意欲卷了兩家的銀子逃去。誰知又走不脫,兩家拿住,打了個半
死,都不肯收銀,各要領(lǐng)人。那薛公子便喝令下人動手,將馮公子打了個稀爛,抬
回去三日竟死了。這薛公子原擇下日子要上京的,既打了人奪了丫頭,他便沒事人
一般,只管帶了家眷走他的路,并非為此而逃:這人命些些小事,自有他弟兄奴仆
在此料理。這且別說,老爺可知這被賣的丫頭是誰?”雨村道:“我如何曉得?”
門子冷笑道:“這人還是老爺?shù)拇蠖魅四兀∷褪呛J廟旁住的甄老爺?shù)呐畠海?br/>
名英蓮的。”雨村駭然道:“原來是他!聽見他自五歲被人拐去,怎么如今才賣呢?”
門子道:“這種拐子單拐幼女,養(yǎng)至十二三歲,帶至他鄉(xiāng)轉(zhuǎn)賣。當(dāng)日這英蓮,
我們天天哄他玩耍,極相熟的,所以隔了七八年,雖模樣兒出脫的齊整,然大段未
改,所以認(rèn)得,且他眉心中原有米粒大的一點(diǎn)胭脂,從胎里帶來的。偏這拐子又
租了我的房子居住。那日拐子不在家,我也曾問他,他說是打怕了的,萬不敢說,
只說拐子是他的親爹,因無錢還債才賣的。再四哄他,他又哭了,只說:‘我原不
記得小時的事!’這無可疑了。那日馮公子相見了,兌了銀子,因拐子醉了,英蓮
自嘆說:‘我今日罪孽可滿了!’后又聽見三日后才過門,他又轉(zhuǎn)有憂愁之態(tài)。我
又不忍,等拐子出去,又叫內(nèi)人去解勸他:‘這馮公子必待好日期來接,可知必不
以丫鬟相看。況他是個絕風(fēng)流人品,家里頗過得,素性又最厭惡堂客,今竟破價買
你,后事不言可知。只耐得三兩日,何必憂悶?’他聽如此說方略解些,自謂從此
得所。誰料天下竟有不如意事,第二日,他偏又賣與了薛家!若賣與第二家還好,
這薛公子的混名,人稱他‘呆霸王',最是天下第一個弄性尚氣的人,而且使錢如
土。只打了個落花流水,生拖死拽把個英蓮?fù)先ィ缃褚膊恢阑睢_@馮公子空喜
一場,一念未遂,反花了錢,送了命,豈不可嘆!”
雨村聽了,也嘆道:“這也是他們的孽障遭遇,亦非偶然,不然這馮淵如何偏
只看上了這英蓮?這英蓮受了拐子這幾年折磨,才得了個路頭,且又是個多情的,
若果聚合了倒是件美事,偏又生出這段事來。這薛家縱比馮家富貴,想其為人,自
然姬妾眾多,淫佚無度,未必及馮淵定情于一人。這正是夢幻情緣,恰遇見一對薄
命兒女!且不要議論他人,只目今這官司如何剖斷才好?”門子笑道:“老爺當(dāng)年
何其明決,今日何反成個沒主意的人了?小的聽見老爺補(bǔ)升此任,系賈府王府之力;
此薛蟠即賈府之親:老爺何不順?biāo)兄圩鰝€人情,將此案了結(jié),日后也好去見賈王
二公?”雨村道:“你說的何嘗不是。但事關(guān)人命,蒙皇上隆恩起復(fù)委用,正竭力
圖報之時,豈可因私枉法,是實(shí)不忍為的。”門子聽了冷笑道:“老爺說的自是正
理,但如今世上是行不去的。豈不聞古人說的:’大丈夫相時而動。‘又說:’趨
吉避兇者為君子。‘依老爺這話,不但不能報效朝廷,亦且自身不保,還要三思為
妥!”
雨村低了頭,半日說道:“依你怎么著?”門子道:“小人已想了個很好的主
意在此:老爺明日坐堂,只管虛張聲勢,動文書發(fā)簽?zāi)萌耍瑑捶缸匀皇悄貌粊淼模?br/>
原告固是不依,只用將薛家族人及奴仆人等拿幾個來拷問,小的在暗中調(diào)停,令他
們報個’暴病身亡‘,合族中及地方上共遞一張保呈,老爺只說善能扶鸞請仙,堂
上設(shè)了乩壇,令軍民人等只管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