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進退維谷的羯角
正如趙弘潤之前所預(yù)測的那樣,隨著戰(zhàn)事耽擱拖延了幾日,羯角人糟糕的軍糧問題就逐漸暴露出來了。
據(jù)雒城內(nèi)諸部落族長所講述的事項,羯族的騎兵基本上只攜帶三日左右的糧食,之后的食物來源,就靠從敵對勢力手中掠奪。
而羯角的奴隸兵,待遇就更為凄慘了。
這些被羯角人視為『戰(zhàn)場消耗物』的奴隸兵,根本就沒有穩(wěn)定的食物獲得途徑,餓一頓飽一頓那是十分常見的事。
什么?吃不飽肚子會影響戰(zhàn)斗力?從而使得傷亡率大大增加?
事實上,羯角人根本就不在乎奴隸兵的傷亡,或者說得更殘酷些,羯角人根本就未曾考慮過這些奴隸兵最后能否活著回去。
當(dāng)然了,不在乎奴隸兵的傷亡情況,并不意味著羯角人不給奴隸食物吃,由于有『羝族人』這個前車之鑒,事實上羯角人也不敢真的將這些奴隸兵往死路上逼,免得這些胡人出身的奴隸,學(xué)曾經(jīng)的羝族人那樣,奮力反抗,將羱族與羯族從奴隸主的位置上拽下來殺掉。
因此,如今的羯族人已經(jīng)學(xué)會給予奴隸們一個卑微的希望,就像羯角部落在開戰(zhàn)前跟那些奴隸們所說的那句『待打贏了魏人便釋放你們自由』的承諾。
什么叫打贏了魏人?
這既可以理解為在一場仗中打贏魏人,也可以理解為攻滅整個魏國,全憑羯角人在最后如何詮釋這句話而已。
但正是這個卑微的希望,一度支撐著那些奴隸兵們瘋狂地向雒城發(fā)動進攻。
可實際上,只要是聰明人,皆可以預(yù)測到,羯族人不可能那般輕易地放手他們的奴隸,除非后者死亡。
而陸續(xù)地給予微薄的食物,同樣也是給予奴隸兵些許希望的舉動,畢竟人一旦饑餓到無法忍受的地步,那可是比野獸還要可怕的。
正因為如此,在羯角的大軍向雒城挺進的期間,比塔圖叫那些依附自己的中小部落,包括沿途收服的中小部落,叫他們承擔(dān)那二十余萬奴隸兵每日的吃食難題。
其實,奴隸兵們每日分到的食物并不多,有時候一整天下來可能也只有一塊羊餅而已,而那種羊餅,就連趙弘潤一頓飯都能吃兩塊至三塊。
但就是這『每人每日一塊羊餅』的食物消耗,區(qū)區(qū)幾日工夫便讓那些中小部落陷入了族內(nèi)食物殆盡的窘迫局面。
也難怪,畢竟那可是多達(dá)二十余萬的奴隸兵。
要知道,為了供應(yīng)碭山軍與商水軍,魏國已幾乎搬空了囤積在成皋關(guān)內(nèi)地的糧倉,目前魏國朝廷戶部轄下的倉部,正緊急從國內(nèi)那些糧食充盈的郡縣收購糧食,緊鑼密鼓地運至成皋關(guān)。
換句話說,魏國在這場戰(zhàn)爭中,其實早已動用了國家力量,讓數(shù)個地方縣城“養(yǎng)著”碭山軍與商水軍;而羯角部落這邊,明明兵力是魏軍的近十倍,卻由一些實力較弱的中小部落供應(yīng)軍糧,這些部落至今還沒有被徹底拖垮,這已經(jīng)是相當(dāng)了不起的一件事了。
八月二十三日,天色陰暗,不過卻未下雨。
而在這一日,又有幾名中小部落的族長們求見比塔圖,直言不諱地透露出他們部落已無力負(fù)擔(dān)二十幾萬奴隸兵每日吃食這件事。
比塔圖應(yīng)允了這些人的請求,并迅速召集『烏角』、『灰角』、『烏蹄』等鐵桿部落,共同商議再次攻打雒城的事宜。
說實話,暴雨過后的陰天,并非是攻城的最佳時候,畢竟城外郊野泥地濕滑,并不利于攻城。
但是比塔圖已經(jīng)顧不了那么多了,因為他知道,大軍若再繼續(xù)耽擱下去,待等食物徹底耗盡,他們將再沒有可能打敗魏軍、攻克雒城,到時候,他們只有退回各自部落這一條出路。
然而,似這種興師動眾出兵討伐魏軍,結(jié)果啥戰(zhàn)果都沒達(dá)成就狼狽撤軍的舉動,將使他們這些部落成為三川其余部落的笑柄,成為被魏國與『雒水聯(lián)盟』嘲笑的對象。
“(羱族語)打吧,大族長!”
“(羱族語)不能再拖下去了。”
“(羱族語)是啊,眼下不是顧慮傷亡的時候了,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打敗魏軍、奪下雒城。”
在一番商議后,諸部落族長們紛紛出言支持立刻攻城。
因為他們很清楚,一旦那些負(fù)責(zé)奴隸兵這些日子食物的中小部落陸續(xù)退出,那么,那龐大的每日食物消耗,很顯然就會落到他們頭上。
與其叫那些奴隸兵每日徒耗食物,還不如讓他們?nèi)ハ啮贸浅莾?nèi)的魏人,在眼下這種情況下,哪怕十名、二十名奴隸兵換死一名魏人,在他們看來都是賺的。
而就在諸部落族長們義憤填膺般附和『不惜傷亡代價攻打雒城』的戰(zhàn)術(shù)時,他們大軍的后方,卻傳來了一個噩耗。
“(羱族語)大族長,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隨著一聲由遠(yuǎn)及近的大呼聲,一名年輕的羯角人闖入了氈帳,氣喘吁吁地大聲叫道:“烏角部落被魏人攻滅了!!”
比塔圖本要呵斥這個不知輕重的年輕人,聽聞此言頓時就愣住了。
此時,氈帳內(nèi)的席中站起一人,正是烏角部落的族長戈爾干,只見一臉呆懵地望著那個年輕人,驚愕問道:“你說……你說我烏角部落怎么了?”
“被攻滅了!”那名羯角年輕人喘了幾口粗氣,神色沉重地說道:“有一支魏軍偷襲了烏角的部落地,殺光了部落地內(nèi)所有的男人……”說到這里,他望了一眼烏角部落的族長戈爾干
,低聲補充道:“還有羊群。……所有的羊,全被殺光。”
『……』
起初在聽到部落內(nèi)的男人被殺光時,烏角部落的族長戈爾干只是滿臉震驚,然而在聽說他們部落的羊群也被魏軍全部給殺掉后,他整個人好似被抽掉了骨頭般,軟綿綿地癱坐了下來,雙目呆滯,一副魂不守舍之色。
也難怪,畢竟羊群是三川部落最重要的財富,其重要意義,是魏人所無法理解的。
整個氈帳,鴉雀無聲。
良久,才有一名部落族長謹(jǐn)慎地出言說道:“會做出這種無恥惡劣行徑的,應(yīng)該就是那支魏軍了吧?……碭山軍!”
話音剛落,旁邊有一名部落族長皺眉說道:“碭山軍……不是被逼到北方的林子里不敢露面了么?”
“……”比塔圖面色微變。
他這才意識到,這幾****被雒城以及趙弘潤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以至于他都不曾去關(guān)注那支派出去前往阻擊碭山軍的羯角騎兵。
『難道我羯角部落萬余名英勇的戰(zhàn)士,竟然被那碭山軍全部殺光,一人都未逃回來?』
比塔圖暗暗心驚。
他并不知道,碭山軍的大將軍司馬安,上次在將雒城內(nèi)諸部落的騎兵誘到森林中獵殺期間,從其手中逃走了一部分活口,以至于這次特地將那萬余羯角騎兵引誘到北方的森林深處,一直等到夜幕降臨,這才開始獵殺。
并且,為了接下來奇襲羯角部落部落營地一事的隱秘性,不惜讓麾下士卒冒險進攻,為此付出了迄今為止還未出現(xiàn)過的重大傷亡。
而這一切,都是為了盡誅那萬余羯角騎兵,使比塔圖不能察覺他碭山軍的動向,方便碭山軍迂回襲擊羯角部落的腹地。
“啪嗒——”
一只羊角杯摔落在地,乳白的羊奶酒灑了一地。
帳內(nèi)諸人下意識地望向失手的那人,卻發(fā)現(xiàn),此人并非是烏角部落的族長戈爾干,而是烏蹄部落的族長里爾哈契。
『烏蹄部落的部落地,好似就在烏角部落西北不遠(yuǎn)……既然烏角部落遭了秧,那么下一個,恐怕就輪到烏蹄部落了……』
烏邊部落的族長切拉爾赫瞥了一眼,不免有些同情那兩位族長。
而同情之余,切拉爾赫亦再次肯定地做出判斷,認(rèn)為魏國是絕不亞于『秦』的大國。
“(羱族語)卑鄙的魏人,居然偷襲部落……”
“(羱族語)可惡!該死!”
“(羱族語)這可怎么辦好?我族部落地可沒有多少留守的戰(zhàn)士啊……”
“(羱族語)閉嘴吧!誰不是?”
逐漸地,氈帳內(nèi)的吵鬧聲越來越響,幾乎有近九成的部落族長們紛紛表示要回援部落地。
而眼瞅著這亂亂紛紛的局面,比塔圖額角青筋冒起,狠狠將手中的羊角杯摔在地上,大喝一聲道:“都住口!”
“……”諸部落族長們面色一滯,頓時氈帳內(nèi)又變得鴉雀無聲。
而此時,只見比塔圖環(huán)視了一眼在座的諸部落族長們,語氣沉重地說道:“是我們疏忽了。卑鄙的魏人,恐怕早就打著偷襲我等部落營地的主意。……如諸位族長們的心情一樣,我也擔(dān)心我羯角的部落地,不出意外的話,那支魏軍的目標(biāo),便是我羯角部落。但是,如果我們就此撤兵回援的話,那就真的輸了,會輸?shù)匾粺o所有……我們非但會失去部落地,還會因為回援途中食物耗盡而變得虛弱,最終被魏人以逸待勞,全部殺死……”
聽聞此言,那些吵嚷著要回援的部落族長們逐漸變得冷靜下來。
“(羱族語)大族長,那你的意思是……”
“唯有打敗雒城的魏軍……”深吸一口氣,比塔圖站起身來,神色中閃過一絲凜然,沉聲說道:“在雒城,有一個叫做姬潤的毛頭小子,此人魏人的王的兒子,既然魏人想通過襲擊我方部落營地的手段逼迫我等回援,那么,我們也可以用那個叫做姬潤的小子,逼迫碭山軍回援雒城……若是諸位族長還相信我比塔圖的話,那么,就一同前往,攻城!”
諸族長們對視一眼,陸續(xù)地點了點頭。
當(dāng)日,二十余萬羯角軍全軍出動,同時陳兵于雒城的西郊、南郊、北郊,而察覺到敵情的商水軍們,亦紛紛步上城墻,嚴(yán)正以待。
那還未交鋒就仿佛已凝固的氣氛,仿佛透露出一個訊息。
這場仗,會是一場殘酷而慘烈的惡戰(zhàn)!未完待續(xù)。)<!-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