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偷聽墻角
聽到沈烈和冬麥掙了大錢消息的時候,孫紅霞剛和王秀菊鬧騰了一場,孫紅霞多希望王秀菊撞自己的肚子,她算著,自己馬上要來月事了,上一次來月事,她小心翼翼地遮掩過去,幸好林榮棠粗心,根本沒注意到,就這么過去了。
這一次,她想趁機(jī)利用這個,就說自己流產(chǎn)了有血,這不是正好嗎?至于去醫(yī)院,自然是怎么都不去,就說她害怕醫(yī)院,傷心難過,萬一去了醫(yī)院,也堅決不檢查就是了。
但是要想做到這個地步,她必須是一個備受打擊的孕婦,她必須要有一個足夠的理由讓她瞎胡鬧。
這個理由,必須王秀菊給。
你整天欺負(fù)你兒媳婦,還把你兒媳婦打得流產(chǎn),兒媳婦遭受打擊有點(diǎn)發(fā)瘋,這不是挺正常的嗎?
孫紅霞甚至想著,也許她可以假裝自己要喝農(nóng)藥,反正把事情鬧騰大了,但又不喝,最后把去醫(yī)院這事給賴過去就是了。
可誰知道,大鬧了一場后,就在她打算撞向王秀菊的時候,林榮棠卻護(hù)住了她,不但護(hù)住了她,還幫著她說了王秀菊,之后公公也林寶黨也出來,把氣咻咻的王秀菊扯走了。
一次上好的機(jī)會就這么錯過,孫紅霞非常懊喪,也難受得厲害。
她估計,自己過兩天就要來月事了,到時候萬一露餡呢,再說時間一長,她的肚子按理應(yīng)該逐漸增大了,現(xiàn)在隨便塞個衣服就行,那以后呢?這哪能一直瞞下去!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聽別人說起,說是沈烈和冬麥掙了大錢了,說那一批梳絨機(jī)賣出去,社辦工廠給了他們不少錢,還說至少得掙了好幾千。
好幾千哪!
莊稼人,一年到頭地里吭哧吭哧忙乎,那才幾個錢?結(jié)果人家一口氣掙好幾千!
所有的人都眼紅了,都開始想巴結(jié)巴結(jié)沈烈冬麥,想問問這些門路。
孫紅霞卻有些傻眼,她覺得不對勁。
她和沈烈結(jié)婚的時候,呼啦一下子,一些記憶涌入,她記得了許多事,但她清楚地記得,沈烈貸款做買賣賠錢了,要倒霉。
她拼命地去搜刮關(guān)于那一年的記憶,那一年的記憶并不完整,也不連貫,但就她能大概串連起來的,她覺得沈烈絕對沒發(fā)財!
沈烈如果發(fā)這種財,她后來也不會在沈烈被人家派出所拘留后,她非鬧著離婚了。
幾千塊,那得夠花多久呢!
孫紅霞茫然了。
不能趕緊將孩子流產(chǎn),她本來已經(jīng)害怕和忐忑起來,而沈烈的賺錢,更是讓她煎熬,甚至開始懷疑自己。
她是不是被坑了?
冬麥跟著沈烈竟然要過好日子了?
她是不是自己把自己唾手可得的幸福給糟蹋了?
孫紅霞在茫然過后,仔細(xì)地又將自己能記得的那些事想了想,最后終于堅定了信念。
沈烈最后還是會受窮的,他就算一時掙了,也敗進(jìn)去了,追根到底,他做的那個買賣不行,羊毛羊絨行業(yè)屬于國家限制行業(yè),你沒公社的批條,買賣啥都是違法的,做這個,肯定沒前途,說不定哪天就進(jìn)去了!
她還是得跟著林榮棠,最近林寶黨開始找公社里關(guān)系,想著讓林榮棠接班,雖然沒希望,但總得試試,如果能成功,那就不一樣了。
王秀菊那里,當(dāng)然是想著林榮棠拿到的工資上繳給王秀菊,但是她肯定不允許的,一定要把林榮棠的工資捏在手里。
每個月固定工資,地里再有點(diǎn)收成,不比沈烈瞎折騰強(qiáng)?
別看沈烈現(xiàn)在鬧騰得歡,他那么愛折騰,還不是早晚賠進(jìn)去!
因?yàn)檫@個,孫紅霞對林榮棠,自然更加小心,她一定要抓住林榮棠,不能讓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是騙他的,瞞過這件事,以后兩個人就是正兒八經(jīng)夫妻,好好過日子就是了。
于是這晚,孫紅霞對著林榮棠就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他們成親后,一直還沒做過夫妻之間的事。雖然夫妻之間那些事,她突然擁有的那些記憶里,也沒這個,但是她小時候看過鄰居家的小人書,小人書里有。
后來小人書被燒毀了,可她一直記著呢。
她出嫁前,她娘也提過,她知道這個事怎么搞。
她害怕被林榮棠發(fā)現(xiàn),更怕林榮棠突然提出來要圓房,一圓房,不就露餡了。
所以吃過晚飯后,她一直小心地避著林榮棠,就推說自己有些累了,進(jìn)屋躺在炕上歇息了。
林榮棠湊過來:“紅霞,累了?”
孫紅霞連忙閉上眼睛裝睡。
林榮棠便坐在一旁,好像看了她一會。
孫紅霞心跳如鼓,生怕被看穿了。
之后林榮棠抬起手來,輕輕地落在她肚子上。
孫紅霞更害怕了,他萬一摸出來怎么辦?自己那衣服有沒有好好墊平了?不過他沒有過孩子,冬麥又沒懷孕過,他應(yīng)該也不懂吧?
好在,孫紅霞提心吊膽一番后,林榮棠到底是起身了。
孫紅霞后怕得身上都出汗了,她心想,可算是逃過一劫,幸好林榮棠不懂這個,他還真以為自己懷了他的孩子呢!
林榮棠在屋里坐了一會,便出去了,孫紅霞聽著他那動靜,好像是去洗澡了,也就松了口氣。
林榮棠走出房中后,外面朦朧的月光灑下來,落在院子里,一切都那么不真實(shí),像夢一樣。
林榮棠卻覺得好笑,他周圍的一切都那么荒謬諷刺,簡直像一場荒誕的鬧劇。
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林榮棠便想起來以前,他甚至開始后悔,當(dāng)初在醫(yī)院,他騙了冬麥。
如果沒騙,現(xiàn)在呢,冬麥?zhǔn)遣皇菚徦?,陪著他一起過日子?
他經(jīng)常會幻想,想著冬麥會回來,依然和他過日子,想著冬麥和沈烈過不好,可是現(xiàn)在,沈烈掙了大錢,冬麥?zhǔn)窃僖膊粫仡^了吧。
她只會把日子越過越好,然后更加后悔當(dāng)初嫁給自己,甚至?xí)c幸早早和自己離婚了。
想到這里,林榮棠麻木地走到西屋,過去打水,不過就在他彎腰的功夫,卻聽到了一種細(xì)微的聲音。
有些熟悉,也有些陌生,在這寂靜無聲的夜晚傳來,讓林榮棠心里一動。
他支著耳朵聽了一會,只覺得那聲音時有時無,根本聽不清楚。
他心跳加速,鬼使神差的,走出西屋來,遁著那似有若無的聲音,來到了墻根處,之后看了看地勢,搬來了一個杌子,踩著杌子終于爬上了墻頭。
爬上墻頭后,他小心地沿著墻頭往前,這樣就能緊貼著沈烈家西屋的屋檐了。
從這個位置,他側(cè)耳細(xì)聽,那聲音就清楚多了。
這就是冬麥的聲音。
像是小動物受欺負(fù)了,嗚嗚咽咽的,好像又有些喜歡,那隱約的嗚咽聲中,仿佛又夾了帶了悶重的水聲,說不上來是什么。
林榮棠蹙眉,繼續(xù)細(xì)聽,聽著間,恍然明白了。
明白過來的那一剎那,他心口便被人插了一刀,痛得根本沒法喘氣,痛得他幾乎從墻頭上跌落下來。
偏偏女人家那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陸續(xù)傳來,傳入他的耳朵里,讓他逃無可逃。
他不想聽,依然往他耳朵里,往他心里鉆。
聲音像鋸子,剌著他的心最脆弱的地方,一下一下地疼。
那聲音并不是自己發(fā)出的,而是被迫發(fā)出的,那是因?yàn)橥饬Φ暮粚?shí),而被捶打出來的。
林榮棠的血液往上竄,他知道自己應(yīng)該盡快逃開,不應(yīng)該去看這些,可他還是忍不住,他想看看他的冬麥,想聽到他的冬麥更多的聲音。
他到底是小心地爬著,僵硬地往前,之后翹起腦袋來。
古樸雕花的屋檐下,月光如水一般灑下,灑在了小院子里,他看到了女人的頭發(fā)像緞子一樣,在被劇烈地抖動,那正是一切聲響的來源處。
他心跳如鼓,明知道看到的一切就是刀,但刀上沾了蜜糖,他忍不住。
他抻著脖子,就在那時高時低的聲音中,他終于看到了,她靠在窗戶上,因?yàn)樽藨B(tài)的原因,將頸子揚(yáng)成了優(yōu)美的弧度,就像盛開的花蕾彎下去,像河邊的白鵝俯下頭來,白細(xì)的頸子很美,仰起的下巴,微微張開的唇。
他甚至在那月光下,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迷醉。
林榮棠熱血上涌,她當(dāng)了他一年的妻子,從來沒有這樣過。
這是他無法做到的,別的男人做到了。
是別的男人讓他這樣的。
林榮棠緊緊地扒住墻頭,指尖幾乎掐入了厚重的土坯中,他渾身每一處都痛得像是凌遲一般,他依然忍不住想去看更多。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卻看不到了,男人有力的掌攬住了冬麥,于是女人便被摟住,之后動作一換,他再也看不到了。
甚至連原來的聲音都變得悶而低,幾乎聽不到。
林榮棠又側(cè)耳傾聽了一番,便有些失落地從墻頭滑落。
滑落墻頭后,他蹲坐在那里,兩眼直直地望著天上的月。
其實(shí)他也會渴望,也會想,只不過他不敢,自卑膽怯,生怕冬麥發(fā)現(xiàn),所以一些事,也盡量壓抑著,并不敢露出來。
可是,孫紅霞和冬麥不一樣吧。
孫紅霞自己把自己搞到這一步,哪怕有一天她知道了事情真相,她怎么敢傳出去,傳出去她就必須解釋清楚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她自己裝這么像,誰信她沒懷孕?
除非她拉出一個奸夫來,說自己未婚先孕還想栽贓給自己,但是如果那樣,她自己也把自己的名聲踐踏到土里去了,十里八村,怕是沒人敢娶她了。
再說,她也未必就能發(fā)現(xiàn)。
林榮棠唇邊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心想,論心機(jī),她差得遠(yuǎn)著呢。
他靜默了良久,終于過去了灶房,四處看了半響,他看到了旁邊籃子里散落著的胡蘿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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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麥唇被封住,發(fā)不出聲音。
過了一會,沈烈便抱著她過去正屋炕上,其間兩個人一直密不可分,這讓冬麥羞恥至極。
極度的歡樂后,是盡興的滿足,沈烈挑著眉,看了一眼窗外,沒說話。
冬麥捂著肚子:“餓了,咕咕咕地叫。”
沈烈聽她語氣,倒像是有些委屈,湊過去聽了聽,笑了:“真得餓了,我去熱熱,趕緊吃。”
冬麥哼哼了聲,躺在炕上沒動彈,沈烈很快取來了,兩個人便就著炕沿吃了。
今天買的有豬腰子,冬麥便切成了片,豬腰子如果炒過了就柴,炒太嫩了總覺得還沒太熟,所以冬麥?zhǔn)怯没痨袪€的,現(xiàn)在蘸了佐料吃,佐料是自己特意用花椒末和鹽巴調(diào)拌成的。
除了豬腰子,還做了白片肉,另有一個醋拌黃芽菜,配上往日腌制的醬茄子,兩個人足足夠了。
“這段日子你在社辦工廠,估計也沒好好吃吧,”冬麥看了他一眼,他那張臉本身就是偏硬朗的,現(xiàn)在瘦了后,不笑的時候就特別嚴(yán)肅,甚至有些嚴(yán)厲,估計不熟的人見了會有些害怕。
她便叮囑他:“多吃點(diǎn)。”
沈烈:“你最近幾天在娘家都忙什么?麥子收好了?”
冬麥:“收好了,今年收成不錯,新麥子也不錯,我娘說給我們拉一袋子來,讓我們慢慢吃?!?br/>
沈烈:“不缺那個,你娘那里的自己留著吧,明天沒事,我們?nèi)チ瓿?,帶你到處玩玩?!?br/>
冬麥:“好!”
沈烈又道:“回來后,抽空咱把墻頭修整修整?!?br/>
冬麥好笑:“才掙了錢,馬上就要修房子???”
沈烈看了她一眼:“對?!?br/>
冬麥便覺得有些不對:“真要修?”
總覺得好像有什么事他沒說。
沈烈:“當(dāng)然要修,防賊。”
冬麥聽了,自然是納悶,不過想著明天去陵城的事,又說起這個,也就沒提這個話茬。
第二天,沈烈?guī)е溔コ抢?,出村時自然是碰到好幾個村人,一個個都格外熱情,那些曾經(jīng)懷疑過的,同情過的,全都變了臉,笑容滿面,羨慕地看著沈烈和冬麥。
冬麥還聽到有人夸自己有福氣,聲音不大,小聲嘀咕著說的,那意思是自己改嫁給了沈烈,這下子可是享福了。
冬麥聽著好笑,心想最開始可不是這么說的,都同情她呢。
所以這人哪,你混好了,就是有福氣,混不好,那就是倒霉,別人看你,就是兩種目光,別人的嘴里,自然能變出兩個說道來。
出了村,很順利地上了客車,也許是因?yàn)樾那楹?,冬麥竟然也沒暈車,到了陵城后,沈烈先帶著她找了一處招待所,這次住的陵城最好招待所。
這家招待所里還有熱水壺,可以用電燒水喝,這就稀罕了,別的普通招待所哪有這個,都得向服務(wù)員要水,那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股子陳垢味兒,現(xiàn)在能自己燒就好了。
沈烈在外面買了一份包子,還要了一只燒雞,就著熱水,兩個人在招待所里吃,吃飽喝足,休息了一會,這才出去逛百貨商場。
以前坐了一路的車,兵荒馬亂地過去,其實(shí)渾身累,逛起來也沒意思,現(xiàn)在吃了東西休息了,從容不迫地逛,那感覺就不一樣了。
“咱在這里玩幾天?”
“想玩幾天就玩幾天,反正不急,再說我還想跑一下陵城的廠子,給咱那三臺梳棉機(jī)找個銷路?!鄙蛄医o冬麥攥干了毛巾,遞給她:“那三臺梳棉機(jī)不著急,慢慢找銷路,公社里開飯店的事,也不是馬上要干的,貸款下周直接去信用社還了就行了,反正也沒什么著急的事?!?br/>
冬麥聽了,懶懶地往床上一躺:“那就再晚一會出去,晚上還想去電影院看電影?!?br/>
沈烈:“看。”
冬麥:“公園也得逛?!?br/>
沈烈:“逛?!?br/>
冬麥:“再買幾件好看的衣服!夏天了,我想買新裙子?!?br/>
沈烈:“多買幾條,每天穿,不帶重樣的。”
冬麥笑:“我喜歡粉的,桃紅的,顏色好看的,可以嗎?”
沈烈:“為什么不可以,你喜歡什么顏色就什么顏色?”
冬麥看著沈烈,她抿著唇,笑中有一絲不好意思:“我怕別人說我不正經(jīng),花枝招展。
在村子里,確實(shí)這樣,太出挑了,別人會說。
沈烈笑了:“只要我們足夠努力,讓所有的人望塵莫及,他們就不是嘲笑,而是模仿?!?br/>
冬麥聽了,微怔,想了一番,倒是覺得有道理。
她想起來上學(xué)時候,那個時候大家扎小辮,兩只羊角辮,講究的會用兩段小小的紅緞帶扎上點(diǎn)綴,這樣好看,但是孟雪柔有一塊大紅緞帶,她不舍得剪斷了,兩只小辮就各扎一頭,那緞帶將兩只辮子連在一起了。
她其實(shí)只是不舍得將整塊緞帶剪斷而已,但后來,大家都覺得那樣好看,都開始學(xué)著孟雪柔,用一根緞帶扎兩只辮子了。
為什么要跟著人家學(xué),因?yàn)槊涎┤峒矣绣X,衣服漂亮,人也講究,大家就覺得,她那樣是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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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歇了半天才出來,出來逛百貨商場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兩點(diǎn)多,外面有些熱,沈烈花錢雇了一輛三蹦子,就是人力三輪車,坐上去,沒幾步就到了。
到了百貨商場后,兩個人逛了一圈,沈烈買了兩條襯衫,一條褲子,冬麥則挑了三四件衣服,其中一條連衣裙,冬麥穿上后,周圍好幾個顧客都看過來,贊嘆羨慕,有一個還說也要試這條裙子。
冬麥紅著臉看沈烈:“你覺得怎么樣?”
沈烈笑看著她:“買?!?br/>
其實(shí)他并不喜歡她這樣穿,腰那里被掐得太細(xì)了,裙擺也就是剛剛過膝蓋,露出兩條小腿來。
冬麥的小腿曲線很好看,纖細(xì)修長,腳踝也白白細(xì)細(xì)的,反正就是惹人。
作為男人,他當(dāng)然不喜歡讓別的男人看到,不過沈烈覺得也不是太出格,她自己明顯喜歡,那就買吧。
冬麥又給自己爹娘各挑了一身衣服,大嫂馬上要生,二嫂如今也懷上了,給滿滿和兩個即將出生的孩子都準(zhǔn)備了衣裳。
把這些都給結(jié)賬了后,沈烈又帶著冬麥去看看別的,冬麥原來想法挺多,不過現(xiàn)在看到,又覺得不是特別有必要,還是買了點(diǎn)給孝敬爹娘的。
沈烈買了收音機(jī),說回去聽廣播聽新聞,可以長見識。
這時候轉(zhuǎn)身看到那邊一對鏡子,紅色鏤空鏡框,精致洋氣,也看著喜慶。
冬麥便想起來李秀云:“她馬上就要結(jié)婚了,送她一對鏡子吧,你覺得呢?”
沈烈看了眼冬麥:“怎么突然想起來這茬?”
冬麥:“我看她人其實(shí)也不錯,人家對你可操心了。”
沈烈無奈:“什么叫她對我可操心了?我什么時候用她操心?”
沈烈對李秀云的印象,還是一個流鼻涕小姑娘,當(dāng)初他離開時候,李秀云才多大一小丫頭,其實(shí)就是那年她被她哥騙到了樹上,下不來,他逞英雄,把她給抱下來了。
后來可能別人開了次玩笑,李秀云就總說以后要嫁給他。
沈烈也沒當(dāng)回事,小屁孩而已,誰會當(dāng)真,可回來后,李秀云竟然記得,眼巴巴地跟后頭,說要嫁給他,他就有些頭疼了。
這又不是演白蛇傳,怎么還來以身相許那一套呢?
冬麥看他不高興,便笑著說:“人家小姑娘確實(shí)還不錯,沒什么壞心眼,一心惦記著你,現(xiàn)在人家這不是也死心了,嫁人去了,我那天隨口說給她兩塊布當(dāng)枕套,現(xiàn)在看到這鏡子,又覺得反正咱掙錢了,給她買一對鏡子得了,你覺得呢?”
沈烈聳眉:“也沒多錢的事,隨你,不過先說好,那是你要送的,和我可沒關(guān)系,可別說是因?yàn)槿思覟槲也傩摹,F(xiàn)在打著我名頭送東西,回頭想起來,找我別扭,那我不是冤死?!?br/>
冬麥看他這樣差點(diǎn)笑出聲:“我至于嘛?我有那么小心眼嘛?”
沈烈:“那我哪知道……”
冬麥低哼一聲:“小人之心!”
鏡子自然是買了,買了后裝在盒子里,到時候連帶做枕套的布料一起給人家,也算是給人家結(jié)婚添置東西了。
一時逛著又買了別的,最后兩個人買了滿滿當(dāng)當(dāng),才提著回去,先把東西放在招待所,之后兩個人出去吃飯,吃得烤串,沈烈還要了啤酒,冬麥就著他的杯子嘗了兩口,不好喝,繼續(xù)喝自己的香檳了。
吃飽喝足去看電影,電影叫《喜鵲嶺茶歌》,講的是柳新泉被分配到縣城農(nóng)科院,陰差陽錯被當(dāng)成專家,最后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的故事,故事很有趣,冬麥好幾次都忍不住笑,里面也有甜蜜的愛情,看得人臉紅心跳。
看完后,冬麥倒是有些感慨:“原來咱們農(nóng)村的事,也可以拍電影,還挺有趣的?!?br/>
沈烈:“哪里都有有趣的故事,又不是只有城市能有故事?!?br/>
說話間,沈烈買了一根冰棍,領(lǐng)著冬麥往前溜達(dá),反正也不著急,多晚回去都沒事,兩個人有充足的時間享受悠閑自在。
冬麥正吃著冰棍,恰好看到前面一個騎著自行車的,挺眼熟的,再一看,竟然是戴向紅。
冬麥忙打了招呼。
戴向紅下了自行車,看到他們也是意外:“你們怎么在這里?”
沒林榮陽林榮棠王秀菊之類的人,她和戴向紅說話也隨意起來:“我和沈烈進(jìn)城玩,順便買些東西,剛看了電影,打算回招待所呢,姐你這是怎么回事,剛下夜班是嗎?”
戴向紅:“你們住哪兒?”
陵城其實(shí)也就兩家招待所,新開的新希望才是這個方向,但是貴一些,聽說條件比原來國營的要好,戴向紅看他們走的方向,有些疑惑,那個新希望招待所一般人不舍得住。
冬麥:“就前面那個新希望,姐,咱們順路?!?br/>
戴向紅便推著車子和他們一起走,又看他們衣著,穿得挺好的,就更加好奇了,心想這是發(fā)財了?
冬麥看出來戴向紅的疑惑,便大致說了沈烈搞梳絨機(jī)掙到錢的事。
戴向紅一聽,驚喜不已,連說恭喜,羨慕得不行,羨慕了一番,又說起林榮陽了。
“他在工廠現(xiàn)在遇到一些麻煩,說這次的提干,本來應(yīng)該有他,結(jié)果卻不知道怎么給了人家,為了這個,他和他們副廠長談過好幾次,現(xiàn)在他賭氣,不想干了,說也沒幾個錢,還得整天看人家臉色,想下海經(jīng)商,說現(xiàn)在不少下海的,我是挺愁的,你說好好的鐵飯碗不干,非去下海,這萬一掙不到錢呢!”
冬麥其實(shí)對林榮陽不太有好感,不過聽戴向紅這么說,還是道:“我們是沒鐵飯碗的,想法當(dāng)然不一樣,努力掙錢的話,外面掙錢機(jī)會挺多的,不過機(jī)會多,也不是人人能碰上,還是得有點(diǎn)自己的特長?!?br/>
“特長?”戴向紅無語了:“他哪有什么特長,我看根本沒那本事,就是瞎折騰吧!他要是有沈烈一半的本事,我也不說他什么了?!?br/>
戴向紅又問起來沈烈做的什么買賣,梳絨機(jī)怎么回事,沈烈就解釋了一番,聽得戴向紅一個頭兩個大:“他肯定干不了這個,再說也沒那本錢,信用貸,他也沒那膽子?!?br/>
總之說來說去,仿佛也不知道干啥,但繼續(xù)在現(xiàn)在的工廠干,也是整天抱怨不高興,沒個笑的時候。
戴向紅:“我這一天到晚值班,其實(shí)挺累的,可想起他來,真是操心?!?br/>
冬麥還能說什么,少不得勸勸,最后戴向紅走到路口,也就告別了,臨走前又說讓他們有空去她家里坐坐。
回去的路上,冬麥和沈烈說起林榮陽:“他可是鐵飯碗,竟然也有這個念頭,可真是沒想到?!?br/>
沈烈笑了:“世界總是在變,人也會變,現(xiàn)在國家要改革,要開放,外面做小生意,做得好一天掙幾十塊的也不是沒有,抱著鐵飯碗是穩(wěn)當(dāng),可一個月五六十塊錢,日子過得當(dāng)然沒勁了?!?br/>
冬麥便想起沈烈之前說的,他言語中不太瞧得上那六十塊,現(xiàn)在想想,倒是也有道理。
不過誰知道將來呢,現(xiàn)在自己家掙了這兩萬塊,有本錢了,但將來會不會賠進(jìn)去,可不好說,但只要自己肯努力,起起伏伏的,總是能過下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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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晚兩個人還是興致高,折騰了半天才睡,第二天自然起晚了,沈烈先帶著冬麥去逛街,去了市新華書店,又去了博物館,到處看看,開開眼,最后去逛了附近的黑市,這才算完。
到了下午時候,沈烈出去,說是接觸下陵城附近的幾個工廠,冬麥沒跟著去,就在附近走走逛逛,看看陵城的餐館,人家餐館怎么布置,客流量怎么樣,又找了一家拉面館進(jìn)去吃,觀察著里面的情況。
這家拉面館還挺火的,每個桌上都有客人,冬麥觀察了下,一碗帶牛肉的拉面要八毛錢,一個客人要一份拉面,有的會額外加鹵蛋,奢侈的也會要求加牛肉,這么算下來平均一個客人要花費(fèi)一塊錢。
這家拉面館并不大,大概有七八張桌子,有的桌子上四五個人,也有的兩個人,像自己這樣一個人獨(dú)占一張桌子的很少,總體算下來,平均大概有二十五個客人,這樣的話,現(xiàn)在在店里的客人花費(fèi)是大概二十五塊錢。
冬麥慢條斯理地吃著面條,注意到外面時不時有客人過來,外面客人會翹頭看看里頭,見到還需要等位,盡管拉面館老板熱情招待,不過人家還是走了,當(dāng)然也有個別的會等。
冬麥琢磨著,如果拉面館的飯桌再多一些就行了,那就不能同一時間招攬更多生意?
不過冬麥又一想,如果飯桌增多了,那店面就得大起來,店面大起來,租金成本就大了,而且后廚未必能忙得過來,同時準(zhǔn)備的食材也得多。
冬麥就犯愁了,她發(fā)現(xiàn)這個事真是一個大麻煩,里面許多道道呢。
這個時候,有一桌的客人起身離開了,店老板拿抹布擦了桌子,很快就有別的客人來了,冬麥看著,不好意思自己占據(jù)一個位置,便示意老板,可以讓客人坐她這里,和她拼桌。
拼桌的客人是一家人,帶著兩個小孩,小孩特別調(diào)皮,哭哭鬧鬧的,冬麥雖然喜歡小孩,不過看著小孩鼻子那里有鼻涕,而且鼻涕還發(fā)黑,她就有些沒胃口了,如果自己的孩子,還能好好管管,可別人家,自己又不好插手,便匆忙吃了,起身離開。
離開后,她的座位很快就被占據(jù)了。
冬麥看著,心里一動。
她突然明白了,當(dāng)?shù)昝婀潭?,店面的桌子有限的時候,要想提高餐館的收入,那就得讓每個客人“停留的時間”盡量地短。
一個客人慢悠悠地吃,占據(jù)了整個午飯時間,那張桌子,也就是只能掙這一個客人的錢了。
如果一頓午餐,一張桌子能招待兩撥或者三撥客人,那就等于一張桌子變成了兩張三張。
冬麥突然激動起來。
她其實(shí)一直在想,如果開餐館,應(yīng)該賣什么,她現(xiàn)在手藝越來越好了,各種菜都可以做,但正因?yàn)檫@個,反而迷茫了。
如果說各種菜都做,那到時候需要采購的菜品太多,還得請服務(wù)員,而且她自己未必忙得過來,這么一來,想想都是麻煩。
現(xiàn)在,她突然意識到“要盡可能縮短客人在餐館的時間”,她就明白了。
她沒什么經(jīng)驗(yàn),也不知道成敗,所以盡可能從簡單地入手,一步步摸索著來。
她現(xiàn)在不是之前隨便拉著板車在街邊賣魚湯可以隨時撤,她得租賃房子,要有一些投入,所以必須好好選擇方向。
她可以選擇賣餛飩,賣餃子,賣涼皮,賣包子,或者賣鹵煮,必須是那些頭一天她可以讓幫工一起做好,第二天簡單加工就隨便賣的。
不然如果是正兒八經(jīng)的炒菜,她一個人,能供應(yīng)上多少客人啊,如果請幫工做,會壞了招牌,如果請好的廚子,那也是不小的開支,而諸如餛飩餃子什么的,只需要她調(diào)配好餡料,農(nóng)村人,隨便請一個什么人都可以包。
想明白這個,冬麥突然輕松起來了。
她可以開一個餃子館,頭天多包,第二天往鍋里一下就行,這樣客人過來等不了多久就能吃上,吃餃子也不費(fèi)時間,這樣自然能節(jié)省餐館的桌子。
到時候只是需要租賃一個不大的店面就行了,也不至于投入太多成本。
沈烈那里雖然掙了兩萬塊,但是他后面需要做的事情,各方面也都需要錢,她并不想在餐館上投入太多成本。
如果生意好,后面再考慮著擴(kuò)大餐館,或者再租賃門面做別的就行了。
冬麥想明白這個后,頓時渾身輕松,迫不及待地想沈烈回來,她好和他說說自己的想法。
他比自己有見識,考慮問題也周到,她還等著他幫自己提提意見呢。
這個時候恰好旁邊有賣冰棍的,她買了一根冰棍,邊吃著邊要回去招待所,誰知道恰好看到,旁邊兩個小孩在路邊玩,正是拉面館吃面的兩個小孩。
冬麥想著這里有車經(jīng)過,家長也太不小心了,不過也只是想想,可這時候,正好有一輛小汽車開過來,嘟嘟嘟地經(jīng)過。
冬麥嚇了一跳,趕緊跑過去,將那兩個小孩拽開。
那小汽車一個急剎車,也停下來了。
小汽車門開了,下來一個人,看上去約莫三十歲左右,穿著中山裝,文質(zhì)彬彬的,忙過去查看兩個小孩的情況。
這時候兩個小孩嚇哭了,哇哇哇地張著嘴巴哭。
中山裝:“同志,你家孩子沒事吧?傷到哪里了沒?”
說話間,他恰好抬頭看冬麥,看到冬麥的時候,倒是愣了下。
冬麥的冰糕也顧不上吃了:“這不是我家孩子,兩個孩子父母應(yīng)該是在拉面館吃飯。”
說著,她就要跑去拉面館喊人,孩子父母知道,嚇了一跳,趕緊跑出來,孩子哭著撲進(jìn)他們懷里,兩個人趕緊查看孩子傷勢。
中山裝忙上前說話,安撫了孩子家人,并說了情況,意思是孩子有什么問題,他會負(fù)責(zé)。
冬麥聽著,倒是覺得這中山裝人不錯,說話看著就踏實(shí)。
其實(shí)是孩子亂跑,怪不得人家小轎車,如果賴一點(diǎn)的,估計要吵起來了。
好在孩子父母也不是不講理的,哄了一番發(fā)現(xiàn)孩子沒事,就帶著孩子進(jìn)去拉面館了。
中山裝笑著看向冬麥,感激地道:“這位同志,剛才多虧了你?!?br/>
冬麥搖頭:“也就是順手的事,沒什么?!?br/>
中山裝:“同志的口音,不像是陵城人?”
冬麥家屬于陵城下面的村子,陵城各處,相隔幾十里口音都可能略有不同,冬麥的口音,和陵城口音接近,但個別發(fā)音略有些細(xì)微差異。
冬麥:“不是?!?br/>
不過再多,她也沒說,畢竟也不是認(rèn)識的人,犯不著。
中山裝打量著冬麥,還想說什么,冬麥卻覺得有些怪怪的。
本來她覺得中山裝人挺負(fù)責(zé)任的,是個好人,但現(xiàn)在,他看自己的目光,讓自己覺得,有點(diǎn)打量的意思。
她便笑了下:“同志,我還有事,先走了。”
中山裝待要說話,不過看著冬麥好像有點(diǎn)防備,只好不提了。
看著冬麥離開,中山裝沉默地看了一會,也就上車了。
他的姑姑一直在首都工作,這次爺爺去世二十周年,她回來掃墓上墳,昨天母親拿出來當(dāng)年的老照片,大家一起看,他姑姑年輕時候挺好看的。
當(dāng)時母親還感慨,說姑姑可惜了,說那么好看,竟然這些年一直單身不找,他多看了幾眼那相片,覺得確實(shí)好看。
剛才那個女同志,長得和姑姑年輕時候真像,他看到后,難免有些意外。
不過人家那么明顯是滿臉防備,他也就懶得多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