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家鄉(xiāng)的月亮
    折騰了一晚上,沈烈總算改造差不多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了,兩口子從老宅那里回去家,路上差不多的人家都滅燈了。
    黑燈瞎火的,時不時誰家還有狗叫,沈烈便握著冬麥的手。
    走出了后街,便可以看到月亮了,快到月中,月亮已經(jīng)很圓一個了,高高地懸在村莊的上空。
    沈烈看著那月亮:“冬麥,你說今晚的月亮好不好看?”
    冬麥看了一眼:“也就這樣啊?!?br/>
    沈烈:“那不是挺好看的嗎?”
    冬麥:“一直都是這樣,從小就是這樣,今天有什么不一樣嗎?”
    沈烈望著那月亮,笑著說:“你看,我們辛苦了一天,現(xiàn)在所有的村里人都睡著了,只有我們,安靜地走在村里,抬頭欣賞下月亮,之后我們就回家洗洗睡了,我還可以抱著你睡,這不是挺好的?”
    冬麥想了想,明白了,也笑了,她反握住他的手:“你覺得月亮美,是因為你心里美,你高興,喜歡?!?br/>
    沈烈轉(zhuǎn)首看冬麥,月華如練,落在她的眉眼間,讓那眉眼籠上了一層瑩潤的光澤,他想起那天,回到久違的村莊,看到的那個她。
    他收起了笑,牽著她的手慢慢地踱步:“以前,在很遠的邊疆,遠到你想象不到的地方,也會有這樣的月亮,我和戰(zhàn)友在一起,聽他們說家里的妻子、孩子還有老人,聽他們懷念家鄉(xiāng),炮火連天,誰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去,誰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看到家里的月亮。”
    冬麥心里一動,想起他說補貼出去的那六十塊錢,她沉默了一會,還是問道:“那些人,他們回去了嗎,看到家里的月亮了嗎?”
    沈烈搖頭。
    冬麥便不說話了。
    其實對于沈烈補貼六十塊錢,她沒什么看法,因為她覺得那本來就是沒指望過的錢,就當沒有過就是了,也不會覺得怎么樣,所以沒什么意見。
    可其實沒意見不代表理解,她佩服沈烈的義氣,但是并不理解沈烈為什么要這樣。
    現(xiàn)在,好像能明白了。
    那些人看不到家鄉(xiāng)的月亮,但是沈烈看到了。
    她抬起頭,再次看向那輪明月,皎潔的玉盤四周圍好像籠著一層淡藍,美得高潔遙遠。
    她想了想,道:“我突然也覺得,咱們家里這月亮,是挺好看的?!?br/>
    *************
    第二天一大早,沈烈就去公社買了兩瓶西鳳酒,又買了豬肉和魚,村里找了相熟的人家,拿雞蛋換了一些菜,平時關(guān)系好的幾個知道了,都要塞給冬麥菜,之前冬麥腌了醬茄子,分給她們一些,她們都挺不好意思的,那個好吃,她們自己腌不出冬麥的那個味兒。
    不過冬麥沒要,畢竟現(xiàn)在自己家沒種菜,吃人家的,一天行兩天行,哪能天天吃呢。
    把這些置辦好了,回來剛吃了飯,路奎軍開著貨車帶著兩個人過來了,那兩個人都是他們村倒騰梳絨機的“能人”,隨車帶著的還有十幾袋子的下腳料。
    下腳料卸車后,路奎軍和兩位能人進屋看梳棉機,在那里研究探討具體細節(jié),沈烈便拉上了閘,之后通電,梳絨機便笨重地運轉(zhuǎn)起來,大家試探著將那些開過的下腳料放進去梳,幾個人又對著梳過的下腳料研究,看里面具體的粗細長短。
    冬麥也沒什么事,便回去準備下酒菜,想著等下好好招待人家。
    回去的時候,村里好幾個都圍上來問,問他們的買賣怎么樣,又打聽路奎軍過來干嘛,最后議論紛紛的,說什么的都有。
    旁邊王秀菊恰好聽到,便笑著嚷嚷:“借印子錢,那可不是好借的,還不知道啥下場呢!咱都知道楊白勞吧?”
    她說完這話得意地笑起來,以為大家會說起這事來,可誰知道,周圍幾個便默不作聲了。
    沈烈人不錯,挺熱心的,有什么好事也會帶著大家,雖然大家覺得他貸款搞這個,太大膽了,只怕是會出事,但是聽王秀菊這么嘲諷人家沈烈,大家還是不太樂意。
    王秀菊說完后,見場面一下子冷了下來,也是有些面上無光,便訕訕地說:“這都等著瞧吧!”
    說完人也就走了。
    旁邊幾個,連忙安慰冬麥:“搭理她干嘛,誰不知道她滿村最潑,和這種人沒法計較!”
    不過也有關(guān)系不錯的勸她:“其實你還是和沈烈商量商量,他貸款搞這個,確實太冒險了,還有什么梳棉機改成梳絨機,聽起來就怪怪的,這哪那么好改?”
    “我娘家舅舅就在陵城紡織工上班,他說了,這個不容易,說梳棉機一臺也就是兩三千塊,但是梳絨機要三萬多,如果能改,那人家梳絨機賣給誰?誰也不是傻子!”
    就連劉金燕都說:“冬麥,好幾萬塊錢呢,如果真有個啥,咱們莊稼人哪擔得起,你說這日子咋過啊!”
    冬麥便笑了。
    這么多人都勸,各種聲音都傳進耳朵里,有人好心勸,可有嘲諷等著看熱鬧,如果是之前,她也許會懷疑,會忐忑,但是現(xiàn)在,她倒是踏實下來。
    沈烈是個干實事的人,有想法,也有能力,他可以沾著機油半跪在機器面前耐心地調(diào)整軸距,也可以把技術(shù)筆記記滿了半個本子,他還跑去天津紡織工學(xué)院找人家求教,他并不是盲目地要如何,是有計劃有想法的。
    即使這一次不成又怎么樣,皇天不負有心人,冬麥覺得沈烈早晚能成,她也不怕沒有好日子過。
    所以她什么都沒說。
    最好的回應(yīng),就是成功掙到錢,到時候,大家怕不是巴巴地跑過來求著自己給一條發(fā)財路子。
    路奎軍家那些親戚村人,哪個不使勁巴結(jié)著!
    ***********
    冬麥下酒菜很快料理好了,有酒有菜有肉,整治這么一桌子菜對于冬麥來說易如反掌,整治好了后,她剛要過去,沈烈那里也帶著路奎軍過來了。
    路奎軍看到冬麥,笑著說:“弟妹這是越來越能干了,我前幾天在公社里碰到王書記,還聽他夸你呢?!?br/>
    冬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是做做菜而已?!?br/>
    路奎軍:“你做菜人人都知道好吃,今天我們過來,可是有口福了?!?br/>
    說話間,進了屋,冬麥忙前忙后,將準備好的菜端上來,自然是引得大家一頓夸,沈烈開了西鳳酒,給大家遞了煙,幾個男人說起梳棉機的改造,冬麥從旁安靜地坐著,聽他們那意思,羊毛和羊絨的分離還是有點問題,需要繼續(xù)琢磨琢磨。
    這時候,男人們抽煙了,煙霧便在屋里繚繞,冬麥有些不舒服,她聞不了個味兒。
    沈烈突然道:“冬麥,昨天你拌的那個馬蘭花不錯,今天再去弄點吧,讓路哥也嘗嘗?!?br/>
    路奎軍忙說不用,但冬麥已經(jīng)起來了,笑著說:“今天差點把這事忘了,這個好吃?!?br/>
    出去后,總算是透氣了,她忙過去揪馬蘭花,拌涼菜。
    晌午吃過飯,沈烈?guī)е蠹一锶ズ笤?,臨走前,把窗戶打開了。
    回頭看到路奎軍在看他,他便笑著解釋:“透透氣?!?br/>
    路奎軍便明白了,搖頭笑,之后拍拍他肩膀:“你啊你,以前可真瞧不出來!當時人家小月牙對你那真是沒法說,怎么沒見你這么上心?”
    沈烈:“可別提那個,能一樣嗎?”
    路奎軍:“冬麥是不錯,不過我估摸著,有時候也說不上誰好誰不好,就是趕上時候了,這也講究一個天時地利人和,這就是緣分?!?br/>
    沈烈笑:“哥,咱不說這個了,趕緊過去。”
    當下帶著人又過去了老院,這個時候村里的電工劉順兒來了,是來安裝電燈的,之前一直都是電線不夠,現(xiàn)在跑了一趟陵城電力局,總算是齊全了,可以安裝電燈泡了。
    那邊扯著電燈,路奎軍和沈烈又研究了一番,這里面自然有挺多麻煩事的,需要慢慢克服,肯定不是一下子就能搞定的,路奎軍也給了一些意見,幾個人討論了一番,還試著調(diào)整了軸距,到了天晃黑的時候才走。
    很快電工劉順兒也扯好了電線,沈烈合上閘門,讓冬麥拉電燈繩,這么一拉,屋子里就亮了。
    沈烈:“通了電燈,電也沒問題,就差咱這梳絨機了,我自己再琢磨琢磨吧。”
    冬麥點頭,想想又說:“你也別太大壓力,盡力而為,實在不行,再想別的法子?!?br/>
    沈烈卻凝視著梳棉機上的道夫軸,認真地道:“我為這事想了很久了,對我來說,只能成功,不能失敗?!?br/>
    冬麥怔了下,她覺得沈烈望著梳棉機的時候,眼神熱切,和他往??偸切χ哪雍懿灰粯?。
    沈烈:“既然曾經(jīng)有人把梳棉機改造成梳絨機,說明這個世上一定有辦法,再不濟,我們想辦法找到當年唐山做過精梳絨試驗的技術(shù)人員,怎么著都能把問題解決?!?br/>
    冬麥想想也是,點頭。
    沈烈的目光終于從一直凝視著的道夫軸中抽回,側(cè)首看了冬麥一眼,他輕笑了下,溫聲說:“冬麥,我貸款了兩萬塊,讓你和我一起遭受別人的非議和壓力,不是我冒失地帶著你去碰運氣,而是我覺得自己準備充足,有足夠的能力去做好這件事,你不要太擔心,相信我,一定能成功。”
    冬麥鼻子一酸,眼里差點流出淚來,她揉了揉鼻子:“我當然不擔心了,當然相信你了!我就是怕你——”
    她垂下頭,小聲說:“怕你壓力大,你這兩天挺累的?!?br/>
    沈烈濃眉微聳,輕描淡寫地道:“這算什么壓力大,我沒事?!?br/>
    作者有話要說:關(guān)于什么小月牙,大家別想多了。
    我最討厭男主有初戀了,我從來不寫男主有白月光有初戀有過去!
    我從來都寫女主是男主的最初最愛最心動。
    所以小月牙在男主看來只是路人甲,基本沒什么大戲份(應(yīng)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