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1 章
    第?171?章
    第171章番外之父母
    知道封越涵從瑞士回來消息的時候,?蘇彥均剛給沈杼上了一節(jié)鋼琴課。
    沈杼其實說不上多喜歡彈鋼琴,但蘇彥均認為她性子不夠穩(wěn),?彈鋼琴可以陶冶性子,?沈杼也就跟著彈了,學會了后,偶爾會彈一些小曲子,?陶醉其中,?她自己也覺得彈鋼琴本身是一種享受。
    蘇彥均就一直教她。
    上完鋼琴課,蘇彥均聽女兒提起封越涵回來的消息,?倒是沒什么大感覺,?依然如往常一樣出去澆花。
    如今陵城馬上要開羊絨交易會了,?沈烈和冬麥都很忙,?她也幫襯著做一些事情。
    不過因為身體的緣故,?女兒并不舍得她太累,?所以日常還是澆澆花,跑跑步,幫著教育孩子。
    之后的幾天,?封越涵來過家里幾次,?她都是淡淡的。
    年輕時候確實愛過,?愛得撕心裂肺,?但是也因此受了傷,?三十多年了,知道那個時候是誤會,?是自己父親的固執(zhí)造成了這一切,?她終于放下了。
    心里徹底放下的她,?覺得自己可以釋然了,解釋清楚,?她過去所有的傷痕和不甘全都被撫平了,大家依然可以做朋友,還擁有一個共同的血脈,這樣就足夠了。
    但是封越涵顯然不,他還存著希望,他來到家里一起吃飯,偶爾間眼神對視,他的眼神燙得嚇人。
    對此,蘇彥均輕輕地避開了。
    她想,自己年紀大了,身體也不是很好,她經(jīng)不起折騰,就像這樣歲月靜好,安安分分地過日子,享受余生。
    一切的變化是在那個秋日的下午,當時蘇彥均開車過去美容院,回來的時候,車子拋錨了,她下了車,打了電話找人拖車,自己打算打一輛車。
    不過羊絨交易會就要開始了,四面八方的客商陸續(xù)抵達,又趕上這幾天秋雨連綿,以至于她站在路邊梧桐樹下好久都不曾打到車。
    兒女最近太忙,特別是沈烈,這幾天估計都沒睡好覺,她并不想麻煩他們,想想便要給胡金鳳打電話,讓她派家里的司機來接。
    誰知道這個時候,一個電話打來了:“今天有點時間,我自己烤了面包,想送過去給你和孩子嘗嘗,你方便嗎?”
    封越涵的電話。
    蘇彥均猶豫了下,還是說起自己的情況,封越涵一聽,馬上問了詳細的地址,之后道:“你稍等一下,我距離那里很近,馬上到!”
    說完就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秋風瑟瑟,蘇彥均輕輕地攏了攏身上的羊毛披肩,她抿著唇,看著梧桐樹的葉子打著璇兒往下落,最后落在濕潤的公路上,貼服地粘在地面。
    很快,輪胎傾軋過布滿了落葉的濕潤地面,在濺起細微的水花后停下。
    封越涵從車上走下來。
    他看到她,頓時皺眉:“怎么穿這么少?”
    說著直接脫下了自己外套,要給蘇彥均披上。
    蘇彥均:“不用,我不冷。”
    然而封越涵卻不由分說。
    蘇彥均不想和他在街道上推脫,便披上了,披上后,上了副駕的座位。
    車子開了暖風,蘇彥均頓時感覺舒服多了,她脫下了封越涵的外套。
    封越涵:“前幾天一直在忙,紡織公司一切已經(jīng)籌備妥當,采購的機器在路上,馬上就能投產(chǎn),現(xiàn)在才稍微輕松點,到時候我會和沈烈冬麥一起參加交易會?!?br/>
    蘇彥均:“那挺好的?!?br/>
    雨刮器在玻璃上輕輕滑動,滑去了玻璃窗上的雨霧,車子緩慢行駛,金黃潮濕的梧桐樹葉子就在身邊飄落。
    窗外秋意凋零,窗內(nèi)暖氣縈繞。
    封越涵:“其實我本來想著,就這么客死他鄉(xiāng),不回國了?!?br/>
    蘇彥均淡淡地道:“說什么死不死的,也太不吉利了。”
    封越涵苦笑,側(cè)首看了蘇彥均一眼。
    蘇彥均又道:“回來挺好的,你看現(xiàn)在我們國家改革開放,和我們年輕那會完全不是一個樣,回來發(fā)展機會多,好好干,也算是為國效力了?!?br/>
    她一說為國效力,封越涵倒是想起年輕那會,嘆道:“我們那個時候,真是一腔熱忱為國家?!?br/>
    蘇彥均也想起來了,笑道:“現(xiàn)在也不晚,你看沈烈冬麥這兩個孩子,多有干勁,我們得向他們學習,如果不是我這身子不好,我也想在他們公司做點事了?!?br/>
    封越涵握著方向盤,看著前方的路:“那你干脆來我公司吧,我現(xiàn)在需要人手?!?br/>
    蘇彥均隨口道:“算了?!?br/>
    封越涵:“為什么算了?”
    蘇彥均聽這聲音,知道他認真起來了:“不合適。”
    封越涵:“為什么不合適?”
    蘇彥均驚訝地看向封越涵:“你怎么了?”
    這段時間,她無意中給兩個人畫下一道分割線,而他也就規(guī)矩地站在分割線的那一邊,但是現(xiàn)在,他說這話,讓她感覺到不對。
    封越涵卻突然將車子停在了路邊。
    他側(cè)首,認真地望著蘇彥均:“彥均,我們年紀很大了,大到了不配享受愛情,就該敷衍著過完下半輩子是嗎?”
    他的聲音沉凝無奈,蘇彥均微微側(cè)過臉去,躲開了他的目光。
    然而封越涵并不想讓她躲避。
    三十多年的分別,異國它鄉(xiāng),他一步步地走來,忍受了多少孤寂,這些年不是沒遇到過對他熱烈追求的,只要他點個頭,至少能有一個家庭,曾經(jīng)一度也差點邁出那一步,但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能。
    任何時候,任何女人,他都會忍不住拿那個人和蘇彥均比,這對別人不公平,對自己也不公平。
    如今重遇蘇彥均,她依然單身,女兒也依然在,曾經(jīng)的一切不過是因為他們的幼稚而懦弱造就的誤會,那么,有什么理由不重新在一起?
    他知道蘇彥均在逃避,她需要時間去調(diào)整,畢竟這么多年了,所以他給她時間,但是到底年紀不小了,沒有那么多時間浪費。
    特別是今天,秋雨連綿,梧桐飄零,越發(fā)讓人想起過去那些無可奈何的歲月。
    曾經(jīng)向往的溫暖就在身邊,努力地靠近她去汲取養(yǎng)分幾乎是他的本能。
    他看著蘇彥均的側(cè)顏,無奈地笑著說:“彥均,你在顧慮什么?”
    蘇彥均輕嘆了口氣:“我只是不知道該怎么去面對,三十年了,以前的一些事,我差不多都忘記了,當初的感覺也沒有了?!?br/>
    封越涵垂下了眼:“是嗎?”
    蘇彥均:“現(xiàn)在想得很明白,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平靜恬淡,彈琴養(yǎng)花,偶爾幫孩子做點事,我不想打破這種平靜,你就當是我自私吧?!?br/>
    封越涵沉默了很久,沒說話,最后終于啟動車子。
    煙雨朦朧,街道上并沒幾個人,枯黃的落葉撒滿了公路,汽車過時,發(fā)出細碎的聲響。
    蘇彥均沉默地望著窗外斜插的細雨,心卻泛起一陣說不出的蒼涼。
    三十年了,心里沒有憾恨嗎,并不是,只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邁過那一步,去找回昔日的感覺。
    車子抵達了別墅門口,停了下來,封越涵拿了一把雨傘遞給蘇彥均,蘇彥均略猶豫了下,接過來,開門就要下車。
    這時候,封越涵道:“彥均,你還記得這個嗎?”
    蘇彥均回頭。
    回頭看了一眼,她的動作便停住了。
    封越涵的手中,是一對毛線手套。
    那毛線手套一看就有些年頭了,顏色褪去,指骨處的毛都要磨禿了,不過倒是保存得還好,整齊地疊放在透明塑料袋中。
    她怎么可能忘記,這是三十多年前,封越涵初到鄉(xiāng)下,被凍傷了手,她想辦法弄來毛線,熬夜給他織的,為了織這個,指腹還被戳了兩針。
    封越涵捧著那手套,笑著道:“當年我給你寫信,你回我再不相見,我把這手套扔掉了,我也想忘記過去重新開始生活。
    可當晚我就后悔了,大半夜跑出去翻垃圾,把它撿回來了。”
    他抬眼,看向她,沉聲道:“現(xiàn)在,你對我說,你心里毫無波瀾,全都忘記了嗎,你真得希望各自安好嗎?
    你告訴我!”
    他的話落在她的心里,心口抽痛,蘇彥均眸中泛起淚光。
    封越涵聲音有了哽意:“我們還年輕,真得還年輕,我們因為自己的愚蠢和懦弱已經(jīng)錯過了三十年,憑什么不珍惜之后的那些年?
    你說是不是?”
    蘇彥均眼淚落下:“越涵——”
    聽到這聲,封越涵抬手,握住她的,輕輕一扯,便將她抱到了懷中。
    曾經(jīng)幾何時,她眼神明亮肌膚柔嫩,她扎著一對黑亮的辮子,她靈動一笑,站在老北京的胡同口里喊他的名字。
    他緊緊地抱著她:“蘇彥均,蘇彥均,當年你對我說過什么,你怎么可以忘記了!”
    蘇彥均埋首在他懷中,失聲痛哭。
    三十多年的離別,錯過了很多,再相逢,紋路蔓延過眼角,風霜爬上了兩鬢,不過那又怎么樣,這個時代是那么美好,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將過去丟失的歲月補回來。
    一切都不會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