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且喜的臉一陣紅一陣白,被自己的媽媽指出這一點,其實沒什么好丟人的。可是,要她去解釋,去說明,對著媽媽,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有沒有復合的可能?”她也不是隨便問的,閣樓上的地圖已經(jīng)很說明問題。
且喜低下頭,“沒有吧。”一句話,隱含多少心事。
“我來之前,”媽媽忽然吞吐了起來,然后又好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重又開口:“我已經(jīng)見了趙葦杭。”
“媽!你找他干嘛啊,我們離婚后,都已經(jīng)不來往了,你怎么突然找過去了!”且喜又急又氣,語氣未免拿捏不好,失了輕重。
可是,分開的越久,越是心里暗暗惦念,越是會憋住這口氣較勁。離婚時,其實并沒有想過以后要如何相處,心思全在那個當口的離別。等到且喜想到這一層,心里隱隱希望還能偶爾見面,互通一下消息,就已經(jīng)是毫無干系,不相往來的尷尬局面了。兩個沒有多少生活的必然交集的人,原來即使在通訊這么發(fā)達的現(xiàn)代社會,也是這么容易兩下散開,也是這么容易就音訊杳然。兩個人的緣分,說到底,還是要根源于彼此的那份有心。
現(xiàn)在,已經(jīng)僵持在這里,且喜自己心里百轉千回的想,是一回事,可是媽媽出面去談,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本來,你爸爸是要直接找趙家去談。他說不能這么不明不白的離婚,沒有這么草草了事的道理。還是我說,先和葦杭談談,他才同意了。”
“已經(jīng)離婚了,你們再談又能改變什么?”
“我們能表示意見的時候,你們沒給過我們機會。現(xiàn)在,我們是尋求解決問題的辦法。很多關系和聯(lián)系,并不是說斷就能斷,也不是斷了,就能掩蓋所有問題。”
“媽,你說的我都懂。可是,見了趙葦杭,見了他們家人,又能如何?”
“不如何,他見到我,不還是要規(guī)規(guī)矩矩的叫聲媽。”
且喜實在忍不住翻了下白眼,弄半天,媽媽到那里過這個癮去了。看起來都挺成熟的父母,其實在社交方面很單純,當然,自己也是簡單得可以。
媽媽沒再說什么,只是把給且喜買的衣服拿出來,幫她掛好。“上次你接我們,行李也沒收拾,這幾件衣服是我回來前買的。”
“哦,好,正好過兩天穿。”且喜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她看也沒看的回道。
“且喜,你過來坐好。”媽媽又嚴肅起來。且喜走到床邊,乖乖的坐好。
“我買的都是夏天的裙子,你怎么過兩天穿?”媽媽有點無奈的說。
“我告訴你,我見了趙葦杭。可你始終都沒有問過,他說了什么。你是不在意了呢,還是很怕知道?既然你不問,我也沒必要說什么,你們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
“我和你爸爸是一直在忙工作,但不代表我們不問世事,不通人情。即便是這些我們都不懂,但夫妻間相處幾十年,總還有點經(jīng)驗吧。且喜,我建議你們再談一次,至于聽不聽,你自己斟酌。我先回去了。”
“媽!”且喜叫住在門口換鞋的媽媽,欲言又止。
“放心吧,我不會讓你爸爸再去他家的。事情我已經(jīng)清楚了,雖然他們做得欠妥,但你也一樣有責任。既然你選擇這樣承擔責任,我們也尊重你的決定。但是,我覺得并不是無法挽回。”媽媽拍了拍且喜的肩膀,“有空回家吃飯,我學了幾道菜,味道還不錯。”
且喜略有點驚訝的點點頭,媽媽到廚房,頂多是沖杯咖啡,家里的菜,都是請保姆做的。
“在國外,想吃中餐,也就學了。年紀大了,似乎很難遷就環(huán)境。”媽媽有點感慨的解釋。
送媽媽坐上車,且喜走到小區(qū)的花壇邊坐下,她是要好好想想。當時是快刀斬斷了亂麻,可自己這邊的切口,始終在那里放著,何嘗不是希望有機會能夠再續(xù)上呢。趙葦杭,究竟和媽媽說了什么呢?看媽媽的態(tài)度,已經(jīng)不那么生氣,有點人民內部矛盾的意思。難道?!且喜不敢再深想下去,越是這樣猜測,心里反而越忐忑,生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人,真是很復雜。且喜覺得自己身邊的這些人,都有很多面,甚至最要好的止夙,也會不經(jīng)意的讓她驚奇。所以,且喜抓了把頭發(fā),不想了!在這里想到頭發(fā)都掉光了,也不可能有什么實際的意義。
“且喜?”
竟然是喬維岳的聲音。上次的事情之后,估計他也覺得沒臉出現(xiàn)吧,已經(jīng)銷聲匿跡了很久了。
且喜抬頭,“又來干嘛?”
且喜的冷淡讓喬維岳馬上明白,自己和蘇僉機的關系,她是知道了。但還是硬著頭皮說下去,不能功虧一簣啊。握著拳頭,心里默念,救命之恩,救命之恩。為了兄弟,別說且喜只是眼神里都是不屑,就是真的帶刀子,也得受著啊。
趙葦杭自從那晚回去后,就搬回他和且喜的家。表面上看,倒是正常了。煙抽得不兇,酒也不喝了,可眼看著就瘦的厲害,憔悴得厲害。他越是不說,越是讓人擔心。再看看顧且喜,活得似乎很滋潤。交了新朋友,一幫人呵護著,關心著,要開始新生活的樣子。女人就是這么狠心,一旦下了決心,就真的能把人撇在一邊,瀟灑的活。反而是男人,像流lang漢似的,只見凄涼。
“別對我跟階級敵人似的,我說一句就走。”
“隨便你說多少句,我就是看你就想到假惺惺三個字,有點看不慣罷了。”且喜沒給他留情面,倒也不是為蘇僉機打抱不平。她知道,感情的事情,外人沒資格評判什么。但她認為,他起碼要真誠。以前真的被他的專一感動過,但結果竟然還有這樣的故事,讓且喜多少覺得自己被愚弄了。
喬維岳在且喜身邊坐下來,“我說過,我不是情圣,只是你一直不肯相信罷了。男人最實際了,什么抵得住實實在在的溫暖呢,尤其是那個溫暖的來源還很能滿足自己身為男性的虛榮心。”
且喜在心里嘆息,懶得搭話。讓蘇僉機至今都會淚流滿面的那份感情,在他這里,充其量也就是實在的溫暖罷了。怎么去衡量,怎么去計較,真是只能管得到自己罷了,對得住自己的那份真心就罷了。
“趙葦杭去西藏的日子已經(jīng)定下來了,他搬回你們家了。”喬維岳用腳蹭著地面,為了趙葦杭,真是什么什么軟話都要說:“你去看看他吧,他最近都沒什么事,整天待在家里不出來。”
“我不去。”且喜站起來。突然全世界似乎都要她快點主動去找他,她卻反而更踟躇了。
“走吧,我開車送你過去。”喬維岳攔在且喜身前,似乎她不同意去,他就不肯讓開。
“我去能做什么呢,你是想讓我勸他別去西藏么?”且喜只好站住。
“你去看看他,就知道你該做什么了。”喬維岳很堅持,“我保證我是最后一次找你,以后怎么樣,我都不會再多事了。”
且喜想了下,還是上車了。趁現(xiàn)在有人來請,還是去吧。她心里知道,對于趙葦杭的那種惦念,其實已經(jīng)累積到一個高度。什么時候坍塌下來,不還是要一個人奔過去。一旦動了想見到他的那種念頭,距離實際行動,或者也就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喬維岳送她到樓下,倒是一路上再沒有多話。只是在且喜下車的時候問她:“你現(xiàn)在和蘇蘇很好?”
且喜反應了一下,才明白他說的“蘇蘇”是指蘇僉機。這樣叫她,很有對小女孩的那種寵溺。
“嗯,我們住得近,常一起開伙。”一個人吃飯,孤單又lang費,她們現(xiàn)在都是盡量配合時間一起吃晚飯。
且喜看著喬維岳有點落寞無辜的樣子,他只是這樣問了一句,就讓她都想知道,他到底有什么隱情,最后會離開。真不知道蘇僉機對著這樣的他,會不會心軟。記得,提及,本來似乎就是一種紀念、一種想念的表達。仿佛這樣輕描淡寫的一句,已經(jīng)可以讓人想找借口諒解他。
喬維岳推了她一把,“快上去吧。”看著且喜打開樓門,他才發(fā)動車子離開。希望這次的努力,能夠功德圓滿吧。普渡眾生,卻渡不到自己。當年,和蘇僉機兩個人為了什么爭吵,他都已經(jīng)忘記了。只記得大吵一架之后,他趕她出去,她就真的拎著行李就走掉了,再也沒回來。
開始的時候,總以為她會自己回來,愛得少的那個,總是比較有信心。等到知道得去尋找,卻很茫然,不知道到哪里才能找到她。非要找到,也不是沒有辦法,但是,他卻突然不想找了。了解這么少,關心這么少的關系,對她實在不公平,繼續(xù)下去,可能還是更多的爭執(zhí),更甚的傷心。
喬維岳打開音響,王菲的歌聲流淌出來。
有時候有時候我會相信一切有盡頭相聚離開都有時候沒有什么會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時候寧愿選擇留戀不放手等到風景都看透也許你會陪我看細水長流王菲帶點倔犟的性感的聲音,總會讓他想到蘇僉機的表情。車上只聽她的歌,為了什么,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