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她的病同你有什么關(guān)系,你沒必要知道。”秦閔予是想安慰她,可話說出來,就變了味道。“你怎么知道的?”
“看到她的刀口了。”
“那么巧就讓你看到了?”不是秦閔予多疑,實在是太巧了點吧,又不是平時可以看到的位置。他對于自己的偶然知情,都心存疑慮,何況且喜。
“嗯,院里組織去溫泉,就看到了。”吳荻是真的生病,這才是問題的核心吧,至于吳荻是不是耍心眼,玩手段,從來不在且喜的考慮范圍內(nèi)。
“別犯傻。”秦閔予看著且喜的樣子,就知道她又要一根筋了。
“秦閔予,你也知道,我最后一定會退到這里吧。”且喜用手在地板上來來回回的,輕輕的擦著上面的浮塵。且喜滿以為,這個小屋,會給自己帶來很多欣喜。現(xiàn)在才知道,如果它是作為一種額外的存在,或者能讓她開心。但是,如果前提是舍棄現(xiàn)在的家,這個房子,就同外面的許多房子一樣,沒有什么特殊的意義。它能夠提供的,遠(yuǎn)遠(yuǎn)比她曾經(jīng)以為的要少。
“我不知道。”他現(xiàn)在并不稀罕他知道。秦閔予沒再說下去,因為他知道,且喜并沒有聽他說什么,她現(xiàn)在根本聽不進去別人說什么。他留下鑰匙,帶上門,走了。
且喜爬上閣樓,里面一樣鋪好了地板。她躺在上面,陽光曬在身上不止暖洋洋的,還有點被灼傷的那種疼,讓她既想待在陽光籠罩的地方,又想挪出來。這就像是趙葦杭對她的那種好,她享受,但卻如坐針氈,并不安生。
“趙葦杭,我要是得了ru腺癌,你會怎樣?”這天,電視里面一個夸張的醫(yī)藥廣告,給了且喜一個試探的引子。
“胡說!”趙葦杭坐在沙發(fā)上看書,對于且喜的胡言亂語不予置評。
“我是認(rèn)真的,據(jù)說這個病有發(fā)病年輕化的趨勢,我要是生病了,你會怎樣?”
趙葦杭把書放下,“你沒頭沒腦的,瞎想什么啊。”女人才是生于憂患,安穩(wěn)踏實的日子,她們總是要過出點花樣,才覺得豐富。“有病就治,我能怎樣?”
“這個病不是比較特殊么,”且喜比劃著自己,“要是,這個都被摘除,”她覺得自己用的這個詞特別專業(yè),但充滿殺戮的殘酷,“你會怎樣?”
“哪不舒服么?”趙葦杭有點緊張。
“沒有,我沒事。就是忽然想到,你回答我啊。”
他伸手把且喜摟過來,輕吻著她的頭頂,傳遞著溫暖的氣息。“它是你的一部分,如果失去,我當(dāng)然會覺得不適應(yīng)。但如果失去一個它,能換回你,還有什么好可惜的。”
且喜回抱住趙葦杭,她就知道,他不會讓她失望。她不理解,為什么吳荻當(dāng)初會那么選擇,沒給相愛的他,一個機會。她的心情,且喜覺得或者理解,但這樣去愛著,她就不敢說自己明白了。她總感覺,錯失了那段時光,對趙葦杭來說,何嘗不是抱憾的事情。
“趙葦杭,你這么好,怎么也會戀愛失敗?”
“或者我還不夠好。”趙葦杭不論同吳荻之間有過什么,都不會拿出來同且喜說,炫耀或者緬懷,他認(rèn)為都是略顯卑鄙的,對她們兩個都是。他有他自己的邏輯與原則,在他的世界里,愛與尊重是并重的。
“你們?yōu)槭裁捶质郑课蚁肼犇銈兊墓适隆!比绻麄兎珠_,真的只是因為源于病痛的疏離,如果,他現(xiàn)在對家庭,對婚姻的忠貞,只是源于責(zé)任,那么,且喜也找不到什么理由,霸住他不放。
“我不是會講故事的人,也沒有好故事。”趙葦杭淡淡的笑著,“不如你講講你自己的給我聽。”
“我的么?我講不出來。”且喜覺得她的故事,似乎更多的是她自己在想,在做。雖然發(fā)生的時候,也覺得日子滿當(dāng)當(dāng)?shù)模⒉粫蠡冢趧e人眼中,多少顯得有些無聊而悲哀吧。
“忘記了么?”
“不知道。”不會想起,未必等同于忘記。秦閔予偶爾還會出現(xiàn)在夢中,夢中的感覺,依然是那種隔山隔海般的遙遠(yuǎn)。夢中的他,似乎同現(xiàn)實中的他,并不能夠重合在一起。
趙葦杭牽起且喜的手,她這段時間,心神不寧,他不是沒發(fā)現(xiàn),或許是吳荻又同她說了什么吧。適當(dāng)?shù)拇碳ぃ故菦]有壞處,可以讓她更在意這個家,更在意他。但是,她持續(xù)的陷入這種低迷的狀態(tài),并不是他期望的。她不像是在計較,而像是在思考,困住她自己,一個人思考。但是,這無異于畫地為牢,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才會釋放她自己。
“且喜,”趙葦杭很自然的喊她,“過去的,就是過去的,故事就是故事。我們忙起來,就會只顧得上現(xiàn)在和近處的將來,過去或者影影綽綽,但終會被不斷制造的新的過去埋葬。話說從頭,估計得到七老八十,給自己蓋棺定論的時候吧。”
趙葦杭越這么說,且喜越是覺得不安。陪著他制造新的過去的,并不是非她不可,不是么?自己或者是歷史的選擇,但也有可能是歷史的誤會,歷史的錯誤。現(xiàn)在,憑恃著一紙婚書,他是顧念自己的,但同樣,和別人結(jié)婚,他或者也會如此。
吳荻的病,不是問題的結(jié)癥,真正的問題,是自己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