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鳳安宮東暖閣。
“娘娘,承恩侯夫人來了。”
“母親?”皇后眼中閃過一絲憂慮,這個時候過來,別出了什么事,她現(xiàn)在沉疴日深,眼瞅著沒多少時日,要是時家再出事,世旭世燁怎么辦?“扶本宮起來。”
郁嬤嬤欲言又止,想了下覺得跟娘家人接觸說不定對皇后養(yǎng)身體有好處,便沒出口阻攔。
只是,皇后身體是真經(jīng)不起折騰,這幾個月已經(jīng)臥病在床,連宮務都放手,都說人走茶涼,皇后這還沒走呢,宮里人心便開始浮動,就連鳳安宮也不例外。
雖說是見至親,該有的禮數(shù)還是不能少,看著本就病懨懨的皇后被梳妝打扮折騰得不輕,郁嬤嬤很是心疼,卻又無可奈何。
皇后長相不算明艷一掛,卻也清秀端方,想起剛入宮那時,多鮮艷一個人,現(xiàn)在,面色蠟黃,神色中透出由外及里的疲憊,還不到而立之年,便有了風燭殘年的感覺。
郁嬤嬤不是沒有懷疑過,皇后這病來得蹊蹺,只是任她怎么查,都查不出,這事便也就擱下。
禍從口出,皇宮中更是如此,郁嬤嬤自己倒也罷了,反正她無家無累,小姐便是她的依托,問題是她現(xiàn)在看誰都帶了三分疑色,更不能胡亂攀咬,把自己葬送進去,小姐還需要她。
裝扮妥當,皇后要下床,郁嬤嬤不贊同,最后兩人折中一下,皇后由郁嬤嬤扶著靠坐在東暖閣西間花廳錦榻上,再使人傳喚承恩侯夫人進殿。
承恩侯夫人趙氏疼女兒的心不假,但君臣有別,不光見面難,還得她這個當母親的向女兒行禮。
一想到這,承恩侯夫人便頭疼不已,久而久之,進宮的次數(shù)便少了,加之大女兒離家已久,再深的感情常年見不了幾面,也逐漸淡下來,但要說心中沒有大女兒,那不可能。
到底是從小寵到大的女兒,見皇后精心修飾面容,依然遮掩不住一臉病容,承恩侯夫人心疼不已,平常見不著時沒太大感覺,真正見面了,積蓄的感情便洶涌而來,瞬間紅了眼,語帶哽咽。
“娘娘……”
“母親……”
此時宮人都散去,東暖閣西間殿門微敞,郁嬤嬤在殿外不遠不近守著,就是有心想勸也無能為力,這個時候時機不對,只能希望夫人盡快收斂情緒,不要讓皇后心緒過于起伏。
母女倆相看淚眼,好在兩人都是經(jīng)過大風大浪之人,情緒很快便收斂。兩人心知肚明,皇宮不好見淚,大家忌諱這些。
問過雙方近況,承恩侯夫人這才說明此行來意。本來她是帶著任務而來,眼見皇后時日無多,家里想再送個人進宮,真到了地方,見到皇后帶著病體見人,承恩侯夫人便怎么也說不出口,干脆便說起另一樁事。
“娘娘,逍王殿下托人送了一些平安符到侯府上,東西全在這里。”承恩侯夫人從懷中掏出一個小錦囊,遞給皇后。
“世燁送的?”皇后微垂眼眸,掩去眼底詫異,幾個月前,他便送了一回,這次更是通過承恩侯府轉(zhuǎn)呈,這事恐怕不尋常。
承恩侯夫人點頭再次確認。
皇后面上一喜,隨即染上一絲愁緒:“苦了這孩子,打小離宮,也不知道……”
承恩侯夫人深有同感,雖然祖孫兩個不曾見過幾面,但她對這個自小不在大女兒身邊的五皇子印象極為深刻,恐怕古往今來,有外孫這等遭遇的,全天下都數(shù)不出幾個,想忘記都難。
雖這么想,話卻不能如此說,承恩侯夫人還得勸著皇后,萬事往好了想:“娘娘,逍王殿下能送東西到侯府,想必景況不會差。”
皇后也這么認為,當著母親的面打開錦囊,露出一疊平安符,不由笑罵:“這孩子真是,連個符袋都不肯出,還得本宮附贈。”
話落,似是想起什么,皇后神色一變:“母親,這錦囊過了幾道手?”
見皇后問起這事,承恩侯夫人面露迷茫,一臉懊惱道:“哎,老糊涂了,都想不起這錦囊怎么到的手上。”
皇后是病了,腦子又沒成一團漿糊,相反還比以往更清醒些,便另起話題,迅速將此事揭過,錦囊的秘密她過會再研究。
母女倆難得有機會獨處,自有說不完的話,聊不完的天,承恩侯夫人關心皇后病體并問起宮中形勢,皇后同樣需要掌握承恩侯府最新動態(tài),可惜,時間有限,兩人聊得太過投入,不知不覺中,已到了出宮時辰,承恩侯夫人只得告退。
承恩侯夫人一走,皇后再撐不住,強打起的精氣神一下子就散了,郁嬤嬤和霜蘭兩人協(xié)力,才將皇后移回東暖閣東間。
“都下去吧,無大事別通報。”皇后卸去妝容衣飾,閉眼休息。
等人一撤,皇后打開錦囊,拿出平安符仔細翻看。大部分跟上回送的沒什么不同,只有其中幾張給她的感官似有所不同。
皇后沉吟半晌,最終摘下頸間掛著的平安符,換上給她特殊感覺的其中一張。戴上的一瞬間,那種玄而又玄的感覺更甚,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皇后覺得頸間有暖意流淌,長久被病體折磨,難以酣眠的她居然有了睡意。
皇后眼底異彩連連,雙手緊緊攥住錦囊,趁著睡意還不算濃之時,鄭重將其收好。
當晚,三皇子頸上也換了一道平安符,眾人渾然不知,就連近身伺候的宮人也只以為三殿下戴的是幾個月前逍王殿下所送。
經(jīng)過幾天嘗試,皇后已經(jīng)認識到平安符的好處,最近她在煩惱是否有必要送一個給建元帝,還不等她下決定,紀世燁通過正常渠道送進宮的第二批平安符姍姍來遲。
皇后當即有了決斷,看在建元帝對他們母子三個還算照顧的份上,就便宜他一回,下次還給不給,就看他的態(tài)度。
紀世燁送進宮的平安符都是以從白云寺求來的名義送出,有白云寺做擋箭牌,即便被人發(fā)現(xiàn)平安符有異,也不會疑心到他頭上,皇后這才放下顧慮。
皇宮某個角落。
“那位命可真長,這一劫又被她逃過,到底何方神圣護著她?”
“能有這份本事的,恐怕是同道中人。”
“要不干脆來個狠的?用凡俗手段實在不好操作。”
“不可,要擱幾年前,順天命而為時動用術法反噬還算能承受,現(xiàn)在出了變數(shù),那人到底在凡俗中身份尊貴,自有鳳氣護體,運用凡俗手段間接使命數(shù)回歸正常倒也無妨,直接干涉,還動用術法,你想找死,我可不奉陪。”
“那就這么干看著?”
天地有變,本想在迎接下一紀元時占據(jù)天時地利,沒想到明明命早該絕的人,卻怎么也死不了,來人也是無奈,只得另尋他法。
“當然不,既然這邊不好著手,那就從源頭解決。”
“源頭?誰?”
“逍王。”
“他?一個不滿五周歲的孩子能做什么?”
“就憑他本不該出生,即便事情跟他無關,他也是其中一個變數(shù)。”
“這不好吧?他怎么說也是一個王爺,搞不好以后這天下都是他的,多多少少有龍氣護體,你剛還說不能動用術法對付那位,他這里自然也不能用,北漠可是逍王府天下,你覺得動用凡俗手段比對付那位容易?”
“不試試看怎么知道?”
“行,那就試試。”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新紀元很快就到,原打算順天行事,占一份功德,沒想到事情如此不順利,現(xiàn)在再想他法已經(jīng)晚了,只能一條道走到底,看能不能將命數(shù)重新修正。
同一時間太玄宗清寧峰。
紫陽真人一陣心悸,于入定中突兀醒來,掐指一算,心道不好,當即召來親傳弟子玄真。
“為師先前就幫你卜算過,你跟這位異世來客有緣,現(xiàn)在時機到了,你且去幫他一把。”
“師傅……”要他幫忙沒問題,玄真不敢茍同的是師尊的說辭。什么叫他跟異世來客有緣?先不說兩人性別相同,光年齡就差著老遠,他真不敢相信此人會是他可能性最高的道侶人選。
修道之人確實不像凡俗世界那么注重禮儀規(guī)矩,隨性而為的修士多了去了,但也不至于這么不講究。
對修士而言,二十年年齡差的確不算什么,但那有個前提,小的那方怎么也得二十來歲,而現(xiàn)在的情形是,對方還是一個五歲孩子,這未免有些過了。
再說,修道修長生,逆天而為才是常態(tài),一切按照卦象走,這又算什么事!
“玄真,借勢而為才是上策,硬拗著來不利于修行,你的心境還是不夠,此間事了便跟著為師閉關潛心修煉一陣。”
“是,師傅。”見紫陽真人語重心長教導,玄真認真受教,至于跟紀小道友有緣一事,他無視便是,將任務漂漂亮亮完成,等到新紀元到來,他的修為應該能大進。
“不要大意,記得多帶些靈石。”紫陽真人想了下,覺得不保險,從儲物袋中挑了幾張上品紫霄雷符作為玄真保命手段。
放以往,這幾張符還不放在紫陽真人眼中,現(xiàn)在靈氣歸于虛無,所有修煉資源是用一點少一點,作為基石的靈石更是各宗門戰(zhàn)略資源,不管是擅長煉器煉丹還是制符的宗派,都召回散落在各處門人,沒有淵源,別想買到這些。
緣由很簡單,若非攸關性命,修士不愿用靈石交易,而其他資源又不是必須,只要腦子還保有一絲清明,便沒有哪個宗門愿意花費靈力煉器煉丹,結果只換回來靈植妖獸等現(xiàn)今已無多大用的物資,不謹守山門,難道等著一眾修士來搶不成?
“徒兒謹記師傅教誨。”玄真告退,拿著紫陽真人批條,領取此行所需靈石和一應消耗品,再帶上自己所有,祭出飛劍電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