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第 75 章
午宴后,紀世燁和三皇子以及三皇嫂一并歇在鳳安宮,還跟小時候一樣,紀世燁占了西暖閣西間,三皇子夫妻兩個則歇在西暖閣東間。
說來,紀世燁不無詫異,他到今天才知道三皇兄封王。前陣子他進過三皇兄府邸,那時還只是皇子府,想來王爵應(yīng)該是近期才封,要不然他不可能不清楚,即便他沒有刻意打聽,封王這樣的大事,也很快便會傳得盡人皆知,他一直沒有聽到消息,只可能是封王旨意剛下達沒多久。
顯然,這么匆忙的舉動,跟逍王回京脫不開干系。
紀世燁不由失笑,皇帝果然不好當(dāng),顧慮的東西太多,若換成他,明君是別想了,他能聽人諫言,但做不到但凡好的都聽取。
是人都有自己的理念,紀世燁思想太過超前,跟這些人想不到一塊,湊在一起,簡直互相折磨,以他的性子,自不會勉強自己,說不定就成了后世流傳剛愎自用的暴君。
早年,建元帝一時興起,封了尚在襁褓中的紀世燁為郡王,后來情況急轉(zhuǎn)直下。
從地位上來說,紀世燁是得利的,當(dāng)時帝位并不穩(wěn)固,建元帝迫于無奈,將紀世燁送出,為了彌補他,多方權(quán)衡之下,紀世燁一躍從郡王升為一等親王,封賞直接到頂。
本來逍王開了這個先河,其他皇子應(yīng)該更容易獲封王爵才對,事實正相反,皇子們除了一到年齡便可參政外,連最低等的王爵都沒撈著,反倒是逍王入京,促使建元帝大封皇子。
對此,皇子們是痛并快樂著,早知如此,他們定會想辦法促成逍王提前回京一事,有王爵在身和沒王爵在身,差別大了去了。但意識到這些年他們始終與王爵無緣,根子出在逍王身上,便覺得可恨,甚至遷怒于當(dāng)年想出這個餿主意之人。
本來五皇子只是一個郡王,正常情況下,在他上頭幾個皇子沒有晉封之前,會一直頂著郡王爵,不會再有提升,現(xiàn)在倒好,在旁人眼里,他們相當(dāng)于沾了逍王的光,才能一步登天,就這,還硬是矮了他一截,心里別提多難受。
紀世燁對建元帝的做法不置可否,更不在乎旁人怎么想,他在意的是皇后和三皇子,見他們并無異樣,便放下心來。
說來,建元帝算是做了一樁好事,紀世燁的特殊性只有帝后三皇子三人知道,如此,一個足夠高的身份便很有必要,可以免去諸多麻煩。
建元帝封前頭三位皇子為親王,卻偏在品級上卡了一下,讓他們略低一頭,真論身份地位,紀世燁是高于他們的,前頭幾位便不能拿兄長身份壓他,同時建元帝又不好太寒他們的心,折中之后,二等親王爵封便新鮮出爐。
這幾個還算好,最難受的恐怕要屬四皇子,到他這里,直接降了一等,只有郡王。雖說作為皇子,只要沒走偏道,最終大多都能晉為親王,但那基本都是新皇上位之后的事,在身為皇子時,王爵區(qū)分可是涇渭分明,有的直到父皇仙去都還只是個皇子。
四皇子比逍王年長,偏前后都比他王爵更高,夾在四位親王間,簡直如千瓦燈泡那樣顯眼,心里沒點想法才怪。
建元帝這一手,紀世燁是真不解,不過這事又不是他提議,他自不會多管。
午休結(jié)束,紀世燁在皇后和三皇子勸說下,由三皇子領(lǐng)著一起去拜見太后,借口提前想好,紀世燁舟車勞頓,在鳳安宮洗簌完畢,又聊了會,便臨近午宴,時間不夠,索性就等太后午休過后再去拜見。
結(jié)果兩兄弟吃了個閉門羹,當(dāng)然,宮門他們還是進了,只是太后沒露面,說是午睡還未起,紀世燁過來可不是為了受氣,稍坐了坐,便道:“那本王就不打擾了,等晚宴再拜見太后。”
之后便在眾人目瞪口呆下,帶人揚長而去。
三皇子無奈,只好跟上,心里卻別提多樂。有五弟在,這日子想不精彩都難!
紀世燁不算個特別記仇之人,但給了他迎頭一擊的太后,能不報復(fù)就已經(jīng)不錯,指望他像尋常皇家子弟那樣尊重太后,那不可能,維持面上情就已是極致。
宮里的消息傳得飛快,還沒到晚宴時分,紀世燁這個剛回宮的皇孫給了太后沒臉一事,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同時傳出的還有太后病情加重一事。
雖未明言,大家卻都清楚太后傳達出的意思。
僅這么個小舉動,一頂不孝、氣病長輩的帽子就這么扣在紀世燁頭上,之后老調(diào)重彈,刑克太后一說又被翻出來。
紀世燁對此混不在意,皇后和三皇子卻都氣壞了。太后不頤養(yǎng)天年,含飴弄孫,怎么盡跟他們母子幾個作對?
這事就是一筆糊涂賬,太后先挑起矛盾,皇后怎么可能有好態(tài)度?雖然皇后不能拿太后怎么樣,甚至連臉色也不能給,但行為舉止上多少都透露出一些,至少太后行事不像以往那么順利,總有人在背后扯后腿,并不明顯,而且理由都冠冕堂皇,讓人抓不住皇后把柄,但明眼人誰不知道兩人有過節(jié)?
太后占了先天優(yōu)勢,奈何皇后在這事上做得滴水不漏,又交出了一部分權(quán)力,加之皇后并未失寵,隱隱還有建元帝在后頭撐腰,太后沒轍,只能仗著身份小懲大誡,想要將皇后一系勢力連根拔除,至今未能做到。
現(xiàn)在紀世燁奉上這么大把柄,太后不抓住才怪。
問題也就出在這,一個能在舉目無親下平安長大的皇子,真有這么蠢?顯然不可能,紀世燁都敢連拒幾次建元帝召喚,硬是拖到現(xiàn)在才回京,沒有倚仗那才是笑話。
這不,建元帝聽聞太后被氣得病情加重,作為孝順兒子,自當(dāng)從百忙中抽出身來看望太后。戲是做足了,結(jié)果卻沒有絲毫改變,孝順歸孝順,那也只局限在尋常事情上,要因這點“小事”便斥責(zé)紀世燁,建元帝除非腦袋被門夾了,否則怎么可能照做?
況且他最討厭旁人指手劃腳,以前迫于形勢,將紀世燁送走,就已經(jīng)在他心中埋下一根刺,到現(xiàn)在每每想起,都還隱隱作痛,要不是最后摻了一腳的是太后,換成其他人,哪還容得他們在眼前晃,早被他想方設(shè)法打進塵埃,至少在他在位期間,別想翻身。
太后真不知?并不是。她可一點不糊涂,行事尺度把握得恰到好處,正巧卡在建元帝容忍限度內(nèi)。你看,她沒對紀世燁動手,不過抱怨幾句,向建元帝訴幾聲苦,而且她說的半數(shù)都是事實。
正常情況下,紀世燁的做法,別說皇家,就是放在尋常百姓家,都稱得上行為欠妥,擱有些底蘊的官宦勛貴府上,遇到稍微嚴厲一些家長,一頓訓(xùn)斥少不了。
太后算盤打得劈啪響,只是她運氣不好,碰上了例外,除了得到建元帝幾聲安慰,外加孝敬了一些好東西外,半點用都沒有,反倒宮里相關(guān)消息迅速銷聲匿跡,好似這件事情從不曾發(fā)生過。
太后氣得摔杯擲碗,真正是老當(dāng)益壯,活力十足。
當(dāng)晚,不出所料,太后再次缺席。
紀世燁神色平常,皇后卻是舒心了,可惜,只能在私下樂一樂,對外還得擔(dān)憂太后病情。本來,她該去探望太后,怕太后見到她“更加重病情”,也就好心沒去,只是請了御醫(yī),又奉上一些藥材,聊表晚輩心意。
要說母子三人中,誰最樂呵,非三皇子莫屬。
認真說來,三皇子地位極為尷尬,作為中宮長子,本該最為榮耀才是,事實卻非如此。他的確比眾位皇子略高一等,可也就那樣,太后不喜,上頭又有兩個同樣出色的皇兄壓著,這高出的一籌,出點意外,就能輕易抹平,若非外頭還有個能耐的親兄弟撐著,他現(xiàn)在指不定怎樣。
這一切,自然出自建元帝授意,三皇子心里門清,但他并未對建元帝有多怨恨,如今這局面,不過是將帝王心術(shù)運用到他們這些皇子身上罷了。
三皇子清楚,建元帝從沒有拿其他皇子打壓他的意圖,頂多就是支持皇子們正當(dāng)競爭。
有時候被兄弟們擠兌狠了,三皇子也曾動過使用傀儡一號打算,終究每回念頭一起就放棄。若連正常爭斗都贏不了,他還有何臉面面對默默支持他的五弟?
雖然紀世燁什么都沒說,三皇子心里卻明白,若無意外,他將會被拱上寶座,就更加想憑借自己的本事,做出一番功績,起碼要比兄弟們強不是?
三皇子能想到,龍椅上那位就更清楚。以前皇權(quán)不穩(wěn),三皇子作為中宮長子,本就夠顯眼,不好再拔高他的地位,等到紀世燁獲得機緣,還對他孝順有加,從不露出高高在上姿態(tài),這讓建元帝非常受用,自然而然保持原定方案不變。
不過這回目的和之前大不相同,有競爭,才有動力,這能更加磨礪三皇子,大為降低長偏概率。起碼目空一切、驕傲自大,連兄弟都不放在眼里的臭毛病沒機會茁壯成長,有人在身后緊追不舍,甚至齊頭并進,三皇子想要不奮起都難。
建元帝這一計策無疑是成功的,除卻三皇子去北漠看望逍王那次脫離掌控外,之后皇子間相爭都很正常,尤其是是前頭幾位,個頂個出色,三皇子尤為突出,不枉他枉做小人,硬是頂著不立太子,還變相拔高其他皇子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