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蒼山的傷勢并不嚴(yán)重,無云又以丸藥相贈,服下后調(diào)息三天五日,即可恢復(fù)如常。
這是無云大師的說法。但我沒能在原地等蒼山元氣恢復(fù),執(zhí)手作別之后,便與傾天沿著河流到下游尋找馮婆婆去了。
三天三夜,我跋涉不息,卻未見馮婆婆的一絲蹤影,越往前走,越是恐懼,越是恐懼,越不敢停,只要不停,希望便永遠(yuǎn)存在是不是?
身旁的傾天,除了遞水送食,沒有任何言語,我不停,他亦未止。
終于,我病倒了。
一場山雨,將向來結(jié)實的小海澆暈倒在了路上。
婆婆,婆婆!
走在小海前面的那個身影,是婆婆么?如果是,為何我叫了那么多聲,都不回頭答應(yīng)?如果不是,為何那身影會讓我感覺如此美好,如此地渴望與她親近……
停下,等等我,等等我……
為何不停下來,為何不回頭看一眼?看一眼,讓小海知道你是誰?
等等,等等,我就要看到了,就要追上了……
小海~~
婆婆?
小海,婆婆沒有事,不要擔(dān)心婆婆。
婆婆,婆婆你在哪里?
小海要照顧自己,婆婆被人救了,正在調(diào)養(yǎng),怕是不能常和小海通信,小海要好好的……
婆婆?“婆婆!”
我驀地坐起來時,打翻了一碗苦澀的藥汁,是那些在我被高燒烘烤的醒醒睡睡間,經(jīng)常要人灌到嘴里喉中的苦藥。那時,還有一只手為我擦去額上身上的汗滴,一個模糊難辨的聲音喃喃有語:“這就是你想要的自由么?這就是你想要的么?”
如此難抑的悲傷,如此可體可感的痛楚……是誰?
“醒來了,就好了大半。”立在床前的傾天道。
我觀望四周,不像客棧,客棧哪來這份精雅別致?“這是哪里?”
“我家。”
“藥被打破了。”
“我再去熬一碗。”有小婢收拾一地狼藉,傾天踅足向外。
“不必了,我既然醒了,就可以……”
“你心傷神耗,內(nèi)外交困,以致積惡成疾,還是不要隨便耗用心力。放心,我的醫(yī)術(shù)由川姨傳授,定然醫(yī)得好你。”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攔。目送他挺拔的身形出門,我明白,在我昏睡時,照顧我的那個人,不是他。甚至,我應(yīng)該想得到那個人是誰,但,我不要想。走到這步田地,多想無益。
我急切想知道的,是在我夢中,走在前面的那個人影到底是誰?還有,婆婆……
馮婆婆和我通過的訊息不會有誤。在我學(xué)成禁地洞壁上最上乘的巫術(shù)后,便搭建出了那一條無形之路,只屬于我和婆婆,縱是術(shù)力最高深的巫者亦截斷不去。除非在我和婆婆兩人里,有一方氣息不濟。而婆婆適才話說得斷斷續(xù)續(xù),可是受了重傷?可是……
不,婆婆不會有事,婆婆怎可能舍了小海而去?
“這些時日,我一直派人沿著河岸搜索,都沒有找到馮婆婆的影跡。”去而復(fù)返的傾天將熱燙的藥放在床前小幾上,自己則置身一旁的竹椅,“沒有,未必是壞事。”
“怎么說?”
“那河下游流勢漸緩,經(jīng)常有漁人出沒,既然找不到一點形跡,興許就是被漁人救去了。”
“一定是。等我身體好了,就去兩岸附近的漁村打聽。”我端起碗,在傾天略帶詫異的目光中,將比昏睡時感覺更加苦澀的藥汁大口吞咽下去。
“你……”傾天瞪著那只空碗,“我還以為,讓你吃藥,需要耗費一番工夫。”
“那是你們貴人府里的小姐姑娘們的權(quán)力,小海哪來那份奢侈?”我拉過被子,躺回床上,“再者說了,有病吃藥,天經(jīng)地義,何必和自個的身子過不去?”而且,比及香蘭草,藥汁已算是美味。
“明明,你也可以讓人將你捧在手心上……”
他的話,我僅聽到這里,再說了些什么,我或者聽見了,或者不曾。我要休養(yǎng),要歇息,婆婆要小海好好的,我也要小海好好的,不為別人,只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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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山趕到傾家時,我已經(jīng)離開病床 。但我暫且無暇陪他,頂著兩頰被長天公子藥補食補調(diào)補回來的紅暈,應(yīng)先前應(yīng)下的,隨他拜祭他的父親。
“其實,這只是一個衣冠冢。”站在一座顏色相對較為新鮮的墓碑之前,傾天雙目沉重,壓聲道。
傾氏墓園。與大家族的每處地方不無相同,一寸一角無不透著大家氣勢,依山傍水,松柏蒼翠,雖是墓地,卻不見絲毫凄涼,講究。
“真正的尸骨葬在了常歡山?”
他頷首:“那里,有著父親最美好的回憶。但我扶棺回來時,并不敢和祖父言明。既然我不能助父親找到川姨,總要達(dá)成父親的遺愿。”
“好罷,我和他說兩句話。”我蹲下去,盯著石碑上鐫刻的“傾擎宇”三字,“前輩憾恨辭世,雖然讓人惋惜,但您也該明白,造成那樣結(jié)果,您實在難辭其咎。您既然和她相守了三年,為何沒在這三年里將事情說個明白?您也許會說,您是怕,怕說明白了她就離開,您還會說您是想等她愛您再深一些確定離不開您時再來言明,結(jié)果一來二去光陰蹉跎,您和她凄慘收場了不是?前輩您怎不明白,女人一旦被真正傷了,不管愛得多厚多深,都會決絕轉(zhuǎn)身,您啊,太不了解女人。這一點,專情男人就不比花心男人更有優(yōu)勢。”
“這樣,可以了罷?”我抬眸看傾天。
傾天眸光移往他處,淺咳了一聲,“應(yīng)該差不多了。”
“還不夠。”不知為何,我莫名地想為地底下的這個癡情男人多做一些,“這個時候,應(yīng)該不會有人來此是不是?”
“嗯?”他稍怔,隨即……俊臉惘忡,雙眼一派迷朦。
我,云滄海,撫著那碑上的三字,“安息罷,莫再遺憾。”
傾天語氣隱躍激動,“你和川姨真的太像了,父親在天上看到了,定然欣慰!”
“這就好。”我對著墓上的三字釋出一笑。這個男人,也該是英俊不俗的罷?
“滄海……”
“少爺,少爺,不好了,官兵將咱們府里包圍了,領(lǐng)頭人要少爺您快去呢!”自墓園入口之處處,傾家家丁的步聲、喊聲由遠(yuǎn)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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