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那一年呶鶉耄
秋長風醒了過來。
咚。咚。咚。一如每日,很有節(jié)奏的敲門聲響起。
“公子,奴婢進來嘍?”
“進來。”帶著初醒后的惺忪,秋長風靠著床柱,閉眸懶笑著,想著等一下,如何將那個嬌小人兒逗出一臉敢怒不敢言的假恭假敬。唉,他這個當主子的容易么?鎮(zhèn)日還要設法討自己的丫頭開心,辛苦哦。
“早,公子。”門被推開,輕淺的腳步,伙同著晨時的陽光,一并走了進來。
“早,小海。”眸子仍未睜開,秋長風一逕笑得春風蕩漾,雖曉得將這個不解風情的丫頭迷得七葷八素不太可能,但讓她的心疾跳那么兩下三下,也是聊勝于無了。話說……遲鈍得可與頑石媲美的臭丫頭會么?
“公子,您睡得好么?”
“臭丫頭,過來。”他招手,有些日子沒在她小小肩頭上打打哈欠醒醒盹了罷?
“是。”腳步聲近,他熟悉的麥芽糖味也近了,只是,臭丫頭的聲音里帶出一絲……顫抖做什么?怕他還是厭他?這臭丫頭是越來越沒膽還是越來越長膽?
“過來,坐這里。”他指得,是自己的臂彎。
“公子!”那聲音簡直是在歡呼了,雖然不乏嬌羞,但仍是歡呼沒錯。隨之,一個嬌軟的身子撲進了他的懷抱。“公子,奴婢……”
這麥芽糖味怎濃郁到讓人惡心?柔弱的軀缽怎膩味到讓他厭惡?……臭丫頭做了什么?對,一定是臭丫頭做了什么,她她她……她走了!
秋長風倏然睜眸,抬臂將當真如麥芽糖將自己粘住的軀體甩了出去,“你是個什么東西?”
“公子,奴婢……奴婢……”地上的丫鬟驚惶失措,公子前一時要自己,這一時推自己,是哪里出了錯?
“你是個什么東西?”秋長風眸光惡噬,“誰讓你那樣敲門?誰讓你那樣說話?誰讓你敢應小海這個名字?誰允許你身上帶著那股味道?誰允許你接近本公子?得多,把她拉出去,扔出府門!”
侍立門外的費氏兄妹無奈互覷后,費得多聽命邁進室內,但又忍不住要替地下的丫頭說上兩句公道話:“公子,是……”
“把她拉出去,扔出府門,再頒下告示,整個兆邑城都不準用她為婢!”
“公子,您饒命啊,公子……奴婢還要養(yǎng)家糊口,還要拿回銀子給娘治病,請您饒了奴婢,饒了奴婢!”
丫鬟生得清秀可人,哭得梨花帶雨,但遇上一個不知憐香惜玉的男人時,著實是無濟于事。秋長風面冷如鐵,“得多,還不把她提出去!”
“公子,您……”費得多咽了一口唾液,雖懼于主子威嚴,但天生耿直的秉性仍驅使他忍不住仗義執(zhí)言,“小買她有錯當罰,但錯不至此。”
“什么?”秋長風一眉微挑,間蘊雷霆之怒。
“是公子您!”費得多大著膽子,一口氣道,“是公子您讓她那樣敲門,是公子您讓她那樣說話,是公子您讓身上帶著麥芽糖,是公子您招手讓她接近!至于她敢應小海這個名字,還是您,當初聽見總管喊她‘小買’時,您才特地要到跟前使喚。小海,小買,如此接近的名字,聽錯了也算尋常!”
費得滿在心中為兄長的莽撞暗嘆了一聲,又不想兄長一人獨擔不敬罪過,未喚自入,道:“公子,小買也只是一個像小海一樣需要討生活養(yǎng)家的年幼孩子,您念在她是初犯,饒過她這一次……”
“本公子做什么事何時輪得到你們說三道四?”
“……屬下知錯。”費家兄妹跪倒。
“算了,你們下去,讓她也下去,和管家說一聲,把她調到別的院子去侍候罷。”秋長風忽覺無力。
始作俑者,的確是他。
小海走了已近半年。
這半年里,他發(fā)動了所有能動用的人脈,覓她下落。初時的信心滿滿,在多時的尋找未果后,他難以自禁的自忖:如果終其一生都尋她不見,如果茲此后那抹嬌小身影只在夢中出現(xiàn),如果不知多少年后的不經意重逢,她已經綠樹成蔭子滿枝……
那些思忖,漸成一縷惶懼,極輕極微,卻無孔不入。時時刻刻提醒著他,如果不想讓臆想中的不堪實現(xiàn),便要早一日把那個丫頭收回懷中。
可是,找回她以前呢?
這半年里,沒有一個嬌小人兒會在每日開始時,拿甜美的嗓兒,披著室外的陽光,張一雙閃閃亮亮的大眼,給他一日的明媚。更不會有一個人兒,在受他欺負時,腹誹的話千千萬萬,嘴邊的笑仍是淡淡甜甜,那樣兒勾得人心癢難耐……
她走了,室外的陽光竟也似不見,每日的開始,再也沒有何事何人值得期待。他叫來小買,也只想自己為自己制造出一脈陽光而已,但,終歸不行。
“公子,皇上今兒個巳時在陽春苑召見您,您需早作準備,眼前還是讓小買幫您打點罷。”
“不要。”他不要再騙自己。所謂睡眼惺松,所謂似醒非醒,都是騙。小買不是小海,刻意的訓練打造,也不會有第二個臭丫頭。既然騙不過,就不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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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召見,是為命他赴任西衛(wèi)國君一事。西衛(wèi)那個地方,在各屬國中雖不算最貧最弱之處,但也絕稱不上富庶之地。想來這項決議,與太后脫不了干系。
不過,他樂于從命。早在獲悉自己有可能成為屬國國君之際,他便對各國民生民情做過一番探研,西衛(wèi)的富處,他心中有數(shù)就好。
“長風,你去西衛(wèi),為何不帶憐星同行?你登國君之位時,不是要一并冊封王妃的么?”秋夫人趕到疏柳齋,為即將遠行離家的兒子送行,也為另一樁懸于心頭的大事。
秋長風略加沉吟,道:“暫且緩一緩罷。西衛(wèi)前國君暴虐治國,惹得民怨載道,長風去后,必定要為前任之失操心忙碌,還要處理各地民亂,怕是無暇照顧憐星。待一切底定后,再來接她不遲。”
“話是如此沒錯,可是,憐星的年歲已然不小了,再耽擱下去……”
“在長風不能確信自己足可保憐星安全無虞前,不宜成親。”
秋夫人默然。兒子的話,句句在理,但是……若此時讓他娶的是小海,他可有這層顧慮?
“表哥,憐星不需要你費心照顧,憐星嫁給表哥,是要照顧表哥的。”不知何時,楚憐星也姍姍來到,并將廳內母子的對話聽進耳中。“讓憐星隨你去,好不好?”
秋長風搖頭,截然道:“不行。”
“表哥……”
“你需要被人照顧,更需要被人保護,若離開了人,你能否獨自生活?若遇歹人,你能否設法躲過?”
楚憐星嬌顏一白:表哥是在指責她么?是在說她毫無用處么?
“表哥。”相隨來的楚惜云不以為然,“女人本來就需要男人保護,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那么就乖乖的聽男人的話。”秋長風話落定音,“我意已決,莫再多說。”
帶楚憐星同行,他不是沒有想過。只不過,她是他的未婚妻,有她同去,意味著在他的拜王大典上,要冊她為妃……雖然,男人的三妻四妾本屬平常,但,壓藏在潛意識中的那縷惶懼提醒他,一旦他成為人夫,那抹嬌小身影,就只能在夢中擁抱……
那一年那一日,他獨身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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