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番外一鴆酒
,昏君[重生] !
蕭無塵在郊外,一眾臣子和一眾將士面前,答應(yīng)了蕭君燁十年內(nèi)不娶妻不納妾,并且和蕭君燁攜手回宮的事情,很快就在民間傳了開來。
一眾臣子臉都鐵青了。
他們原本所想的,僅僅是讓蕭君燁莫要再成為下一個有著藩地和兵權(quán)的藩王而已。結(jié)果……結(jié)果他們怎么也沒想到,這個蕭君燁膽子竟然如此之大,雖說不要藩地和兵權(quán)了,卻是在眾人面前,直接令君王十年之內(nèi),不得娶妻納妾!
十年啊!
承寧帝蕭無塵今歲二十有三,這個年紀莫說是成親了,不少這個年紀的普通男子,早就已經(jīng)有兒有女了。
而承寧帝至今還沒有成親。
沒有成親就罷了,二十三歲的年紀,倒也算不得太大,這個年紀抓緊時間成親生子,倒也不算太晚。
可是,那蕭君燁糊涂,竟是提出讓至今沒有一個子女的承寧帝不娶妻不納妾,帝王無儲君,如此大興朝如何能安穩(wěn)太平?
然而更讓眾臣子心中驚異的是,蕭君燁糊涂就罷了,為何承寧帝竟是會和蕭君燁一樣的糊涂,竟是當真答應(yīng)了蕭君燁的要求?縱然是當時箭在弦上,不得不開口,承寧帝也該有其他法子,或是緩和,或是延遲,或許改變這個承諾,可是承寧帝為何會當著眾多臣子和將士的面,就當真答應(yīng)了這件事情?
甚至不但答應(yīng)了,還拉著蕭君燁的手,和他一同正大光明的離開?
難道說,承寧帝早早就知曉了元帥蕭君燁的這個要求?并且早已打算好了答應(yīng)這件事情?
眾多臣子和將士驚駭之下,彼時竟是在送走了攜手離開的承寧帝和元帥之后,才后知后覺的反應(yīng)過來,他們方才,正該集體跪拜,求蕭無塵收回成命才是。
可是現(xiàn)在,事情已然成了定居,不但是他們這些臣子知道了,跟隨并忠心蕭君燁的十萬將士亦知道了,而人言可畏,既是有人知道了此事,那么,洛陽城的百姓,甚至大興朝的百姓,也是遲早會知曉這件事情的。
難道他們的帝王,就這樣糊里糊涂的打算等過了十年,再來考慮成親生子的事情?
不少人都覺腦袋嗡嗡直響,不明白蕭君燁為何會提出這樣無理取鬧的要求,更不明白蕭無塵又為何會答應(yīng),俱都竊竊私語,面上一派擔(dān)心之色。
可是也有些人耳朵尖,早早就聽到了蕭無塵那時說的話——
“朕還以為,皇叔會讓朕準備兩身新郎官的吉服。”
兩身新郎官的吉服,這是何意?
而之后承寧帝去扶起單膝跪在地上的蕭君燁時,又有意無意的將蕭君燁的袖子扯斷了——若承寧帝當真是無意而為之,那便只是巧合;若承寧帝乃是有意而為之,那就是想要坐實了“斷袖”之嫌。
一些聰明人倒是不愿意自己承寧帝當真斷袖,可是,若是只有這么一件事情,他們或許還能自欺欺人,告訴自己這件事乃是巧合。可是,除了扯斷袖子這件事情,承寧帝之前奇怪的言語,還有承寧帝對元帥蕭君燁格外的親昵和信任,都讓他們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嚴重。
奈何不等他們的疑問得到答案,洛陽城中,就傳出了承寧帝君無戲言,當真答應(yīng)了元帥的無理要求,乃是真正的一國之君,真正的君子這樣的傳言……
左丞相聞得這個消息,當即大怒,隨即就進宮去,將這個消息說與蕭無塵聽,并言道:“眾口鑠金,積毀銷骨。陛下先前雖不得已應(yīng)了元帥十年之內(nèi)不娶妻納妾的事情,但凡事都有轉(zhuǎn)圜余地。這件事情暫時不好處置,便暫且擱置。待等個一兩年,陛下想法子讓太后娘娘和太皇太后同時被兩位先帝托夢,說是必須讓陛下娶妻納妾生子,元帥在長跪上奏折,言道自己錯了,如此的話……雖說牽強,但終究是能將此事圓了過去,想來百姓最在乎的就是陛下能親政愛民,至于其余諸事,陛下究竟何時成親,他們也不會太在意了。”
左丞相忙忙說了一通,又囑咐道,“只是這件事情可以延后一二年再做,但是,朝中和民間最近卻是有人傳言陛下和元帥……走得太近。且自元帥從邊境歸來,元帥都一直住在宮中,此事終究于理不合。而世人偶有如長舌婦者,定會以此事來構(gòu)陷陛下與元帥的叔侄之情和君臣之義,陛下為著自己和元帥的清譽著想,還是快些讓元帥回元帥府居住,并且最好……早日成親才是。”
左丞相歷經(jīng)三朝,年事又高,單單是做丞相就做了二十多年,對于各種麻煩問題都能想到解決的法子。這不,雖說蕭無塵和蕭君燁這次鬧出來的麻煩稍稍棘手了些,左丞相苦苦思索了一宿,倒也想出了解決之道。
只要蕭無塵和蕭君燁之間當真青青白白,或是二人之中,只要有一個是清醒明白的,那么,他提出的解決法子,就定然沒有問題。
可惜就可惜的是,蕭無塵卻沒法子接受左丞相解決這個麻煩的法子。
“左丞相,”蕭無塵站起身,頓了頓,親自為左丞相倒了杯茶,遞了過去。
左丞相忙忙起身謝恩,同時心頭一跳,頓覺不好。
果然,蕭無塵為左丞相端了茶,接著就嘆道:“左丞相素來有諸葛孔明的聰慧,想來心中,也定是猜到了些甚么。朕素來敬重丞相,原本也沒有打算瞞著丞相這件事的。所以……”
左丞相驀地站了起來,端著茶盞的手都有些抖:“陛下,江山大業(yè)為重啊!您若是當真暫時不想娶妻納妾,那也無妨。等到您想要個自己的孩子的時候,再挑了女子進宮也無不可。至于其他,您若當真喜歡男子,也未嘗不能挑幾個乖巧聽話的男子隨侍身邊。只是,元帥功勞甚重,且性子孤傲執(zhí)著,既是與您輕易相投,那定然是認定了陛下一輩子。若是如此的話……那陛下將來,又要如何娶妻生子?以元帥如今的軍功和權(quán)力,您若是當真有一日舍了他,去娶妻生子,那大興必然大亂!”
左丞相將手中茶盞放在案幾上,伏跪在地,沉聲道:“老臣萬萬懇請陛下,以江山大業(yè)為重!區(qū)區(qū)兒女情長,當斷則斷!先帝在時,常道陛下為太子時,就能勤勤懇懇、兢兢業(yè)業(yè),若是登基為帝,定然也會做一千古明君,勤政為民!老臣知曉情之一字,自古難斷。然而,陛下既為君王,那么,此情且是不該為之之情,老臣再次懇請陛下,當斷則斷啊!”
左丞相這番話,可謂聲淚俱下,單單是聽著,就能察覺到左丞相心中的大義。
于左丞相來說,當真是國比家重。更何況區(qū)區(qū)一男子,還根本比不得家。
蕭無塵沉默的往后退了三步。
“丞相這般,是要逼迫朕么?”蕭無塵嘆氣,“自古以來,歷朝歷代皇帝多達百人,而這百人之中,除去每朝每代最后的亡國之君,尚且還百余人。而這百余人中,真真正正做到以江山大業(yè)為重,拋棄兒女情長、性子暴虐、好.色昏庸、煉丹以求長生的皇帝,又有幾人?這世上的皇帝,大多只是普通人而已。既是普通人,只是在自己該做的事情之外,多個喜歡和在乎的人,又有何妨?”
左丞相身子一僵,隨即道:“陛下所言雖有道理,然而,陛下若要做千古一帝,當世明君,要得千古傳誦,自然是要做到這些的。”爾后又是一叩首,道,“請恕老臣直言,如今大興朝百姓富足,兵力強盛,又恰好有百年難求的將才四、五,文臣無數(shù),且恰逢周遭小國都無強大的君王之時,而陛下自幼聰慧過人,既有容人之量,又有仁愛百姓之心,且還有明君之才干……如今天時地利人和,只要陛下愿意,自然能做一位千古明君,被后代傳頌!當然,陛下若要做這般的明君,將國家大義,放在兒女情長之上,就是必須要做的事情了。老臣以為,以陛下的仁愛之心,定不會負我大興!”
蕭無塵輕輕嘆息一聲,道:“丞相安心,無論如何,朕既做了這皇帝,自然就不會有負大興,讓大興百姓陷于水火之中。”
左丞相還來不及高興,就又聽得蕭無塵繼續(xù)說了下去。
“只是,朕不會負百姓與大興是真,但是,要做甚么樣的皇帝,是要留下明君稱號還是留下昏君之名……那就是朕的事情了。”蕭無塵的聲音突然悠遠起來,“人之一生,不過區(qū)區(qū)百年光陰。朕今歲二十有三,因自幼身子不好,太醫(yī)常言,朕若悠閑自在,無心事,便能與尋常人一般活到六七十歲。假使朕運氣好,能活到七十三歲,朕之余生,就只剩下了四十年時間。而這四十年的時間里,再去除朕每日用膳、睡覺、朝會、應(yīng)付周圍人和生病的時間,朕只剩下二十幾年時間。”
左丞相聽得呆住,一時竟不知該說些甚么。
而聽得呆住的,不只是左丞相,還有正站在殿門口,默默聽著殿中人說話的面無表情的站著的蕭君燁。
“而這二十幾年的時間里,朕還要留下不少時間處理政務(wù),做一個還算不錯的皇帝。除去這些時間,朕,當真剩下不了多少時間了。”蕭無塵微微苦笑著看向左丞相,認真道,“而這剩下的時間里,朕無愧于天地,無愧于百姓,無愧于大興列祖列宗,朕心甘情愿將這些時間,統(tǒng)統(tǒng)留給皇叔。朕與皇叔,也僅僅有十幾年的相處時間而已,我們多相處一會兒,時間就會減少一會兒,朕并不舍得、亦絕對不會,將朕與皇叔的時間,再多分出來給其他任何人。丞相,你可明白?唔,不明白也沒關(guān)系,左右朕的主意已定,丞相再勸,朕也不會改變主意的。丞相,回罷。”
……
左丞相是暈乎乎的出的未央宮。
出來之后,左丞相正擰著眉,想要在門檻上靠一下,歇息一會,也緩緩神,結(jié)果就看到了正在門檻不遠處的蕭君燁。
左丞相一愣,就見蕭君燁一步一步,朝他走來。
“丞相莫要再逼他了。”蕭君燁的一臉大胡子還沒有剃掉,面無表情道,“你盡可安心,若有一日,他當真違背與我成親時的承諾,我亦不會以這天下的安危威脅他,讓他為難。”
左丞相盯著蕭君燁看了一會,道:“所以呢?”
“所以,”蕭君燁亦盯著左丞相道,“你不必拿著國家大義去逼他,因為,他從來不曾犧牲國家大義。而你阻止我們的理由,也太過可笑和荒謬。且,你當真以為,你的這些話,能阻止得了我們么?就算是群臣皆要阻止這件事,你以為,這件事就當真能阻止得了么?到時候,退讓的絕對不是我與陛下。”
只是他的無塵太過善良,不肯說那些話讓這個三朝老臣難堪,可是他卻不同。比起讓這個三朝老臣難堪,他更在意的當然是他的無塵的過得是不是好。
蕭君燁說罷,就直接大大方方的進了未央宮的正殿。
左丞相在殿外站了一會,很快就聽到了正殿之中,素日里并不是很愛笑的兩人,不知說了些甚么,很快就都笑了起來。他因老邁,雖不能聽清楚二人在里頭具體說了些甚么,可是,二人說話的語氣里都帶著喜悅和快活。這些,他卻絕對不會聽錯。
左丞相在殿外又站了一會,終是嘆了口氣,決意不再管這些。
或許,陛下說的是對的,人的一生當真很短很短,而這些時間,還要分給許多許多不得不做的無趣的事情,僅剩下來的時間,就只有那么一丁點而已。
而這一丁點的時間……蕭無塵選擇了在打理好大興朝之后,和歡喜的人在一起,而他這個老頭子呢?
左丞相一步一步朝著殿外走去——他想,他這個只剩下幾年可活的老頭子,大約在盡力做個忠臣之余,就只剩下好好享受天倫之樂了。
至于甚么名垂青史……皇帝.都不介意,他一個糟老頭子,只要不被后世辱罵,不就足夠了么?
……
左丞相一面搖頭嘆氣,一面離開了。
未央宮里,蕭君燁正抱住了蕭無塵,用他那一臉的大胡子去蹭蕭無塵。
蕭無塵覺得癢,可是又舍不得躲開,只好可憐巴巴的受著。
蕭君燁見他如此,就笑:“方才陛下還義正言辭的跟左丞相說話呢,怎么這會子就可憐起來了?微臣還以為,陛下無論對著誰,都能義正言辭,有帝王威風(fēng)來著。”
蕭無塵聽了,微微瞇眼:“那皇叔是喜歡朕一直保持著帝王威風(fēng),與皇叔相處?包括在床上么?”
蕭君燁后退幾步,打量了一番蕭無塵后,笑容頗有些意味深長:“唔,也并非不可。譬如偶爾時候,塵兒穿著一身龍袍,與皇叔在林間……”
蕭君燁還沒說完,就被蕭無塵捂了嘴。
二人親親密密的膩歪了一會兒,蕭君燁忽然道:“方才,我一直在外頭。”
所以,蕭無塵和左丞相的那些話,他全都聽到了。
蕭無塵眨了眨眼:“然后呢?”
蕭君燁緩緩將蕭無塵壓在了未央宮里寬大的書桌上,道:“然后,人生苦短,你我合該做些快活的事情才是……”
蕭無塵被堵住唇,上半身被半壓在桌上,被吻得迷迷糊糊中,終于被放開了,才想起來一件他好像想了很久,一直都忘記說的事情了。
“對了,”蕭無塵身上的衣裳一件一件的被扔到了地上,他的氣息也開始變得不均勻,“皇叔,鴆酒,我一直忘了跟你說,鴆酒的事情。”
蕭君燁此刻哪里還顧得上甚么鴆酒不鴆酒的?當下只沙啞著聲音道:“那些奏折皇叔都批完了,要見的人塵兒也見完了,午膳也剛剛用罷。想來今日下午……皇叔可以讓塵兒無所顧慮的好生快活一番,免得像塵兒說的,浪費了這一下午的好時光。”
至于鴆酒?他早早就不記得了。
蕭無塵:“……”他何時說過那句不浪費好時光就要做那等事情的話?
“不,要說的。”蕭無塵努力掙扎了一會,突然伸出兩只手,抱住了蕭君燁一臉的大胡子,正想說鴆酒的事情,突然被那一臉的大胡子扎了手,腦袋里一亂,脫口而出的話就變成了,“皇叔你的胡子,何時刮?”
“當然是塵兒覺得看膩了皇叔這副模樣的時候刮。”蕭君燁微微有些戲謔,故意又用胡子蹭了蹭蕭無塵的脖子,見蕭無塵癢的直躲,笑道,“不過,就算是到時候刮掉了,也會刮得完整些,然后做副假胡子,等塵兒突然又想要的時候,皇叔再戴上,可好?”
蕭無塵:“……”他的皇叔,越發(fā)活潑了……
“對了,鴆酒,”蕭無塵一時忘了,蕭君燁卻又想起來了,道,“其實,鴆酒的味道,并不算太難喝。且,若當真算起來,那鴆酒,還是你我的媒人,塵兒不必太過計較那杯鴆酒的事情。鴆酒甚么的,再不必提。”
蕭無塵:“……其實我是想說,當初我讓人送去給皇叔的那杯鴆酒……”其實是假的。
“不必在意那杯鴆酒。”蕭君燁此刻已經(jīng)箭在弦上,額頭微微見汗,彎身親了蕭無塵一下,道,“皇叔只要知道,塵兒現(xiàn)下是皇叔的,無論是愧疚還是歡喜,都是屬于皇叔的,如此就足夠了。至于其他,不必在意。”
蕭無塵此刻已經(jīng)暈暈乎乎了。
他暈乎的腦袋里想了好一會,就覺蕭君燁的話說的很是不錯。
鴆酒是真是假又如何?
只要他的皇叔不再介意,只要他歡喜著他的皇叔,能在余生,努力的對他的皇叔好,就足夠了。
當然,鴆酒一事可以不提,另一件事,卻不能不提。
“皇叔,十年后,我們成親,在天下百姓面前成親。”
讓天下人都知道,他們是屬于彼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