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和親
    ,昏君[重生] !
    承光帝回來了,這就意味著,給蕭無塵撐腰的人回來了。
    那些眼看著蕭無塵當(dāng)真大剌剌的不肯和其他人一樣老老實實的替皇后守孝的人,雖然心中氣苦憋悶,但也不敢再胡亂斥責(zé)蕭無塵,而是按捺下性子,打算在三日之后,圣上重新上朝的時候,那時再開始上奏折,討論太子的孝與不孝。
    蕭無塵卻不甚在意那些。
    他心中清楚,那些想要用“不孝”的帽子來壓他的人,很多都是背后有人的臣子,身子那些人,最后很可能會聯(lián)合起來,一起想方設(shè)法用“不孝”二字來攻擊他。
    可是,那又如何呢?
    蕭無塵回到東宮,在鋪了厚厚的皮子的座椅上坐著,看著來來回回的送著承光帝的大筆賞賜的人,他心中清楚,無論那些人費多大的力氣,只要他的父皇決意要他做這個太子,讓他繼承皇位,那么,那些人是無論如何也翻不出甚么浪花來的。
    要知道,前世因為沈妃之故,蕭無塵當(dāng)夜根本不知道皇后的死,甚至直到第二日天亮了,椒房殿里被諸多妃嬪命婦跪滿了的時候,他才穿著一身不合守孝禮制的衣衫,奔到了椒房殿……
    彼時,蕭無塵尚且不知道母后留下的那道懿旨的存在。
    那種情形之下,上至群臣,下至百姓,統(tǒng)統(tǒng)都在指責(zé)他的不孝,認(rèn)為他不堪為儲君。
    可是,就算如此,父皇依舊力排眾議,安安穩(wěn)穩(wěn)的將皇位傳給了他,并且還想方設(shè)法讓皇叔沒有去封地,而是留下來幫他。
    蕭無塵神色恍惚的想到前世的那些事情,心中很是篤定,前世那種情形之下,父皇都能按壓住那些人,那么此生,他的情形比前世要好得多,父皇定然也能按壓下那些人。
    他根本無需在乎那些人。
    在父皇還在世的時候,父皇會以一人之力,讓他的儲位坐的穩(wěn)穩(wěn)地;在父皇過世之后,皇叔則是以一人之力,在他彼時身子重創(chuàng)的時候,將他的皇位穩(wěn)穩(wěn)保全。
    蕭無塵慢慢放松,將自己埋在了寬大的座椅里。
    是了,他根本無需那般出色和辛苦,他有父皇,有皇叔,他完全可以無能一些,放縱一些,昏庸一些。
    蕭無塵這樣想著,就在座椅里頭沉沉的睡了過去。
    阿啞和阿藥正在一旁守著,見到蕭無塵睡去,阿啞不會說話,外頭看了片刻,見蕭無塵果真睡得沉了,就推了推阿藥。
    阿藥立刻就跑出去尋阿壯和阿丑來,輕手輕腳的背著蕭無塵去床上歇息。
    阿藥、阿壯和阿丑三人這才悄悄離開,去外頭吩咐人繼續(xù)做事。
    阿藥和阿壯的長處和名字一樣,阿藥最擅長的就是做藥膳、煎藥、試藥以及聞到各種□□的滋味;阿壯則是力氣出眾,同時拳腳出眾,蕭無塵只要外出,就必然會帶著他的。
    阿丑形容丑陋,尋常甚至嚇哭過那些皇親國戚帶來的小孩子。而他的長處與阿藥和阿丑略有不同,他雖丑,卻是真正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且和蕭無塵一樣過目不忘。蕭無塵因此倒是頗為看重他。
    阿啞見三人走了,在蕭無塵的床下鋪了厚厚的被子,也睡了過去。
    他卻是和那三人都不一樣的。
    他生來就啞,從未開口說過話,然而素日里運氣卻是極好的,瞧,他現(xiàn)下不就是被派來太子身邊了么?太子長得好,人也好,從不為難輕視他們。阿啞這樣想著,就美滋滋的睡著了。夢里只盼著,能伺候太子一輩子。
    阿啞睡著了,阿壯、阿丑、阿藥幾個則是在阮公公的指揮下,把東宮里的那些跪坐的席子等坐具,全都撤換了下去,換成了寬大的座椅或是臥榻等,同時還換了高高的桌子,鋪了柔.軟的皮子,務(wù)必讓太子明日能用的舒坦。
    蕭無塵因喝了藥,沉沉睡去。
    承光帝卻是一宿沒有睡。
    他不能去椒房殿守著皇后,只能在自己的寢宮里,捧著皇后為他繡的荷包發(fā)呆。
    余公公在一旁瞧了,心里嘆息之余,只能勸道:“陛下這樣苦了自己,娘娘在地下知道了,怕是會自責(zé)的?!?br/>
    承光帝聞言,苦笑道:“朕只怕她會怪朕?!?br/>
    明知蕭無塵身子不好,并不適宜做下一任的皇帝,明知儲君難為,可是,他還是讓蕭無塵做了太子,還是一意孤行的打算讓蕭無塵繼承皇位。
    哪怕是前路艱險。
    余公公只勸道:“陛下這句話卻是錯了。娘娘素來心疼陛下,凡事無論大小,都為陛下著想。當(dāng)初五王奪嫡、元王逼宮之后,多少人都盼著陛下能立皇侄或是皇孫為儲君,唯有娘娘力排眾議,納了不少好生養(yǎng)的人家的女子進(jìn)宮,為陛下誕育子嗣。甚至還將自己嫡親的妹妹送進(jìn)了宮來,后來娘娘幸而有孕,卻被太醫(yī)告知身子不宜生養(yǎng),可娘娘還是冒著身子不適的風(fēng)險生育了太子……娘娘如此為陛下著想,又哪里會責(zé)怪陛下?即便是陛下不看重自己的身子,娘娘在地下,也只會責(zé)怪自己福薄,竟是不能活著繼續(xù)照看陛下而已?!?br/>
    余公公這般說著,也忍不住開始抹淚——無論他人如何說,余公公卻是心中明白,沈皇后的的確確是仁厚寬慈,公平公正的皇后的。這樣的沈皇后死了,饒是余公公這等在宮里見慣了各種生死的人,也忍不住心中唏噓。
    承光帝聽了,心中嘆息良久,直到余公公再次催促,方才就寢。
    ——罷罷罷,既然事已至此,既然無塵不得不做這個儲君,那么,他就好好的為無塵將未來的路鋪好罷。
    等到鋪好了,他也就能安安心心的去見梓童了。
    承光帝如此想罷,終是淺淺睡去。
    接下來的兩日,蕭無塵白日里都往椒房殿去守著皇后,夜里便回東宮歇息,將皇后留下來的那道懿旨執(zhí)行的徹徹底底。
    而蕭無塵在椒房殿的兩日,但凡入口的東西,都是阿藥、阿啞從東宮裝在精致的飯盒里帶過來的,絲毫不肯用椒房殿的任何一件東西。
    四公主在一旁瞧了,心中只覺恨恨。
    而那些心中期冀著太子能隨著皇后一道去了的人,也只得把那些心思按捺下去無論如何,在這種關(guān)頭,絲毫不敢多想多做。
    而椒房殿明面上是皇后的寢宮,椒房殿的人也該都是皇后的人。蕭無塵身為皇后獨子,自然應(yīng)當(dāng)信得過這些人。
    偏偏蕭無塵是重生一次的人,他心中明白,椒房殿里頭的皇后的親信,的確是皇后的親信,因為這些親信的家人都住在魏陽侯府之中,自然是要聽皇后的話的。
    只是可惜,那些人除了聽皇后的話之外,更加聽魏陽侯和沈妃的話。
    而沈妃膝下,還有一個比蕭無塵要健康得多的皇子。
    “殿下,這茶是您最喜歡的,是老奴親自為你煮的。您知道,老奴老了,多少年沒有做過這些瑣事了,現(xiàn)下好容易煮了您最喜歡的茶水……”
    皇后的乳母正端著一杯熱茶,捧到了蕭無塵的身邊,大有蕭無塵不喝,她便不離開的架勢。
    畢竟,她的身份不比旁人。她是皇后乳母秦氏,連皇后尚且要敬重她一分,到了皇后的兒子蕭無塵這里,自然要再多信任她兩分才是。
    然而蕭無塵卻只略略抬了抬眼皮,看了她一眼,便垂下眼眸,繼續(xù)捧著手爐,思念自己的母后。
    秦氏臉色的笑容頓時一僵。
    阿啞不會說話,只是有些憤怒的看她。
    阿藥擋在了阿啞面前,皮笑肉不笑地道:“秦嬤嬤真是貴人多忘事。咱們殿下.身子不比旁人,一到秋冬時候,就氣血不足,手足冰涼。太醫(yī)說了,這茶是涼物,殿下夏日里偶爾嘗嘗便也罷了,這秋冬時候,殿下是絕對不能碰的?!?br/>
    爾后又似是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秦嬤嬤,“這話太醫(yī)囑咐了咱們多次,連皇后也囑咐了許多次。都說皇后身邊最親近信任的人是秦嬤嬤了,怎的秦嬤嬤連殿下素日里根本不吃茶這件事都不知道?還是說,皇后病中,竟不是秦嬤嬤在貼身伺候?”
    秦嬤嬤臉色頓時一變。
    好在她在宮中待得久了,很快就又調(diào)整好了臉色,笑道:“這卻是老奴的不是了,殿下安心,老奴這就去給您煮碗?yún)珌?。您只等著就好了?!?br/>
    阿藥面色巨變,正要說話,就見蕭無塵輕輕揮了揮手。
    阿藥只得退下,一臉憤憤的看向秦嬤嬤。
    “母后走了,嬤嬤果然也老了,該好生歇著了?!笔挓o塵緩緩開口。
    秦嬤嬤一臉慈愛,忙忙道:“嬤嬤是真的老了,但還沒老到做不動活兒呢。娘娘臨去之前,還拉著老奴的手,讓老奴繼續(xù)伺候殿下呢。老奴除非是自個兒走不動路了,又哪里敢歇著?”
    話中的意思顯而易見,她還想要繼續(xù)伺候蕭無塵。
    蕭無塵卻是清清楚楚的記得,當(dāng)初他的身子越發(fā)不好,就是在秦嬤嬤到了他身邊之后的事情。
    他的確不知道他那時身子越發(fā)不好是誰下的手,但是,沈妃既是狼子野心,這秦嬤嬤又早早背叛了母后,那么,下手的人,怕也和秦嬤嬤脫不了干系。
    “原來,嬤嬤竟還能走得動路么?”蕭無塵的一雙桃花眼,忽而盯住了秦嬤嬤,慢吞吞的道,“孤還以為,母后去世那一晚,嬤嬤雖一片忠心,然而只是因著跑不動路,所以才沒能去為孤報信,難道,不是這個緣故么?”
    秦嬤嬤張了張嘴,正想要編出些甚么借口來,好把太子糊弄過去,結(jié)果一抬頭,就見太子正面無表情的看著她,一雙桃花目里滿滿的都是質(zhì)疑和冷漠。
    秦嬤嬤登時被驚出一身冷汗來。
    “老、老奴……”她忽然結(jié)巴了起來,半晌都沒編出一個好的借口來,直到她突然發(fā)現(xiàn)一個兩三歲的小女孩兒,正竊竊的朝著這邊抬頭望著。
    秦嬤嬤頓時像是尋到了活路一般,立刻大聲道:“太子殿下忘了,老奴現(xiàn)下還在照顧著八公主的么?老奴、老奴那一日,并非是不想為殿下報信,只是那一日八公主啼哭不止,拉著老奴不讓老奴離開,老奴才不得已,沒能去告訴殿下皇后娘娘仙逝的事情?!?br/>
    秦嬤嬤如此說著,還不忘回頭去看那個傻掉的八公主,像招呼小狗小貓似的招呼道:“八公主快過來,告訴殿下,老奴是不是因為你,所以才沒能去告知殿下皇后的事情的?”
    八公主長得有些瘦弱,明明和八皇子一樣,都是三歲年紀(jì),卻足足比八皇子瘦了足足一半。
    她瑟縮的站了起來,膽小怯懦的慢吞吞的走了過來,走過來之后,當(dāng)即就要對著蕭無塵跪拜。
    蕭無塵當(dāng)即抓住了八公主瘦弱的手臂。
    他記起來這個不起眼的皇妹了。
    瑞敏公主,承光帝八女,宮女所出。年十三,和親南匈奴。逾一年,大興與南匈奴再次開戰(zhàn),同年,瑞敏公主,死。無所出。
    當(dāng)然,蕭無塵記得的不止如此。
    他還記得,當(dāng)年和親事定,瑞敏公主離去之前,對他嫣然一笑。
    “皇兄,莫要對瑞敏愧疚。瑞敏生來由母后照拂,母后薨世,無人喜愛瑞敏。若非皇兄看在母后面上,時常照拂瑞敏,瑞敏或許連活到如今的機(jī)會都沒有。今日皇兄既有難處,瑞敏身為皇兄妹妹,自該為皇兄分憂解難?!?br/>
    “皇兄,此去一別,你我兄妹此生再無重逢之日。望皇兄珍重自身,定要長命百歲,方不負(fù)妹妹此去萬萬里之遠(yuǎn)?!?br/>
    “還有,為大興而死,是妹妹心中所盼。望陛下,來日……切莫傷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