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鴆酒
,昏君[重生] !
蕭君燁的手,似要用力,又似是不敢用力,就這么放在了蕭無塵的脖頸上!
他在猶豫。
床上的人本就病著,因他之前驟然知曉真相,暴怒之下,傷了這人,讓這人病上加傷,終究是不好過了幾日。
若是他此刻再掐了他的無塵……脖頸之處,有多重要,難道他還不知道么?
但是如果他在半夜時分,并不是為了來“教訓(xùn)”這個前世殺了他的“仇人”而來,那他此刻,待在這里,又能是因為甚么?
蕭君燁心中正猶豫間,就見蕭無塵輕輕嚶嚀一聲,就側(cè)轉(zhuǎn)了身子,繼續(xù)睡。
呼吸極其均勻。
沒有醒。
蕭君燁心中不知是該高興,還是在該失落。
不過,他很快就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后為蕭無塵把被子掖好,繼續(xù)靜靜的坐著看蕭無塵。
燭光下,少年的側(cè)臉瑩白如玉,俊秀的五官讓人完全生不出厭惡之感。
而對蕭君燁來說,這個少年,是他心心念念,喜歡了許久的人。
從前不曾得到這個人時,蕭君燁初時只覺喜悅與恐懼。喜悅于他此生,有心能有如此傾心之人,恐懼于,他喜歡的這個人,身體極其的不好。甚至不好到他十分擔(dān)憂,這個少年,是否能安然成長;成長之后,又是否能安然接受他的傾慕之情。
前世的蕭君燁等到的只是身體越發(fā)孱弱的蕭無塵。那時的蕭無塵身體孱弱到了太醫(yī)都嚴(yán)令禁止蕭無塵行房一事,并且還道無論男女都不可。蕭君燁彼時在做昭王時,對此并不十分相信;待他做了攝政王,不但詢問了諸多太醫(yī),還在宮外請了不少民間名醫(yī)前來為蕭無塵診治,得到的都只有這樣一個結(jié)果。
甚至,結(jié)果比他想象的還要麻煩——因為有大夫甚至含蓄的建議,以蕭無塵如此虛弱的身體,無論是與“慧”之一字有關(guān),還是與“情”之一字有關(guān)的事情,最好都不要沾。
旁人若動情動心,耗費精力,或是無礙,然而蕭無塵卻不能。前世的蕭無塵,根本經(jīng)不得這些花費心力之事。
于是前世的蕭君燁,哪怕心中的情意險些溢出胸膛,卻也半分與情之一字有關(guān)的話都不曾說。他只是想要保護好蕭無塵在乎的大興江山,還有蕭無塵自己。
而這一世的蕭君燁,運氣仿佛好了些,他等到的是相對健康的蕭無塵。雖然這樣的蕭無塵依舊不能承受日日與人歡好一事,然而隔上一日,且還是能承受這些的。
蕭無塵身體和常人幾乎無異,蕭君燁自是極其歡喜。并且歡喜之下,他毫不猶豫的出手追求了蕭無塵。
——然而即便是追求,那時的蕭君燁心中亦是驕傲的,對他來說,若蕭無塵肯接受他,那么,他便愿意此生此事,皆與蕭無塵同行,輔佐蕭無塵,做盛世明君,君不負(fù)我,我亦不負(fù)君;而那時的蕭無塵若當(dāng)真拒絕了他,那么,他亦會因心中情意,扶持蕭無塵坐穩(wěn)了帝位,才會離開。
只是蕭君燁心中雖是驕傲,但那時仍舊忍不住出言以他可能的離開,“威脅”了蕭無塵。對蕭君燁來說,他心底深處,或許也明白蕭無塵接下來答應(yīng)與他在一起的緣故,并非僅僅是因為同樣“喜歡”他的緣故,但那時的蕭君燁當(dāng)真是驕傲且自信著的,他覺得,就算是蕭無塵有被他威脅到的緣故,但之所以肯答應(yīng)他,想來大部分原因還是心中亦是傾慕他的。
而他們的將來,還有幾十年可以相處,就算那時的蕭無塵心中還不是那么的喜歡他,他也能等到那一日。
接下來,就是逼宮奪位一事,待逼宮之后,蕭君燁義無反顧的帶著蕭無塵的囑托,替蕭無塵平定藩地。
歷經(jīng)數(shù)月之后,方才返回。
而返回洛陽城后,他就和蕭無塵“成親”和洞房了。
他的蕭無塵沒有絲毫猶豫的答應(yīng)了他這件事情,并且在他要求洞房的時候,主動以帝王身份,愿意雌伏在他身.下。
蕭君燁彼時歡喜極了。
他想,他的無塵,大約已經(jīng)喜歡上他了!哪怕比不得他對蕭無塵的喜歡,也定然是有七八分的喜歡了!
然而事情若一直這樣下去,他陪伴著蕭無塵,以攝政王和皇叔的身份,僅僅接受著每隔上三兩日,或是他想了借口留在宮中,或是他的無塵換了格外讓他心動的小太監(jiān)衣裳,出宮與他相會——雖不能夜夜相伴,蕭君燁亦能滿足于此。
他傾慕之人,亦傾慕著他。只是他們二人因著身份之事,不得夜夜相伴,雖有憾,心中卻仍是歡喜的。
直到蕭無塵的這一病。
蕭君燁在守護蕭無塵的時候,意外恢復(fù)了前世記憶,并且初初恢復(fù)記憶,正茫然不知該如何對待蕭無塵的時候,又聽到了蕭無塵的病中的夢囈。
蕭無塵如此才會暴怒。
甚至暴怒之下,險些當(dāng)真做了那等事情。
“我竟不知,是該怪上天糊涂,既給了我有前世記憶的你,為何還要把那些不愉快的前世記憶又給了我才好,還是怪上天為何不僅僅讓我一人得到前世記憶,并且還是在你我年幼時得到這些才好。”
蕭君燁喃喃道:“若我從不知這些,你我或許,當(dāng)真可以長長久久的走下去。你亦可以一直這樣哄騙于我。即便我發(fā)現(xiàn)了些許不妥之處,定然也會在心底為你申辯,不肯相信那些,只愿相信你是當(dāng)真傾心于我的。”
蕭君燁喃喃幾句,不知想到了甚么,起身喚了外頭宮人過來,一盞茶之后,就有人送了熱水和炭盆過來。
多了的炭盆,讓屋子里更加溫暖起來,蕭君燁先脫了衣裳試了試,又加了一個炭盆,這才掀開被子,為床上的人輕手輕腳的脫了衣裳,為床上人擦了身。
——蕭君燁從前就醋意極盛,根本不需那些內(nèi)侍為蕭無塵做這些活,即便是蕭無塵在病中,只要有他在,他都是不許的。
因此阿啞雖著急,但也不好做這等事情,以免惹急了蕭君燁,讓蕭無塵日子越發(fā)難過。
蕭君燁早就知道這些,并且還知道蕭無塵生性如其名,愛潔成癖,因此猶豫了許久,見蕭無塵當(dāng)真睡得熟,才做了這些事情。
做完之后,蕭君燁又站在床前,看了蕭無塵許久,才終于離去。
即便是喜歡又如何呢?
可惜,他早已知曉了前世之事。
那鴆酒之仇,他從未想過要去報——即便要報,也并非是要對蕭無塵出手。
但是……蕭君燁微微瞇了瞇眼,但是,他已經(jīng)不相信蕭無塵了。
他只相信被他一手掌控著的人。
譬如此刻被他關(guān)起來,一粥一飯,皆要被他給予才能得到的蕭無塵。
那樣的帝王,怎會當(dāng)真傾心于他?不過是愧疚而已。
一旦那些愧疚漸漸消失殆盡,等到他的,是否又是一杯鴆酒?
即便不是鴆酒,那人也會將自己一腳踢開吧?
與其將來讓自己處于那等境地,倒不如此刻開始,就由他來掌控全局。
從頭到腳的……掌控著那個人的一切。
蕭君燁剛剛離開,床上的人眼睛未曾睜開,呼吸卻漸漸變了。
他忽而側(cè)過身,正對著墻,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猜到了知道了前世諸事的皇叔會變,卻沒想到,他的皇叔,竟然變了那么多……
若是當(dāng)初他更謹(jǐn)慎一些,那杯“鴆酒”沒有被人悄悄替換成鴆酒……
蕭無塵無聲的嘆了口氣,閉上眼睛,終于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