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素聞秦相愛熟婦,正可消遣海上枯燥!
秦墨這話不是危言聳聽,此時眾人在一條船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橫陽君之家臣知曉張良才智,縱然對他有些怨言,卻也愿意以他為尊。</br> 可一旦匯合橫陽君之家眷子嗣,往后的事情可就不好說了,畢竟內(nèi)斗傾軋什么的,也是歷史主旋律之一!</br> 張良笑了笑,似乎并未將此事放在心上,只道:“這就要看橫陽君的子嗣們,值不值得我輔佐了?”</br> “真正的君王,不會因私仇,而枉顧大業(yè)。”</br> “若橫陽君子嗣中,有能成大事的君主,哪怕懷疑我藏匿您,也只會寬宏或隱忍,并安撫我。”</br> “待基業(yè)有成后,君主或許會清算張良之過,也或許會一直君圣臣賢下去,張良皆可坦然受之。”</br> “反之,橫陽君子嗣若無城府韜略,不能容忍張良藏匿您,上來便喊打喊殺,那么張良也就可以死心,另尋韓國宗室輔佐了。”</br> “橫陽君一脈如今勢微,百越亦有我家臣三百,我想走他們也攔不住……”</br> 秦墨恍然不再多言,這是張良對未來君主的試探考驗,無可厚非也兩全其美!</br> ……</br> 一頓春節(jié)飯食,秦墨和呂雉足足忙活了一個時辰,眼看天要黑才算收工。</br> 張良的家臣和橫陽君的家臣,皆餓得前胸貼后背,最后牌九都沒心思玩了,眼巴巴等著飯菜上桌。</br> 不過,等待是值得的,飯菜之豐盛,超乎眾人想象!</br> “諸君,過年要吃餃子,先來一碗酸湯餃子墊墊。”</br> 秦墨秉承這時代吃席先上主食的務(wù)實傳統(tǒng),給每人盛了一碗餃子。</br> 張良看著碗中的酸湯餃子,卻是滿臉求知欲的看向秦墨。</br> 眾劍客同樣也不動筷,只等秦墨解答。</br> 這些時日,秦墨每每烹調(diào)一些見所未見的美食,每每也都要為眾人解釋一番,已成慣例了。</br> 秦墨給自己和呂雉,也各盛裝一碗率先開吃,邊吃邊道:“我在底倉中找到一袋麥粉,便加水揉制勁道,又用木棍搟制成薄片,包裹餡料燉煮。”</br> “這其中餡料,乃是新鮮的海蝦、海蟹,只取肥美膏肉剁碎成泥,又加了蔥姜泥相佐。”</br> “便是燉煮所用之湯,也是昨日夔兄下海撈取的海參,用之熬煮整整一夜,化在湯中鮮美無比,出鍋時又加了酸醋辣油提味。”</br> “爽口蝦餃伴著酸湯,一口下肚神仙也不愿做了!”</br> 張良與眾劍客聽著講述,不由頻頻吞咽口水,又見他已吃半碗,卻無異樣之色,便也不再遲疑,各自端碗開造,吃的湯水淋漓。</br> 秦墨在旁邊端出一碗調(diào)制好的醋汁蘸料,繼續(xù)道:“這餃子,又稱扁食,或嬌耳,北方南方叫法各有不同,吃法也各有不同,瀝水蘸著混合醬料吃,另有一番美滋味……”</br> “哼~!”</br> 橫陽君家臣見他忙碌多時,還有精力窮白活,皆是悻悻冷哼。</br> 他如今已然知曉,秦墨初入軍伍未發(fā)跡時,吃不慣先秦飯食,往往主動操勞全隊飯食。</br> 而這船上幾十人的飯食,與秦墨而言,根本算不得苦差事!</br> “吸溜,哈……君侯又開始編故事了。”</br> 張良啜飲著酸湯駁斥秦墨道:“據(jù)我所知,這麥粉還是君候前番征討塞外諸胡時,命暴秦少府制作石磨,才開始在關(guān)中盛行傳播。”</br> “而自關(guān)中流傳出的麥粉烹調(diào)之法,也只有面條和面餅,這餃子,便是聽也沒聽過。</br> “所以,根本沒有那許多南方北方的說法,君侯莫要信口開合,欺吾等見識淺薄!”</br> 秦墨伸手便去奪他的碗:“你不吃算逑,吃還堵不住你的嘴。”</br> 張良趕忙端著碗閃身躲開,繞道桌案另一邊,蘸了混合醋汁品嘗。</br> 眾劍客見秦墨被揭穿,卻是哈哈大笑,也紛紛夾了蝦餃去蘸醋汁,倒是難得快懷。</br> 待餃子吃完,便是真正的海味盛宴!</br> 蔥爆海參、清蒸海蟹、糖醋花魚、香辣燜蝦、蔥油煎黃魚……</br> 還有路過海島時收集的各種海菜,涼拌、爆炒、腌制、清燉……</br> 張良與眾劍客,吃的溝滿壕平,贊嘆不已,只恨無美酒相佐!</br> 秦墨最后又端出一鍋蒸制的白面饅頭,每人一個挨個遞上:“年節(jié)不能無禮,莫嫌寒酸。”</br> 這是后世北方人的習(xí)俗,過年蒸大饃,走親訪友必備。</br> 其實還應(yīng)該有棗花,不過那東西是閨女回娘家用的,秦墨也沒那手藝。</br> 張良哭笑不得接了大饃之禮,揖手作謝莞爾道:“君侯一口一個年節(jié),遵的是古之夏歷吧?!”</br> 所謂夏歷,大抵便是農(nóng)歷起源,而夏朝也是在正月過年節(jié)。</br> 秦墨并不解釋,又從呂雉手中接過一個大饃,贈給張良的饞嘴家臣夔:“夔兄莫嫌寒酸。”</br> 夔趕忙揖手謝禮,但接過大饃看了兩眼后,面上卻是浮現(xiàn)猥瑣之色,壓低聲音道:“君侯這麥粉蒸團(tuán),莫不是照著那家女子胸脯制成,當(dāng)真形神兼?zhèn)浒。 ?lt;/br> 秦墨:“……”</br> 秦墨看了看大饃,嘴角也不禁抽搐。</br> 蒸制成桃型的大饃上頭,還點綴著一顆海島摘取的椰棗,何止是形神兼?zhèn)洹?lt;/br> 往那方面一想,簡直能把奶娃子饞的流口水!</br> 秦墨扭頭從呂雉手里,再次接過一個大饃,轉(zhuǎn)贈給旁邊的家臣……順便瞄了眼呂雉。</br> 嗯,比長公主強點,但比虞姬那小妞差遠(yuǎn)了!</br> 呂雉:“……”</br> 呂雉低頭看了看自己,然后又看向手里端的大饃,心里莫名升起一股自卑感。</br> 呸,果然是男人,好好的食物,都能聯(lián)想的如此羞恥!</br> ……</br> 一個個大饃,很快被秦墨分贈完,便是那些橫陽君的家臣,也并未拒絕,只是板著臉沒有道謝。</br> 大饃分贈完,筵席也進(jìn)入尾聲,諸人掃光殘席,撐得捧著肚子起身,也沒心思賭牌耍錢,陸續(xù)回了船艙休息。</br> 人吃飽了,腸胃蠕動加快,腦子便供血不足,容易犯困。</br> 秦墨和呂雉則是開始收拾,打了海水開始刷鍋洗碗,負(fù)責(zé)看守兩人的夔,也在旁打下手幫忙。</br> 一番忙碌之后,兩人回到屬于自己的船艙休息。</br> “這是我專門留的大饃,還夾了涼拌海帶,你餓不餓?”</br> 秦墨從袍袖拿出一個麻布包裹的大饃準(zhǔn)備宵夜,問呂雉道。</br> 呂雉輕搖臻首,表示自己不吃這羞恥食物,同時按住秦墨的手,也不讓他吃。</br> 秦墨莞爾,無奈解釋道:“妹妹別鬧,我如今還在恢復(fù)期間,對食物的需求量很大,方才吃的此時已經(jīng)消化,真有些餓了。”</br> “而且,食物就是食物,沒那許多亂七八糟的聯(lián)想!”</br> 他嘴里說著,眼神卻又不禁瞄了呂雉一眼。</br> 呂雉:“……”</br> 裝正人君子也裝像些好不好?</br> 你這是沒亂七八糟聯(lián)想的樣子嗎?</br> 呂雉心中無語,但卻再次搖頭,按著他的手,輕輕在他手心里寫了個字。</br> 秦墨愣了愣,旋即面色驟然一變。</br> 因為呂雉在他手心寫的字,分明是個‘毒’字!</br> 這些日,漁船沿海航行,偶爾能遇到海島,或干脆挑選荒蕪的海岸區(qū)域停靠。</br> 彼時船上諸人會登島登岸,尋找補充淡水,順便捕獵一些野生動物,采摘一些新鮮野菜。</br> 帶著鐐銬的秦墨,自然是不被允許下船的,只能眼巴巴看著陸地,暢想腳踏實地的感受。</br> 不過,呂雉這個賢惠又柔弱的女子,張良和劍客們就管的不是很嚴(yán)了,往往會讓她下船,跟著去采摘野菜。</br> 畢竟女人在采摘這方面,總比一幫舞刀弄劍的糙老爺們在行,尤其是賢惠如呂雉者,一個人的采摘成果,能頂十個劍客,還綽綽有余。</br> 只是由呂雉采摘的野菜,劍客們皆會檢查挑揀一番,認(rèn)識能吃野菜的就儲存起來。</br> 不認(rèn)識的野菜,便轉(zhuǎn)手扔海里,告訴她下次不要采!</br> ……</br> 秦墨掰開夾著涼拌海帶的大饃,指了指里面的涼拌海帶,又指了指大饃。</br> 呂雉能領(lǐng)會他的意思,便指著大饃搖頭,示意毒在饃里。</br> 秦墨是真的驚了,這老妹心思縝密啊,今日席間的其他食物菜肴,都是一鍋弄出來的。</br> 張良和劍客們防備他,每每都要等他先食,然后才肯吃。</br> 只有這大饃,雖也是一鍋蒸出來,可一個個的大饃,不可能讓秦墨都先咬一口。</br> 而且大饃被他安排在最后上桌分贈,正是張良和劍客們戒備心最低的時候,分贈時又是呂雉端著,那個有毒那個沒毒,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br> “你……你不吃我自己吃。”</br> 秦墨很想問問這老妹,是怎么把毒物帶上船的,但想到夔在門外看守,便又話鋒一轉(zhuǎn),繼而開始吧唧嘴,假裝是在吃饃。</br> 呂雉似乎猜到了他想問什么,嫣然一笑輕輕提起自己的衣襟,將衣襟下擺放到秦墨面前,讓他仔細(xì)瞧看。</br> 秦墨吧唧著嘴,借由艙室內(nèi)的微弱油燈光亮觀察。</br> 那片下擺,是半濕的狀態(tài),已經(jīng)快干了,細(xì)看能看到一塊污漬。</br> 呂雉又將下擺舉起,往他鼻子前湊了湊。</br> 秦墨試著聞嗅,卻是聞到一股女子身上獨有的淡淡味道,很好聞。</br> 呂雉見他表情古怪,頓時俏臉一紅,直接衣襟下擺的那塊污漬,挨到他鼻子上。</br> “唔~!”</br> 秦墨悶哼一聲,只覺一股難言的腥臭味,從鼻腔瞬間沖至天靈蓋,轉(zhuǎn)瞬開始腦子發(fā)蒙。</br> 秦墨狠狠搖頭,使腦子復(fù)歸清醒,心里也終于恍然。</br> 那塊污漬定然是某種毒物的毒液,她用衣襟下擺沾滿毒液,上船后哪怕干涸了,只需要用水浸泡,所得之水依然能毒死人。</br> 想必,這也是她衣襟下擺半濕的原因,她用之泡水化毒了!</br> 秦墨念及至此,卻是再次一愣。</br> 烹制飯食時,呂雉在眾目睽睽之下,或許可以假裝不經(jīng)意,將衣襟下擺蘸進(jìn)水桶里。</br> 但同樣的眾目睽睽之下,毒水唯一能下在大饃里的方法,便是將之加入面粉中用于和面。</br> 也就是說,大饃里全都有毒!</br> 秦墨若像品嘗菜肴一樣,當(dāng)場吃一個為眾人試毒,此時多半已經(jīng)口吐白沫了……</br> 秦墨越想臉色越綠,此刻他才算是意識到,眼前看似賢惠的呂雉,其實是千古第一悍婦啊!</br> 她做下的惡毒之事,能把自己親生兒子活活嚇?biāo)溃?lt;/br> 這樣的狠角色,若是小瞧了,那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br> “吧唧,我吃飽了,咱們也早些睡吧,明日還要早些起床,為諸人操勞早食呢。”</br> 秦墨吧唧著嘴做咀嚼聲,向呂雉說道。</br> “嗯,君侯今日也辛苦了。”</br> 呂雉隨口回了一句。</br> 同時,玉手沾了茶水,在艙室木板上寫道:“今日諸人已然吃飽,皆未食用大饃,明日君候可裝病,故意晚起不做早食,諸人必食大饃充饑,則事成矣。”</br> 秦墨看罷點頭,隨手將水跡擦去,然后敲了敲艙室門,向外間的夔道:“夔兄,我似乎還未吃飽,伱那枚大饃若是不吃,不若讓給我果腹吧。”</br> 呼啦——</br> 艙室門外響起鎖鏈解開的聲音,接著艙門自外打開。</br> 夔探進(jìn)半邊身子,將自己的大饃遞給秦墨,笑道:“君侯真是好食量啊,看來身體也快恢復(fù)了。”</br> “得虧夔兄多有照拂,墨感激不盡。”秦墨揖手道謝。</br> 夔受寵若驚,訕訕擺了擺手,連道不敢當(dāng),待他重新合上艙門,在外面上好鎖鏈,秦墨卻將新得的大饃塞進(jìn)床榻之下。</br> 然后,他也用手沾水,寫道:“夔值夜,一守便是一整夜,若是半夜餓了,吃饃中毒,待明天張良和其他劍客發(fā)現(xiàn),一切前功盡棄!”</br> 呂雉點點頭,但卻有些神不守舍,也不知是想到那里去了,竟是俏臉上露出慚愧之色。</br> 夔這些日,確實對兩人多有照拂,若將之毒殺,良心難安啊!</br> 秦墨自然能猜到她所想,但也懶得解釋,只是吹滅油燈,開始養(yǎng)精蓄銳。</br> 可在黑暗中,他憑借超強視力,卻瞧瞧觀察著呂雉。</br> 毒殺張良和夔等人,放在數(shù)日前,他會毫不猶豫進(jìn)行,但今時不同往日,張良已給了他安全保障,而且朝夕相處之下,他已然做不到那般無情。</br> 現(xiàn)在,他就想看看,呂雉是否惡毒至此,能狠下心繼續(xù)計劃?</br> 若天亮之前,她還不阻止。</br> 那么,秦墨就要考慮說服張良,將她送回岸上了,總之不能再讓她待在自己身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