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鼓畢不降,盡坑之!
夏侯嬰是見過頓弱的,彼時嬴政平定了百越,南巡御駕回返在沛縣落腳,順便視察民情搞公審大會,頓弱是隨駕重臣之一。</br> 所以,當從千里鏡中看到頓弱后,夏侯嬰立即命麾下停止了進攻!</br> 托里提見此大喜,心知自己賭對了,率軍押著頓弱及其隨扈,便想要轉(zhuǎn)向而逃。</br> 但,這純屬是想桃子吃呢!</br> 夏侯嬰雖然不在進攻,可也僅僅只是不在進攻,莫說這些西域殘軍還羈押著大秦重臣,便是隊伍中多一個打著大秦烙印的奴隸,也甭想從他眼皮子底下離開。</br> 門也沒有!</br> 趁早絕了念頭!</br> 留給這些西域殘軍的路只有一條,暨投降免死!</br> 而托里提,當然是不愿投降的,以頓弱為威脅,逼迫夏侯嬰放開包圍。</br> 而夏侯嬰,當然不會放開包圍,反而撂下了狠話……士可殺不可辱,但凡頓弱與其隨扈,在托里提手下有所損傷,下一刻絕對是摧枯拉朽的進攻。</br> 秦軍寧愿得到頓弱等人的尸體,也不會讓代表大秦顏面的朝廷官員被羞辱。</br> 于是,兩方陷入僵持。</br> 都很強硬,也都投鼠忌器!</br> “托里提,你在猶豫甚么?割下他一只耳朵,綁在羽箭上給秦狗射過去,再不放開包圍,便割下另一……”</br> 雷哲怕持久生變,急躁的為托里提出謀劃策,想要盡快打破僵局。</br> 但,不等他話說完,便被托里提看白癡一樣的關愛智障眼神,看得說不下去了。</br> 真當秦狗說話是狗吠嗎?</br> 真當秦狗的強硬姿態(tài)是嚇唬人嗎?</br> 這三千余殘軍,全靠頓弱等人才能茍全呢,若真有所損傷,大家有一個算一個,能活半個都算是秦狗仁慈!</br> “你說怎么辦……當面的秦狗小軍頭,恐是做不得主,才這般僵持,此時必然已派人回去請示,若秦狗那多謀的主將趕來,咱么便真走不脫了……你說怎么辦?!”</br> 雷哲被托里提關愛智障的眼神刺激到了,惱羞成怒之下有些語無倫次的質(zhì)問道。</br> 如今西域聯(lián)軍已經(jīng)知曉秦軍主將換了人,蒙恬的大水灌城之計,以及后續(xù)的攻心計,著實給西域?qū)㈩I們玩出陰影了,皆打骨子里忌憚他。</br> 托里提也忌憚蒙恬,收回眼神不再搭理雷哲。</br> 可隨后便是長久的沉默,托里提也沒法子打破僵局,若有法子的話,無需雷哲催促,他便早用了,何必在這里僵持……</br> “伱乃有智將才,屈居貴族囊蟲之下,算是怎么回事?”</br> 托里提苦思破局之際,身旁突然響起蒼老的聲音,是略帶口音的樓蘭話。</br> 托里提愣了愣,繼而猛然扭頭,看向說話之人,滿臉不可思議道:“你怎會說我大樓蘭的語言?”</br> 說話之人,正是頓弱。</br> 托里提很肯定,頓弱被帶路黨羌人獻給自己時,是不會說西域語言的,更別提樓蘭語言了。</br> 極具方言特色的樓蘭語言,便是雷哲和許多西域?qū)㈩I也不會!</br> “向你親衛(wèi)學的。”</br> 頓弱隨口解釋,而后繼續(xù)自己話頭道:“你可知,我大秦宰相,也就是河西國主,也是與你一般,出身卑微?”</br> 托里提并未理會頓弱的提問,只是冷冷看向自己的親衛(wèi)們,求證道:“他的樓蘭話,是跟你們所學?”</br> 親衛(wèi)們赧然垂眸,不敢與他對視。</br> 親衛(wèi)隊長硬著頭皮解釋道:“沒人教他,只是兒郎們看守他時,難免閑聊解悶……他僅是聽了幾天,便已能說些簡單的樓蘭話語……他為兒郎們講述大秦風土人情,兒郎們也愛聽,便與他閑聊,所以……”</br> 托里提只覺頭皮發(fā)麻,難以置信道:“所以,他學會咱們樓蘭話?”</br> 親衛(wèi)隊長訕訕點頭:“兒郎們只是與他閑聊,并未刻意教授……只是這老骨頭,實在聰慧如鬼!”</br> 托里提相信自己的親衛(wèi)隊長,不會對自己撒謊。</br> “你與秦相唯一的不同,是你在樓蘭,而秦相在大秦。”</br> “在樓蘭,你縱有天大的才智與軍功,也只能屈居在那些所謂的貴族之下。”</br> “而在大秦,秦相卻憑著軍功一步步封侯拜相,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尊貴無以復加!”</br> 頓弱自顧自繼續(xù)話題,將托里提與秦墨放在一起比較。</br> 托里提聽得眉頭直皺,漠然道:“你想說甚么?”</br> 頓弱笑了笑,再次問道:“你可知,秦人以前也分很多種,有燕人、有趙人、有魏人、有楚人……而老夫,其實原本也不秦人,乃是魏人。”</br> “后來老夫入秦為官,如今乃大秦最受重用的臣子之一,更是大秦最尊貴的關內(nèi)侯爵之一!”</br> 托里提聽得煩躁,怒道:“老骨頭,你到底想說甚么?”</br> 頓弱迎著他的惱怒目光,不急不緩道:“以你之領兵本領,若由老夫向陛下保舉,將來在我大秦出將入相,也未可知!”</br> 托里提一滯,這PUA可真夠直接粗暴的。</br> 但不得不說的是,直接粗暴的很誘人,讓他心中煩躁更甚。</br> 便是他的親衛(wèi)們,也一個個眼睛放光,露出意動之色,滿臉渴盼的看著他……</br> “托里提,他在說甚么?”</br> 雷哲聽不懂樓蘭話,在旁邊云里霧里,忍不住皺眉詢問道。</br> 他習慣使然,語氣多少有些質(zhì)問的意思,或者說帶著上位者的居高臨下。</br> 托里提打了個激靈,驀然回過神,而后扭頭看了雷哲一眼,臉上盡是漠然之色:“所言與雷哲將軍無關便是了。”</br> 事到如今,兩人手中兵力,已是相差不大,甚至托里提手中兵馬還更多一些。</br> 他可沒必要,再對這貴族囊蟲討好賣乖了!</br> 雷哲頓時大怒:“你這卑賤……你……”</br> 在托里提的漠然注視下,他終究沒敢再罵甚么難聽的話,硬是把到嘴邊的侮辱詞匯,又咽回了肚子里。</br> 托里提收回目光,再次不在搭理他。</br> 于是,長久的沉默再次出現(xiàn),而頓弱也沒有再對托里提進行勸降,微合眼眸擺出一副聽天由命的不急不躁姿態(tài)!</br> ……</br> 踏踏踏——踏踏踏——踏踏踏——</br> 僵持中不知過了多久,石頭城方向突然傳來轟鳴的急促馬蹄聲,由遠及近并越來越近。</br> 托里提的面皮狠狠一抽,心知是秦軍的援兵快要趕到了。</br> 或許那位多謀的秦軍主將也來了,若在無破局之法,今日可就真走不脫了!</br> 可是他被老頓弱PUA過后,腦子根本不停使喚了,明明想要思索破局之法,思緒卻不自覺的跑偏,總是想到老頓弱方才的話語。</br> 那些擺明了是勸他投降的話語,如同灌腦魔音一般,在腦海中反復循環(huán)播放,讓他根本無法集中精神……</br>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怪只怪老頓弱深諳縱橫術之道,太會挑選時機進行PUA。</br> 換了平時的話,老頓弱說那些話,托里提絕對會當成耳旁風,外加嗤之以鼻。</br> 他除非瘋了,才會放棄現(xiàn)有的身份地位,去投降人生地不熟的大秦,哪怕大秦真的有更好發(fā)展空間,能讓他一展抱負……</br> 但此刻,他卻是身處絕境,也想不出破局之法,故而老頓弱的PUA,便顯得尤其有殺傷力,堪稱一擊而中,將他心緒攪成一團亂麻!</br> 轟隆隆——轟隆隆——</br> 秦軍援兵的馬蹄聲,越來越近了,如同悶雷一般。</br> 托里提強壓心中煩躁抬頭看去,果然見秦軍主將的蒙字大旗,就在援兵隊伍之中飄揚,另外還有河西國君的大纛旗。</br> 毫無疑問,這是秦軍的主將,以及那位與他出身一般普通的大秦宰相,同時趕來了!</br> 稍傾,援軍騎兵趕制,與夏侯嬰麾下合兵。</br> 有人馬具甲的騎兵出陣,至西域殘軍陣前朗聲呼喝道:“一通鼓內(nèi),降者免死,鼓畢不降,盡坑之~!!!”</br> 依然是那么霸道,完全沒有商量回旋的余地。</br> 咚——</br> 咚咚——</br> 咚咚咚——咚咚咚——</br> 那重甲騎兵的話音,尚未落地,秦軍陣中已響起催陣鼓聲,由緩而急,催人心魄。</br> 而那重甲騎兵,在喊完之后,也并未回返本陣,操控著胯下高大健壯的披甲戰(zhàn)馬,在西域殘軍陣前緩緩踱步,鐵胄之后的眼眸,瞄向一個個西域殘軍陣前的士卒。</br> 如同一只鋼鐵猛獸,在挑選心儀獵物般!</br> 西域殘軍從城中逃出來,本就已是軍心渙散,如何敢面對這等兇人,反被目光所照者,無不下意識向后退卻。</br> 一人一騎,竟駭?shù)那к娔懬樱?lt;/br> “欺人太甚……”</br> 雷哲看著這一幕,不由咬牙憤憤出聲,轉(zhuǎn)而向身后親衛(wèi)喝道:“誰來為本將軍斬了這秦狗?”</br> “卑下!”</br> 有自持勇武的親衛(wèi),應聲催馬出陣,挺矛沖向那猖狂的秦軍重騎。</br> 不過,等他沖到近前,那秦軍重騎卻是不閃不避,只是將手中的特制騎矛,突然放平指向他。</br> 特制騎矛很長,至少比親衛(wèi)手中的騎矛長!</br> 噗——</br> 親衛(wèi)躲閃不及,直接撞在突然放平的特制騎矛上,在馬匹沖力的作用下,特制騎矛的矛頭,捅穿了他身上的鐵甲,當場來了個對穿。</br> 而親衛(wèi)手中略短的騎矛,也在自己身體被捅穿后,刺在了那秦軍重騎胸前的鐵甲上。</br> 只是,卻已失了力道,不過蹭出火花而已!</br> “樊將軍威武!威武!!威武!!威武~!!!”</br> 秦軍陣中頓時爆發(fā)出天崩地裂般的呼吼,樊噲這猛人再次露臉了。</br> 而西域殘軍陣中,則不可不避免的一陣騷亂,秦軍重甲騎兵之威名,早在前次失敗的伏擊戰(zhàn)時,便已打響。</br> 有西域士卒親眼見過,更多的西域士卒只是聽過。</br> 此刻樊噲的兇悍,讓巨大的恐懼陰影,籠罩了所有西域士卒,秦軍哪怕不用火器轟炸,一樣可以碾碎了他們!</br> “廢物!沒用的廢物……”</br> 雷哲眼看斗將沒能成功,反而使軍中本就不高的士氣跌落谷底,不禁又羞惱又絕望的破口大罵。</br> 但就在他噴吐唾沫之際,旁邊的托里提,卻拔出了腰間的秦式戰(zhàn)劍,又從馬后摘了盾牌握持,眼睛直勾勾盯著在陣前耀武揚威的樊噲。</br> 雷哲一愣,立即停下謾罵,面上出現(xiàn)期盼之色。</br> 托里提乃是從底層爬上來的軍功新貴,個人之勇武自是不差,在西域諸國也是出了名的。</br> 他若是出陣致師斗將,說不得便能斬了那猖狂的秦軍重騎,為將士們提振士氣。</br> 介時,便拼個魚死網(wǎng)破,死也死的敞亮!</br> 說不得,他還能在親衛(wèi)的護佑下趁亂沖出去……</br> 噗——</br> 趁亂而逃的念頭,剛在雷哲腦海中浮現(xiàn),一道寒光突然在眼中閃過。</br> 接著,他便感覺天旋地轉(zhuǎn),自己似乎飛起來了,隱約間看見一具坐在馬上的披甲無頭尸體,很眼熟……</br> 無頭尸體旁,則是滿臉猙獰的托里提,正在斬殺他的親衛(wèi)……</br> 雷哲看明白了,托里提這反骨仔,不但坑羌人,連他也坑了!</br> 噗——</br> 噗——</br> 噗——</br> 托里提雙腿控馬,一手劍一手盾,在一片混亂中,瘋狂斬殺猝不及防的雷哲親衛(wèi)。</br> 而且,托里提的親衛(wèi)們,也不知是早得了吩咐,還是也早有投降之心,在托里提動手之后,竟也第一時間,開始配合斬殺雷哲的親衛(wèi)。</br> 周圍的西域士卒們,目瞪口呆看著這一幕,那茫然無措的表情,好似學渣復習了一晚古詩詞,卻發(fā)現(xiàn)是要考微積分……</br> 咚——</br> 與此同時,秦軍大陣中的催陣鼓聲,也敲下了最后一個重音,戛然而止。</br> “風!”</br> “風!!”</br> “大風~!!!”</br> 秦軍殺氣沖天的連呼三聲,開始向西域殘軍合圍。</br> 沒有用火器轟炸,也沒用放射羽箭,顯然是想以近戰(zhàn)搏殺,打垮西域殘軍,救出老頓弱等人!</br> 放在前一刻,秦軍這等打法,能把西域殘軍樂出鼻涕泡,他們吃夠了秦軍火器的虧,可太想念近戰(zhàn)搏殺的常規(guī)打法了。</br> 但此刻,兩位大將火并都打出狗腦子了,西域殘軍士氣軍心全無,哪還有甚么心思近戰(zhàn)搏殺?</br> 秦軍剛開始合圍,扔掉兵器的叮鈴咣當聲,便已響成一片。</br> 繼而,絕望的呼啦啦匍匐滿地,降了!</br> 但也有剛烈者,發(fā)瘋般揮舞兵刃,沖向當面的秦軍,他們不信秦軍的仁慈,唯有戰(zhàn)死一了百了……</br> (本章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