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愛卿真是……真是……思路清奇啊!
秦法是有連坐的,視主犯之罪,為連坐者定刑,通常情況下,連坐者量刑,會輕一些。</br> 那紈绔的老父親,大抵是舍不得家業(yè),也知道幼子那些破事,連坐不死自己,故而與長子沒有逃亡,甘愿受了連坐之刑。</br> 只是,老父和長兄一番隱忍,那紈绔卻不理解,看老父受鞭笞,便跳出來劫法場,孝心完全沒使對地方。</br> 這一鬧,不但救不了老父和長兄,自己還得搭里頭,莽撞的讓人無語!</br> “兄長,別發(fā)愣了,那魏家的惡子沖咱們來啦……”</br> 狐朋狗友們怪叫一聲,拖拽著劉季便要離開公審臺周圍,免得殃及池魚。</br> 劉季甩手掙開諸人拉拽,彎腰抓了把公審臺的堆土,撒向那舞劍疾沖而來的紈绔,大喝道:“諸兄弟,擒了他~!”</br> 他現(xiàn)在還是亭長來的,本職便是緝拿不良,這若是逃了,轉頭便要罷職,被扔去勞改。</br> 樊噲、盧綰、周勃等人為之一愣,眼見那紈绔被劉季撒的泥土迷了眼,趕忙呼喝著一擁而上。</br> 嘭——</br> 樊噲飛起一腳,將那紈绔踹倒在地。</br> 他力氣極大,那紈绔被他踹倒后,又翻滾出丈遠,口鼻往外竄血,鐵劍也脫了手。</br> 盧綰緊跟著一個飛撲,將之壓在身下,與樊噲一起按住其四肢。</br> 周勃則順勢撿起那紈绔掉落的鐵劍,去砍殺后續(xù)沖進隔離圈的歹人。</br> 這周勃老實木訥,但卻也適合當兵,大秦每年征調男丁服更卒徭役時,會進行簡單的軍事操練,他總能在操練中拔得頭籌,近年已被選為正卒,但凡征召上了戰(zhàn)場,便是主力軍一員。</br> 只是,一直沒機會上戰(zhàn)場……今天才算是逮著機會!</br> 狐朋狗友們眼看周勃悍不畏死,立時也打了雞血一般跟著往上沖,有機靈的便學劉季,從地上抓了泥土石塊,先扔過去瞇眼砸腦袋。</br> 嗯,他們的兵刃,先前被禁軍收繳了,赤手空拳的情況下,只能玩這等無賴招數(shù)!</br> “著~”</br> 周勃看準當面一個被迷了眼的歹人,低喝一聲揮劍猛劈,而后也不管有沒有砍死對方,順勢又是一個肩撞。</br> 這是標準的軍中格殺技巧,后面這一記肩撞,原本應該是用盾牌頂撞,簡單粗暴卻有效。</br> 那被他砍傷的歹人,又被這大力一撞,頓時踉蹌倒退,與身后同伴撞成一團。</br> 周勃和狐朋狗友們一擁而上,兩三個按一個,將之全部按倒在地,或奪劍或飽以老拳……</br> 而與此同時,那些沒能沖進隔離圈的歹人,則已被禁軍盡數(shù)斬殺!</br> 這一場騷亂,來的快,去的也快,幾乎是在數(shù)息之間結束。</br> 許多百姓還沒明白怎么回事,便見公審臺上又多了幾個鼻青臉腫的家伙。</br> “那不是魏家的惡子嗎?”</br> “這禍害今天要掉腦袋啦……”</br> “呸,掉腦袋便宜他,施五刑~!”</br> 有百姓認出了那為首的紈绔,先前漸漸熄滅的看熱鬧興奮勁兒,霎時轉化成了群情激奮。</br> 那點兒剛剛升起的同理心,更霎時消散一空!</br> 很顯然,那紈绔是真正的惡霸式人物,平日里恐怕沒少禍害附近百姓。</br> 因而這一出場,立刻贏得了千夫所指的成就!</br> 稍傾,衙署中有錦衣衛(wèi)出來,給李斯送來那紈绔與其同伴的罪狀。</br> 李斯也不廢話,當場開始宣讀。</br> 隨著一樁樁一件件,欺男霸女的惡事,經由李斯洪亮的聲音宣讀出來,傳入在場百姓耳中,場面徹底炸了。</br> 不等李斯念完,施五刑的呼喊聲,便一浪高過一浪。</br> 這便是人性復雜之處,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誰都不介意展現(xiàn)自己仁慈一面,或者說圣母一把。</br> 此刻真見了欺壓過自己的,或是為之恐懼憎惡的,才終于知曉何為憤怒,便又喊打喊殺!</br> 李斯念完那紈绔與其同伴的罪狀,刷的一下合上竹簡,漠然朗聲道:“再加兩條,沖撞御駕,藐視法場……判腰斬~!”</br> 施五刑那是需要謀逆大罪才有的待遇,并不是誰都能享受的。</br> 腰斬已屬極刑!</br> 而且今日公審,本是沒有死刑的,連柄像樣的砍頭大刀都沒準備,禁衛(wèi)力士們只得回衙署,臨時找了鍘馬料的鍘刀,又掀了幾塊床板。</br> 然后,在百姓群情激奮的怒吼聲中,將那紈绔與其同伴,挨個鍘成兩段,把上半身置在床板上,堵住腰腹間的創(chuàng)口,防止腸肚外流,使之一時不得死,卻又痛不欲生,哀嚎泣血!</br> 這等血腥場面,終于讓百姓憤怒憎惡得以宣泄,待那紈绔與其同伴氣絕,衙署前也復歸平靜。</br> “咳咳……”</br> 李斯等禁衛(wèi)力士將公審臺清理干凈,便清了清嗓子,肅然表情也轉為柔和,朗聲道:“自始皇帝陛下南巡,一路查奸除弊,公審犯官劣紳,解百姓憤怨,使吏治清明,已是頗有成效。”</br> “爾等沛縣諸民,可有吏治清明之感觸?”</br> 百姓們本已打算離去了,聽到李斯這些話,不禁面面相覷,大抵沒想到還有這一出。</br> 不過感觸嘛,自然是有的。</br> 生活在大秦統(tǒng)治下,基層官吏深入到方方面面,連百姓地里種啥,都要管一管。</br> 這就導致百姓,經常要跟官吏打交道。</br> 而官吏以前是甚么樣兒,始皇帝南巡后又是甚么樣兒,簡直差別太大了。</br> 以前不說是頤指氣使,也差不多少,碰上生兒子沒屁眼的還會吃拿卡要。</br> 現(xiàn)在嘛,雖不是點頭哈腰當孫子,卻也沒官吏敢吃拿卡要了。</br> 至于鄉(xiāng)里之間的地痞惡霸,則是真當孫子了,生怕有街坊四鄰將他們以往做的混賬事捅出去。</br> 除了這些直觀感受之外,鄉(xiāng)間還冒出些沒名堂的小商販,挑著擔子賣個針頭線腦,在鄉(xiāng)間地頭亂竄,碰上健談的鄉(xiāng)民,話里話外問東問西。</br> 百姓心里跟明鏡似的,那就是始皇帝的密探!</br> 另外還有御史,光明正大的四處轉悠,接受檢舉揭發(fā),你敢告誰,他便查誰,查實了便抓,查不著便反抓你……</br> 總而言之,感觸不但有,而且還很大!</br> 李斯見衙前百姓都在點頭頷首,便又朗聲道:“始皇帝陛下南巡,有功否?”</br> “自是有。”</br> “有的。”</br> “有……”</br> 百姓們再次點頭頷首,不自覺的回答出聲。</br> 李斯聲音逐漸高亢,再次道:“始皇帝陛下比古之君王如何?”</br> “不差。”</br> “不賴。”</br> “好!”</br> 百姓回答的聲音,亦隨之變大。</br> 李斯表情一肅,高呼道:“始皇帝陛下賢德否?”</br> 百姓毫不猶豫的齊聲高呼:“賢德~!!!”</br> 李斯笑了,轉身面向衙署大堂,揖手大拜道:“陛下,沛縣百姓夸您賢德哩!”</br> 呼啦啦——</br> 衙署大門上的席簾被卷起,露出其后高冠博帶的文武百官。</br> 以及,穿玄色袞服,戴十二旒冕的嬴政!</br> 百姓遠遠的也看不真切,但如此已是激動萬萬,紛紛揖手拜下高呼道:“始皇帝陛下賢德~!!!”</br> 嬴政看了眼身旁的秦墨,而后向外輕輕抬手朗聲道:“且去……當安居樂業(yè)……”</br> “喏~!!!”</br> 百姓齊聲應喝。</br> 嘩啦啦——</br> 席簾落下,再次隔絕百姓視線。</br> 劉季看著那席簾,忍不住的咂嘴贊嘆:“砸砸,真威風呀,大丈夫當如是也~!”</br> 一眾狐朋狗友聞言,無不連連點頭。</br> 始皇帝這范兒,實在太拉風,能震撼諸人一輩子!</br> ……</br> 劉季等人在外面談論著嬴政,而嬴政此時也在透過席簾,看著公審臺下的劉季等人。</br> “那些捉拿歹人的勇士,可是本縣官吏?”嬴政扭頭看向秦墨問道。</br> 秦墨揖手道:“回稟陛下,他們便是臣征募往河西國為官者。”</br> 嬴政為之一愣:“不是說地痞無賴嗎?這也不像啊!”</br> 劉季和他那幫狐朋狗友,別的沒有,一個個卻是生得孔武,而且來時又特意整理了一番形象,此時看著倒不像是地痞無賴了,反而更像一群穿著便服的錦衣衛(wèi),很有精神。</br> 尤其為首的劉季,胡須很漂亮,顯得人模狗樣!</br> “真若是地痞無賴,臣怎會讓他們去河西國為官呢?”秦墨嘿然道。</br> 嬴政頷首了然:“愛卿倒是好運氣,在鄉(xiāng)野間也能遇到可用之才。”</br> 秦墨揖手:“陛下若是起了愛才之心,提拔任命便是,臣愿割愛。”</br> 嬴政似有意動之色,但他這意動,并非是對劉季和他的狐朋狗友們,畢竟擒拿歹人,也算不得甚么本事,大秦最不缺的便是勇猛將士。</br> 他真正意動的是蕭何曹參等人,雖只為縣吏,可在任期間,卻政績斐然,名聲也是頗佳,錦衣衛(wèi)和縣御史,早將諸吏的情況,呈報給他了。</br> 若撿拔歷練一番,未嘗不是治國安民的棟梁之材!</br> “罷了,愛卿還是留著自用吧。”</br> 嬴政猶豫片刻后,卻是擺手婉拒了秦墨的好意,笑道:“尉繚多次來信與朕,狀告你這河西國主,除了發(fā)去幾道鼓勵工商的詔令,便絲毫不管河西國事務。”</br> “此番,你難得主動任命河西國官吏,朕實在不好搶人!”</br> 尉繚也稱國尉繚,曾任大秦太尉,輔佐嬴政謀攻六國,只是那老頭對嬴政有成見,總覺嬴政不是個能相處的仁君。</br> 因而兼并六國進入到尾聲時,果斷便辭官歸隱了,嬴政后來大封功臣,他也推辭不受爵位。</br> 前次秦墨平定草原后,得了河西封國,成年的諸公子,也得封塞外為國,彼時朝廷需要向這些封國,派遣中樞大臣,既是輔佐也是監(jiān)督,導致一時人手不足。</br> 嬴政當時試著寫信,請歸隱的尉繚出山,很神奇的是,尉繚答應了,麻溜便去了草原,同時擔任三國的國相,其中便包括秦墨的河西國……</br> “陛下,臣這年余以來,皆在百越之地,如何能處理河西國事務,繚老也太不知體諒人了,竟還狀告我。”秦墨叫起撞天屈道。</br> 嬴政莞爾搖頭:“愛卿,這不是借口啊。”</br> “朝廷公文一直在往百越輸送,朕在百越之地時,便一直在處理朝廷政務,哪怕為愛卿做監(jiān)軍時,在行軍路上也從未停止過。”</br> “有關河西國的公文,朕也往愛卿手里送了不少,難道愛卿從來沒有批復過?”</br> 秦墨:“……”</br> 秦墨瞬間沒話說了,慚愧揖手道:“陛下之勤奮,縱觀古今君王也罕見,臣不能比也。”</br> 諸文武在旁聽得臉皮直抽抽,這算是變相承認了啊。</br> 身為國主卻不理會國中事務,若放在列國伐交的春秋戰(zhàn)國,妥妥就是一個亡國……唔,想滅亡他的國家,恐怕有點難……</br> 應該說是怠政昏君,早晚被圖謀不軌者,取而代之,便如那田氏代齊!</br> 縱然,如今所謂的封國,傳個幾代,便要被推恩成一個個小國,進而被郡縣所取代,比那田氏代齊還狠……可總歸是留給子孫的遺澤啊,到了能被郡縣取代時,必然是推無可推,子孫繁盛了。</br> 人活一輩子,追求無非也就那幾樣,死后若能落個子孫繁盛,那還有甚么可奢望的?</br> 咋就不上心呢!</br> ……</br> 秦墨這河西國主不急,卻急死了羨慕嫉妒恨的諸文武。</br> 尤其老王賁,心里一個勁兒狂喊,你不要給我們王家,哪怕舍棄一個徹侯的爵位換呢。</br> 便是嬴政也被秦墨憊懶打敗了,無語半晌才勸道:“愛卿啊,那河西國縱然會推恩,可終究是在愛卿之子孫手中……留給子孫的基業(yè),還是要上點心的。”</br> 秦墨砸了砸嘴,哭笑不得道:“臣不是下詔令鼓勵工商了嗎?”</br> “而且陛下莫忘了,那數(shù)萬異族苦役,一直在修繕直道商路呢。”</br> “不出十年,我河西之國,便是世上最富庶的地方,甚至可能會富庶超過咸陽。”</br> “留給子孫一份如此富庶的基業(yè),難道還不夠嗎?”</br> 嬴政一愣,老王賁也是懵然,諸文武則是目瞪口呆。</br> 這……看似不理事務,其實該做的都做了啊。</br> 怪不得不急呢!</br> 而且以大秦對封國的掌控力度,做到這個程度,確實也足夠了,余下交給尉繚去辦,完全沒必要指手畫腳。</br> “愛卿真是……真是……思路清奇啊。”</br> 嬴政啞然片刻,愣是給憋出一個后世詞。</br> 而后,他也不再臣子不急皇帝急,岔開話題道:“此番沛縣民心,已是盡歸于朕,該前往下一處了。”</br> “若照此速度,楚地將很快巡視完一遍,御駕介時將返回關中。”</br> “諸卿,朕昨日囑咐之事,當多多上心,盡快呈上奏疏,待回到關中之時,朕便要推行了!”</br> “喏。”</br> 諸文武齊齊拜下。</br> ……</br> ……</br> 公審結束,秦墨便算是自由了,無事一身輕的出了衙署,領著張良等人去往呂家。</br> 不過,一行人沒走出多遠,迎面便遇上了劉季等人。</br> “拜見主君~!”</br> 劉季領頭,諸人揖手行禮。</br> 秦墨頷首笑道:“你們今天可是給我長臉了,奮勇擒拿闖法場的歹人,陛下皆看在眼中,稱呼你們?yōu)橛率俊!?lt;/br> 劉季和狐朋狗友們頓時暗松口氣,感謝那紈绔與其同伴,陰差陽錯讓我們挽回形象了:“不使主君落了顏面便好。”</br> 秦墨莞爾,邊走邊道:“甚么落不落顏面,我也不是那愛惜羽毛的,往后去了我河西國,只要把公事處置好,善待咱們河西國百姓,你們閑暇時,自可隨意玩耍。”</br> “主君真是開明啊。”</br> 劉季嘿然豎起大拇指,轉而卻又希冀道:“吾等何時前往河西國?”</br> 秦墨想了想,道:“我還要陪著陛下的御駕,繼續(xù)巡守楚地,縱然完成巡守回返關中,一時半會也無法去河西國……”</br> “你們與蕭何曹參,莫要等我了,先辭了官職,拿我的手書,啟程去河西國吧。”</br> “喏~!!!”</br> 劉季和狐朋狗友大喜拜下。</br> “對了,你們空著手去河西也是去,順道護送呂老公一家去咸陽。”秦墨頓了頓又道。</br> “喏。”</br> 諸人自是沒二話,再次揖手領命。</br> 秦墨擺手道:“好了,我會在明日御駕起行前,讓張良把手書給你們送去,你們且去忙吧。”</br> “恭送主君。”</br> 劉季與狐朋狗友們,目送秦墨和張良等人走遠,繼而對視一眼,突然大笑起來,興奮的手舞足蹈:“咱們兄弟發(fā)達……這下算是有出息啦……光宗耀祖矣……”</br> ……</br> 前方街道上,秦墨耳朵動了動,卻是啞然搖頭。</br> 這幫大漢老祖宗們,若是知道真正的光榮耀祖,是何等場景,恐怕會沖上來掐死自己這不肖之徒吧?</br> “君侯,吾等可否也去河西國?”</br> 張良似乎也聽到了身后的動靜,便往身后看了一眼,向秦墨問道。</br> 秦墨愣了愣,點頭道:“可。”</br> 張良揖手拜下,感佩道:“多謝君侯體諒!”</br> 當初,秦墨在海上俘虜他時,曾邀請他去河西國為官,卻被他一口回絕,還反過來邀請秦墨去百越。</br> 如今,百越已歸秦,秦墨卻還是那個秦相,半點未曾改變,而他的心境卻已發(fā)生改變。</br> 反秦甚么的,不想再提。</br> 但累世韓臣的他,也實在不想在嬴政身邊多晃悠,去河西國是最好的選擇。</br> “去吧,都去,活的瀟灑些!”</br> 秦墨笑著拍了拍他肩膀,笑的意味深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