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筆仙筆仙
綠柳莊的莊戶們,很快都知道了他們可以不用銅錢繳稅的條件,老老少少都到莊頭來送阿郎:</br> “阿郎您放心,雖然我們沒種過占城稻,但只要有田地、有水、有陽光,大唐人就沒什么種不出來的。”</br> “這是剛打的棗子,夫人帶回去吃啊!”</br> “那不是夫人,是隔壁東莊的蘇小娘子,上次我見過......”</br> “哎呀,都這么近了,很快就是啦。”</br> 反而是那個小曹莊頭沒來,那小子忘了自己是莊頭,應該迎來送往,翻地翻得正歡呢。</br> 李蕊一直默默的跟在車旁,她在小彭莊看到阿郎管人打鐵,在陸渾山上看到阿郎帶人淘金子,現(xiàn)在又看著阿郎教人種稻子。</br> 他明明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皇子,怎么會的都是平民百姓做的事?</br> 別的她還想不到,但她知道,他們的日子會越來越好過了。</br> 洛泱的馬車剛回到將軍府門口,就見阿漠迎上來說:“小娘子,三郎君派人送信回來,已經(jīng)交到夫人手上去了,夫人請您回府就過去。”</br> “哦,什么事這樣急?我知道了,現(xiàn)在就過去。”</br> 洛泱急急匆匆往母親院里走,還在門外,就聽到丁香的聲音,原來她也被叫來了。</br> “阿娘,三兄來信了?”她三步并作兩步進了屋。</br> 李明珠見女兒回來,便將桌上的一支珠釵遞給她:“你看看,認不認得這釵子?”</br> 丁香笑道:“夫人您忘了?小娘子以前的事都記不得了,哪里認得這個。”</br> “對對,我是氣糊涂了。這釵子上面掉了一粒金珠,又找不到好的來配,我就沒戴過。”李明珠先前憋著一口氣,這才順了過來:</br> “這是你阿兄在京城里得的。有人拿它到柜坊里去當,好巧不巧,他去了一家新開的柜坊,你三兄也在里面。</br> 掌柜的說,釵子殘了,不值那么多錢,那人還想多要點,正巧被你三兄看見,覺得像是阿娘的東西,就讓人送回來認認。”</br> “這是府庫里失的?您放在裝嫁妝的箱子里?”</br> 已經(jīng)找魏光、素馨找了三個月,終于有了一點線索,不過,東西怎么會去長安?不是遠走高飛更安全嗎?</br> 李明珠點點頭,嘆了口氣道:“因為修不好,我便將它所在庫里。都賣到殘缺的首飾了,其他東西定是找不回了。”</br> 洛泱拿起阿兄的信看了一遍,上面寫的就是阿娘說的話,后面還說,跟著那當釵的穿過半個長安城,發(fā)現(xiàn)他竟是個花樓的龜公。</br> “這樣看,這釵未必是他的,定是從那個花娘那里順來的,尋思著找個遠點的新面孔,沒想到送到咱家店里去了。”</br> 洛泱話一出口,立刻后悔了,果然,李明珠抬起頭問她:</br> “咱家店?咱家哪來的柜坊?”</br> 洛泱忙掩飾道:“嘴說快了,我是說有咱家人在的店,三兄不是在店里嗎?”</br> 李明珠想想也是,不過又說了一句:“三郎他到西市去做什么?那里都是胡人。”</br> 門口傳來四郎的聲音:“胡人?三兄和胡人的關(guān)系多了,蕭家兄妹不就是胡人?怎么了?三兄來信說了寫什么?”</br> “阿娘的釵子出現(xiàn)了。”洛泱隨手將信遞給了四郎。</br> 四郎看了信,又看了那支釵子,笑道:“好啊!露出狐貍尾巴就好。這幾個月周圍都找遍了,包括他二人的家鄉(xiāng),都沒他們的蹤跡,我的人現(xiàn)在還在安陽守著呢。</br> 不過,素馨偷了那么多錢,怎么還去做花娘?讓阿爹知道還不氣死。”</br> 見他笑得不正經(jīng),李明珠拍了他一下,嗔到:“怎么說的話?人還沒找到,你回了軍營可別這樣跟你父親說。”</br> “回軍營?阿娘,我傷還沒好呢,您對我就那么狠心,若是五郎,您巴不得他一輩子留在您身邊。再說,阿爹也沒叫我回去......”</br> 四郎一手撐著腰,一手扶著桌子裝模作樣。</br> 洛泱把三兄的信湊到他面前,手指點著最后一行字道:“這這這,關(guān)鍵一句你沒看見?三兄不是寫著,讓你‘傷好速速歸營’?”</br> “這是他說的,又不是爹。”</br> 四郎面上不屑一顧,心里還是有些著急,看這信上也沒有叫他做什么,便辭了母親、妹妹,匆匆出了門。</br> 李明珠看著女兒漸漸脫了稚氣的臉,和聲道:</br> “泱兒,有件事娘想跟你說一聲,我尋思著到下月慶成節(jié),你四兄的傷應該好得差不多了,他們都不在東都,娘想帶著你到長安去,住到你父親他們回防。</br> 明年換防也不一定回來,以前,還有你和四郎、五郎在家,阿娘還不覺得府里空蕩蕩的,現(xiàn)在只剩我們母女......”</br> 洛泱一邊掩飾著心花怒放,一邊安慰母親:“沒事,咱們在長安,離外祖君還近些,他們還沒見過我吧?您待我回去,我也跟您去盡盡孝。”</br> “正是這個意思......你四兄要去同州,正好路過長安送我們一程。”</br> 洛泱想起四兄剛才那裝病的樣子,心里不禁有些生氣,要找個時間好好跟他談談。回了長川閣,她讓丁香叫來了季揚。</br> “季揚,四郎君發(fā)現(xiàn)你在東都鐵板燒當掌柜,他說了些什么?”</br> 季揚猶豫了一下,抱拳道:“回小娘子,四郎君當時不是很高興,我按您說的告訴他,他見不是咱們蘇府出的銀錢,便沒再說什么。”</br> “說這話有什么好猶豫的?你剛才想到什么?”洛泱知他還有話沒說。</br> 季揚又道:“四郎君那天和史墨青在一起,他交代我說,不能告訴您。后來,我還看到他幾次進了對面的云水間......”</br> “我不問你,你就打算不說?”</br> 洛泱并不去看他,只將袖子上的一根帶子,拽在手上繞著圈圈,季揚心里有點慌亂,忙單膝下跪抱拳道:</br> “是屬下不對。四郎君說,你們兄妹間的事讓我少管,如若不聽,就跟將軍說......把我調(diào)到他那一營去......屬下一時糊涂,才......”</br> “他什么時候變成這樣?”洛泱有些生氣:“去,盯著他屋里,回來了叫我。”</br> “是。”</br> 季揚走后,丁香勸到:</br> “您也別生氣了,季揚他們都是孤兒,收養(yǎng)進將軍府時,邵春還小不懂事,季揚都有了記憶,所以從小就是個悶的。</br> 四郎君怎么說都是郎君,將來您出嫁了,季揚還是要回軍營跟著郎君們,他聽郎君的也很自然。”</br> 洛泱漸漸消了氣。</br> 在這古代,仆人的命運永遠都拴在主人手上。</br> 自己那根命運的線,又拴在哪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