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三月的天,yin雨霏霏。
鳳城的春季一樣的多雨。陰陰的天很是涼快,偏偏那一陣陣的細雨不斷。說是雨,雨勢卻不大,只那樣連綿不絕地下著,沒有一刻停歇。細細的雨點絲絲線線,有時也只是牛毛細雨,從在房里透過窗戶看去,卻也增添了一些些的迷離朦朧。
往日里的喧鬧,在這一片的雨簾中,泛著白蒙蒙的霧氣,一片安祥與平和。仿佛一直以來,便是這樣的幽然。
只一點不好,便是那雨下得遍地濕漉漉的,下得久了,連人的心情也生了些郁結,更是不想踏出房門一步了。
雨湖就這樣籠罩在一片煙雨中,更顯得美麗如畫。那一片片的碧綠的荷葉,連綿不絕的,在那一片飄渺的煙雨中若隱若現(xiàn),更添美感。再過不久,這一片的碧綠,便將會有一抹抹的粉白點綴其間。
手中的針線翻飛,綢緞上繡的是朵朵荷花,傲然挺立。
去年的荷花已經(jīng)不復在,而今年,荷葉碧綠,荷花何時開,賞花人何在?
我停下手中的動作,指尖撫過已經(jīng)繡好的一朵荷花,絲線觸摸指尖,那感覺竟讓我有些微怔。
感覺有些疲倦了。放下手上的綢緞,我起身踱至窗邊,癡望那一片煙雨朦朧。
小翠推開門走了進來。
“二少奶奶,加多件衣服,你還病著呢,要注意身體。”
我笑了笑,只是攏了攏她為我披上的外衣。
小翠走去倒了杯溫水給我,嘴里卻在絮絮叨叨地說著:“我聽說硯奇少爺生病了,從昨兒個就在發(fā)燒,今兒個又一直哭鬧個不停。早上二少爺給開了些藥,可喝過了也不見好轉。”
我接過她遞過來的杯子,抿了抿一口水。
心里卻還是有些牽掛的。我一向對蘇硯奇頗為喜愛。如今,我腹中的孩子已經(jīng)逝去,小硯奇也就更牽動我的心了。
放下杯子,還是決定去翰宇軒看看。
翰宇軒內。
還沒進門,便聽到孩子的哭聲不斷,從翰宇軒內穿透而出。伴著阮詩瑩焦急地安撫著孩子的聲音。
我走了進去,卻見到趙麗云也在,只是見不到蘇騫陌的身影。蘇硯奇睡在小小的床上不停地哭鬧,小小的手不斷的亂舞,阮詩瑩就坐在床邊,臉上寫滿焦急的神色。
“小姐,你不要急,硯奇少爺會沒事的。”盈繡在一旁說道。
我向趙麗云請了安,卻被她低斥了一番。“你身子還沒好,怎么出來了?”
“娘,我沒事兒。硯奇病了,我來看看。”
“唉,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喝了藥也不見好,真真讓人擔心死。”趙麗云望了一眼哭鬧的蘇硯奇,無不擔憂。
“夫人,你看小少爺是不是中了邪?照理說,二少爺已經(jīng)開了藥,憑他的醫(yī)術,小少爺應該很快會好才對,可這會兒怎么還是哭鬧個不停,連燒也不見退。咱們鄉(xiāng)下有個說法,說是小孩子要是讓人給扎了小人偶,便會高燒不退哭鬧不止。我怕”
“顏娘,你怎么能信這些小道消息?硯奇才這么小,誰會給他扎人偶?”趙麗云不等顏娘說完便開口打斷她,臉上有些微慍。
“夫人,我這不也是著急嘛。這要是一直不好,可怎么辦啊”
阮詩瑩卻一下子站了起來。“不,他們怎么能給硯奇扎小人?肯定是有人娘,我們快把那個小人找出來,不然不然硯奇他他還那么小”阮詩瑩越說越激動,聲音卻越來越憂傷,到最后,還有些企求。
趙麗云也是心有不忍,讓顏娘那樣一說,心里也沒底,而今也只好依了阮詩瑩。“來人,把蘇府上上下下找一遍。”
阮詩瑩又坐了回去,拿起手絹擦去了蘇硯奇哭鬧而流的淚水和汗水。我走了過去,安慰了她幾句,見著小硯奇有些紅的小臉蛋,心里卻也是堵得慌,鼻頭有些發(fā)酸,差一點也要流下淚來。趙麗云見了,也只能無奈。“雙雙,這兒我們在就行了,你還是回去休息吧,當心不能著涼了。”
我只是想來看看小硯奇,卻并沒想到我在這里也并不能幫上些什么,于是便應了聲,打算回洛水居。
奉命而去的家丁此刻卻有人回來報了,手上赫然是一個小小的人偶。我的心一沉,原來,當真是有人狠心至此!竟然連一個小小的孩子也不放過!
可那人說出口的話,才徹底地把我愣在了原地,半天不得動彈。
“回夫人,小的在二少奶奶房里發(fā)現(xiàn)了這個。”
不,不可能。怎么會有這個在我的房里出現(xiàn)?!
阮詩瑩一聽,驚恐地抬起頭來看著我,目光從原先的哀傷轉為怨恨!“居然是你!”
趙麗云顯然也是被驚呆了,片刻后才回過神來,接過那個家丁呈上來的小人偶。稻草札成的小人樣,小小的一個,卻用白布條寫了一串字貼在上面,也許是八字之類的東西。小人偶的身上,間間隔隔地插著好幾根的銀針,看起來頗為令人心悸。
“你是說,這東西是從二少奶奶房里找到的?當真?”
“是,小的就是在二少奶奶房里找到的,不敢對夫人有一句話期瞞。”
我不敢相信我聽到的話,愣愣地轉過身去,卻直直地對上阮詩瑩怨恨的眼神。盈繡一下子就沖了過來,對著我就是一陣罵喊。
“二少奶奶,大少爺和我家小姐平日里待你也不錯,這蘇府里的人也沒有一個人待你不好,你為什么你為什么就狠得下心,這樣子待硯奇少爺?他還那么小,就是一個小孩子,你有什么不滿意的,盡可以說出來,非得傷害一個孩子嗎?少爺和小姐哪里對不起你了?你說啊你說啊你居然你居然你是嫉妒嗎?你嫉妒小姐有硯奇少爺,所以你就要傷害他嗎?如果是這樣,你就沖著我盈繡來好了”說到最后,哽咽而不得語。
我的腦海里“嗡”地一下,竟然對她所說的話無法反應。
這個小人偶,根本就不是我弄的!
小硯奇那么可愛,我疼他還來不及,又怎么會舍得去傷害他?再說,我又為什么要傷害他呢?我知道,一個母親是多么地緊張她的孩子,我已經(jīng)是那樣深切地感受到
我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我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盈繡,不得放肆!”阮詩瑩只是坐著,卻盈繡喝道。“娘,今天這件事,無論如何,你得為硯奇做個主。我不能我不能讓他白白地受了這個苦!”
趙麗云的眼神犀利,直直地向我望來。“雙雙,如今這個東西既是在你房里發(fā)現(xiàn)的,你有什么解釋?”
“娘,這個東西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怎么會在你房里找到的?莫非它還能自個人長了腳跑進去的不成?我自問無平日里沒有什么對不起你的,可是你你為什么要這樣子對我?”阮詩瑩站了起來,直直地向我走來,咄咄逼人。
我隨著她的一步步逼近而一點點地往向退,終至背部抵住墻柱,再無路可退。
“大嫂,這個真的不是我弄的,你相信我”
可阮詩瑩此時已聽不下去。“我也想不到真的是有人要害硯奇,更想不到的是那個人居然是你!妄我平時對你的好!現(xiàn)在,你還要叫我相信你?你叫我怎么相信你!”
不等我回過神來,阮詩瑩已經(jīng)轉過身去,一下子就跪在了趙麗云面前。“娘,你要為我做主,為硯奇做主”聲音中帶著哭腔,楚楚可憐。
趙麗云嘆了一口氣,把小人偶交給一旁的顏娘。“顏娘,你可知道有什么化解的方法嗎?你且拿去,把這小人偶處理一下吧。但愿但愿小硯奇能盡快地好起來。”
顏娘應了聲,接過了東西便走出了翰宇軒。
趙麗云才又回過頭來看著我,久久不發(fā)一語。終于只是一揮手。“罷了罷了,雙雙,你就去祠堂里思過幾天吧。來人,把二少奶奶帶去祠堂。”
于是有下人領了命上來,左右一人拉起我,我回過神來,卻只記得講一句話:“娘,真的不是我做的,不是我”
“二少奶奶,得罪了。”二人說完,就拉著我往外走。
“不,不,我不去不是我做的,我為什么要去!”我強烈地掙扎起來,我強烈地掙扎起來,也許是礙于我的身份,兩個人并不敢太用力地抓住我,我掙扎了片刻便掙脫了開來。眼前卻一片黑,便全身失去力量,軟軟地跌落下去。
一陣黑暗涌了過來,再一次把我拉入了無邊的深淵。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