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圍繞著鳳城的,有一條寬大的河流,喚名錦江。
錦江兩岸卻是不同的光景。一邊是熱鬧的街道,另一邊,卻是幽靜的田園。
春秋季節(jié),鳳城的人總喜歡上錦江上泛舟賞景,一些大戶人家的更是對此趨之若鶩。于是江上總時不時會見到一艘艘的花艇悠悠然隨江而下,一陣陣的吟詩聲抑或琴瑟琵琶。那一艘艘花艇的豪華美絕的程度,也成了各家攀比的一個項目。
更有甚者的是,江岸邊有人做起了花艇生意。既是做生意,那花艇自然不差,大大的花艇裝修雅致,卻是專供那些心系泛舟賞景而又苦于自己無花艇的文人雅士們租用。
為了慶祝小硯奇的滿月,昨日的滿月宴似乎并不足夠般,恰逢開春,萬物復(fù)蘇,是為游花艇的好時節(jié),阮詩瑩便提議一同泛江而行。提議一出,連蘇仲威都笑說好,只是苦于自己身體尚未完全康復(fù),一時之間恐也不便同行。趙麗云原就不喜熱鬧,也就說隨蘇仲威留在府內(nèi),只叮囑了阮詩瑩小心身子骨,剛坐完月子,要小心不能受涼了。
我心里卻是清楚的。阮詩瑩雖然也是系出名門的大家閨秀,卻并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子。這一個月來,怕也是把她悶壞了,才想著游花艇緩緩那一個月的乏悶吧。
以蘇家的家世,自然是有自家的花艇的,而且,規(guī)模在鳳城來說也算數(shù)一數(shù)二。并不是特意地顯擺,而是真真有這個能力與排場。且不說那花艇的裝飾格局如何,只那么大的一艘花艇,在鳳城也是屈指可數(shù)的。
蘇家的花艇艇頭以龍頭為首,高高昂起,威嚴(yán)而奢華。這樣的花艇,在當(dāng)?shù)乇环Q之為“龍頭艇”。艇身以深檀紅色為主調(diào),金色線條繪與祥云朵朵,雙龍戲珠,極盡奢華。花艇中間有廂房,深色檀木,雕花欄檐,鏤空圖案后是半透明的紗簾,垂下遮住廂內(nèi)風(fēng)景,卻又隱隱可見,若隱若現(xiàn),倒平添了一股朦朧與神秘。似江南水鄉(xiāng)女子,薄扇遮面,微微拂開,卻是國色天香。廂房門前吊有風(fēng)鈴幾盞,風(fēng)中叮咚,似是軟語呢噥。
岸邊的楊柳早已吐了新枝,柳絲縷縷,施然垂下,絲絲輕柔,似婀娜女子迎風(fēng)而舞,有一縷縷的,似女子手中輕舞的紗巾,垂落水面,漣漪泛開,層層不斷。
不遠(yuǎn)處的田園,脫去寒冬中的銀裝,早已披上了春的綠衣裳,一望無垠的碧綠青翠。等到秋天,便該是一片金黃了。
花艇廂房內(nèi)的紗簾此時已被挽起,我倚著欄邊,看兩岸緩緩溜過的風(fēng)景。耳邊是其他人逗笑的聲音。
“沒想到二叔抱起小孩來也有模有樣呢。看,小硯奇多乖”是阮詩瑩溫軟的嗓音,伴著一陣輕笑。
我側(cè)目一看,不由得也嘴角輕揚(yáng)。白白胖胖的小硯奇,被蘇翌洛小心地抱在懷中,小小的一團(tuán),睜著大大的眼睛盯著他,還不忘伸出小小的手掌把玩著他垂下肩際的發(fā)絲,口中咿咿呀呀。
那樣一個高大的男子,抱著那樣小的一個孩子,目光卻是那般溫柔與小心,仿若怕一不小心便會失手摔了般。
“二叔如此喜愛硯奇,不如自己也生一個吧?是吧,雙雙?”阮詩瑩見蘇翌洛抱著小硯奇的模樣,竟然出聲調(diào)侃,未了還不忘將話鋒轉(zhuǎn)至我身上。
我的臉一紅。他們也并不知道我已有身孕一事,就連我自己,也是昨晚才知。可是就算如此,那個小生命卻還是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悄然來臨,那么地令人期待。
手微微地置于平坦的腹上。就是這里了,就是這里,那個令人期待的孩子,正在悄悄成長。
不知道,是否以后,孩子的爹親,抱著他,眼光是否會比此時更加溫柔,更加憐愛?
這樣一個動情的男子,又怎么能叫我不心悸,不感動?
“大嫂,雙雙臉皮薄,你就別逗她了。”蘇翌洛說道,目光卻是溫柔地看向我,眼中有一絲彼此才能領(lǐng)會的神色。我微微一笑,心里卻感到一陣甜,像偷了蜜吃的孩子般,甜到心里。
“大少奶奶,小少爺該吃奶了。”硯奇的奶娘進(jìn)來說道。“來,二少爺,把小少爺給奴婢吧。”
從蘇翌洛手中接過小硯奇,奶娘便抱著他走至一旁的偏間。
站在船在有些久了,船身還是有些晃蕩的,畢竟不比陸地上的平穩(wěn)。晃得久了,竟然也覺得頭有些晃得昏昏沉沉的,胸口像是堵了什么東西一般悶得慌。
蘇騫陌與阮詩瑩在說些什么,聲音細(xì)小,隔得有些遠(yuǎn)了,便也就聽不清了。蘇翌洛卻走了過來。輕輕地?fù)嵘衔业念~頭。昏沉的感覺因他按壓在太陽穴上的力道而有所緩解,不自覺微蹙起的眉頭也漸漸展開。
“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一手?jǐn)堊∥业难恚曇粼诙H低低地問。
我搖了搖頭。“沒事,可能是船太晃了,有些昏沉。”懶懶地將身子靠在他的身上,舒服得滿足地輕喟,微閉上了雙眼,鼻間是清爽的味道。
過了好一會,才睜開了雙眼。卻撞入阮詩瑩滿是笑意的眼,一臉的了然。
我一羞,掙開了蘇翌洛的懷抱。
阮詩瑩卻不肯罷休,大有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意味。“我看,昨們蘇府不久后該又有喜事了。”說完還特意用眼睛瞄了一眼我的肚子,抿嘴而笑。
這下子我更是羞得滿臉通紅了,只得找了個借口。“我?guī)坷镉行灒页鋈ネ竿笟狻?br/>
“我陪你吧。”蘇翌洛顯然并沒有被阮詩瑩調(diào)侃到的跡象,依然面不紅,色不改,淡定如鐘。
我一聽,卻馬上下意識地答道:“不用,我一個人在外頭站站就行了。”說完,便逃也似的走了出去。
身后是阮詩瑩和蘇騫陌低低的笑。
我卻沒看到,那個俊朗如畫的孩子,嘴角含笑,眉眼中盡是寵溺的神色。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