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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趙麗云的話讓我有些微微的愣住了,卻也是不敢怠慢,收拾好自己心里的疑惑便趕緊跟了上去。腳步跨出門檻,回頭望了一眼已經(jīng)睡下的凌雪,輕輕地把房門拉上了。
趙麗云此時已經(jīng)站在了晗雪閣角落里那一格的花圃邊,顏娘端著東西,畢恭畢敬地站在一旁。我快步地走上前去,喃喃地喊了一聲:“大夫人”
趙麗云依然站著,沒有任何舉動,背對著我望著那些早已在冷風(fēng)中謝得一干二凈的花兒。那些姹紫嫣紅滿園艷麗芬香四溢的景色,早已經(jīng)在寒冬的到來之中而悄然而逝,余下了那些謝了花掉了葉的枝干,伴著些常青花樹上依然碧綠的葉子,在時不時的冷風(fēng)中隨風(fēng)搖晃,顯得特別的蕭條與落寞。
趙麗云就這么站著,也不說話。由于是背對著我,我甚至看不到她的表情。呼呼的風(fēng)吹過,揚起了她的發(fā)稍,便在這風(fēng)中亂舞起來。片刻之后,趙麗云的聲音穿過風(fēng)際,穿透進(jìn)我的耳膜。
“顏娘,你先下去吧。”于是顏娘答了一聲后,便走出了晗雪閣。
趙麗云這才緩緩地轉(zhuǎn)過身來,目光凌厲地望向我。“雙雙,平日里我蘇府待你如何?”
我一凜,趕忙開口答道:“回大夫人,府里的人待雙雙都甚好,雙雙很感激老爺夫人。”
似是很滿意我的回答,趙麗云的語氣緩和了些許,目光也沒那么凌厲了。“雙雙啊,三小姐平日里待你不薄,與你甚是親近,甚至有些事情我們做爹娘的不知道你也會知道。這幾年來,你把凌雪也服侍得不錯,得與你打些獎賞了。”
我一聽這話,便知道有些不對勁了,莫非莫非這趙麗云是想從我這打聽些凌雪不愿意說出來的事情?當(dāng)下答道:“是老爺夫人給了雙雙服侍三小姐的榮幸,服侍好三小姐,本就是雙雙份內(nèi)之事。”
趙麗云聞言微瞇起眼,我看到她似乎是微微地點了點頭。爾后她雙唇蠕動。“那好,我現(xiàn)在有一事問你,你定要好生回答。”不等我答道,她又說道:“三小姐心中所屬之人,你可識得?”
心里一緊,暗暗想道,這趙麗云,果真是想向我打聽來了。只是,凌雪從未與我提起她所喜歡的男子是誰,青弦,不過是我自己心中的一個揣測罷了,是否屬實,凌雪不說我也無從知曉。趙麗云這一問,倒也讓我明白了凌雪也未曾在她面前提過那男子究竟是何人,心下更是疑慮重重。于是依然畢恭畢敬地答道:“三小姐從未提起過有心儀之人,況且,我們是做下人的,主子的事也不當(dāng)過問。”
趙麗云似是半信半疑,半瞇著眼狐疑地盯了我片刻,爾后輕呼了一口氣。“罷了,此事怕是連你也不知曉的。”頓了頓方又說道:“這事,我也不問你了。我現(xiàn)在有一事要讓你做。凌雪此時這般模樣,你終日服侍她,自是最清楚不過了。她如此待自己,我看了心疼,卻也無技可施啊”輕嘆了聲,眼光復(fù)又回到我的身上。“雙雙啊,凌雪平日里與你甚好,有些話你得勸著她呀,這婚事,也就沒得變的了,無論如何,都得接受。”
這趙麗云明里是在說著讓我勸凌雪,后面的那句話也是對我說的。是啊,這婚事是沒得變的,那么,我陪嫁之事,也是變不了的了。趙麗云,這是明里溫柔,實則讓我看清楚啊!一方面讓我?guī)椭鴦窳柩┐饝?yīng)婚嫁,一方面也在給我一個下馬威呀!
我“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三小姐之事,是雙雙失職了,請大夫人責(zé)罰。”
“你起來吧,這事也怪不了你,日后你把凌雪服侍好就是了。”趙麗云見目的已達(dá)到,便也不再說些什么了。話里雖是這么說,實際上,卻把凌雪不吃東西一事怪到我頭上來了。
我依然跪在地上,趙麗云卻已在話一說完后便走了。寒冷的風(fēng)依然吹著,一直,就吹到了我的心底里去了。
許久之后,我才站了起身,走回了凌雪房里。
我走進(jìn)了里間,凌雪早已經(jīng)沉沉地睡去了。額上有幾縷的發(fā)絲散落在她已經(jīng)消瘦的面頰上,雙目緊閉,原本嫣紅的雙唇顏色已經(jīng)暗淡。她的身子隨著她微弱而不平穩(wěn)地呼吸微微地起伏。我走上前去,把蓋在她身上的蓋子拉好,然后就在她床沿坐了下來。
趙麗云啊趙麗云,你讓我勸凌雪,可我如何去規(guī)勸她啊!凌雪的性子一如蘇仲威般的固執(zhí),一旦認(rèn)定了任憑他人如何說也不做更改,知女莫若母,你又如何能不知?這,不是給我出了一個天大的難題嗎?
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我轉(zhuǎn)過視線看著凌雪消瘦的臉龐。凌雪呵,你這叫我如何是好啊!
47日子就這么又過去了幾天,凌雪依然把自己緊緊地封閉住了。偶爾清醒的時候,也會走到窗邊,眺望著窗外的雨湖,卻依然是不言不語。眼底的情緒,是那么的波瀾不驚,卻深深地透著一股令人心酸的哀傷。
我端進(jìn)來的飯菜,依然經(jīng)常是完整地端了出去。偶爾我說動了凌雪,倒也還會吃上幾小口。對于凌雪和何云凡的婚事,我卻是怎么也沒提及。我不知道該如何去開口,就算是開口了又該說些什么?在這種時候,無論我心里有再大的疑慮,無論趙麗云給我來了個多大的下馬威,我都無法在凌雪面前再提及那門婚事的只字片語了。加之看到凌雪黯然的神色,心里是越來越堵,悶得就快透不過氣,卻也只能盡可能地勸說凌雪顧及自己的身子骨。
鳳城的天氣倒是越來越冷了,冰雪的季節(jié)越來越逼近。于是阿娘私底下特意地煲了些暖身的補藥給我補身子,也讓我端些給凌雪。凌雪的事情是鬧得蘇府上下人盡皆知,阿娘當(dāng)然也不例外了,好在是蘇府的下人都算是守口的,怎么說也只是在府里閑時嚼嚼舌根,府外的人倒也還不知曉。有天夜里阿娘特意到我房里來,卻只是看著我不言不語。我知道,阿娘的心里其實也是堵得慌的。一方面凌雪待我極好,這個時候她也難免為凌雪擔(dān)心,另一方面,她更加擔(dān)心的是在凌雪與何云凡將成事實的婚姻中我應(yīng)陪嫁的事。
端著湯進(jìn)了房里,擱在了桌上,進(jìn)里間卻不見凌雪的身影。我嚇了一跳,這凌雪可是已有許久不曾踏出房門了,這是跑哪里去了!轉(zhuǎn)念一想,進(jìn)晗雪閣的時候蘇仲威派來的家丁依然是嚴(yán)守在晗雪閣門外的,那么,凌雪便是斷然出不去的。這樣一想,倒也稍稍安下心來了,凌雪怎么說也還是在晗雪閣內(nèi)的。
一出房門,便看到凌雪落寞的身影獨站在花圃旁,那么那么柔弱,那么那么纖細(xì)。一身素白的衣裳在陣陣的冷風(fēng)中飄蕩起來,發(fā)絲也隨著輕舞,仿若一不小心,便要叫這寒風(fēng)折斷了腰般。我返回房內(nèi)取了件杏黃色的棉衣,走到了凌雪身后,輕輕地為她披上。
“小姐,外面風(fēng)大,我們回房里吧。”
凌雪什么也沒說,只是微點了頭,然后就轉(zhuǎn)身往房里走了。等走到距離房門不及三米之處,她突然間停了下來,也不轉(zhuǎn)身,只是拉了拉我方才為她披上的杏黃棉衣。爾后,我聽到她的聲音飄進(jìn)我耳際,帶著略微的沙啞。
“雙雙,我想喝些粥,你去讓阿祥嫂煮些端過來吧。”
話一說完,也不等我反應(yīng),便走進(jìn)房里了,留下我站在原地,呆若木雞。
我沒有聽錯吧?凌雪她凌雪她可是開口說要喝粥了?從心里涌上來的喜悅一下子就讓我鼻頭發(fā)酸,眼角也跟著濕了起來。這可是這么多天來凌雪第一次主動要求要吃東西啊!反應(yīng)過來后,第一件事就是跑著出晗雪閣。
等我把熱騰騰的粥端進(jìn)來,已經(jīng)過了半個時辰了。我看著凌雪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粥,內(nèi)心的欣喜讓我的眼角一直濕潤,不得不一再地用手去抹干。凌雪放下碗見我這個樣子,拉著我坐了下來。
“傻丫頭,哭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嗎?”嘴角輕輕地?fù)P起,漾出了一抹輕笑,在我看來,卻是那么的牽強。
我哽咽著,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就在這時,傳來了一陣叩門的聲音。門外的人喊道:“三小姐,您在里面嗎?”是顏娘的聲音。
我趕緊站了起來,抹去了臉上未開的淚痕,走過去開了門。門外站著的正是顏娘,身后還跟著兩個男子,一個看起來已有些歲數(shù),另一個則是背著個箱子站在老者身后。
“雙雙啊,三小姐在房里吧?”顏娘笑著,臉上的皺紋也染上了些喜氣。我愣愣地答道:“在啊。顏娘,您這是”
顏娘也不急著答,徑自把那兩人領(lǐng)進(jìn)了房里才回過頭來對我說話。“老爺夫人讓我領(lǐng)人來給三小姐量量身,好做嫁衣。”
一句話,便把我愣在了原地。我聽到顏娘說:“二位,請在此稍候,我去請三小姐出來。”話剛說完,凌雪便走了出來:“不必了,顏娘。”凌雪蒼白的臉上竟也有一抹輕笑,只是這笑包含了太多太難懂的情緒。
顏娘輕喚了凌雪一聲。“三小姐。”那兩人也跟著恭敬地微彎下腰。
凌雪只是笑了一笑,消瘦的容顏讓這笑看起來有些柔弱。“有勞兩位了。”于是,便任由著那兩位裁縫為她量身。
我看著這一切,心里卻隱隱地有些不安。凌雪不是并不愿意接受那婚事么?為何此時此刻又如此順從地任由人為她量身做嫁衣?心里的疑惑越擴散越大,以至于讓我連顏娘帶著那兩位量完身的裁縫出去了都無所覺。直到凌雪開口讓我去把門關(guān)上,我這才醒過神來。
凌雪說完話便轉(zhuǎn)身往里間走去,腳步輕輕,可我卻分明聽到她輕嘆的聲音。“該來的,始終要來。”聲音輕輕,輕如羽絮,落在我的心上卻是重重一擊。
48凌雪自那天以后,便慢慢地恢復(fù)了原來的進(jìn)食,精神漸漸地好了起來,看起來也沒有那么消瘦了。這一切,讓蘇府的主子們都很高興。蘇騫陌去濟南還沒回來,事務(wù)煩忙可能要到臨近除夕才能回鳳城,倒是沈玉瑩,還有一兩個月時間就要臨盤了,卻依然大著個肚子來過了幾次,很是溫情地與凌雪說著體己話。溫婉兒也是來過幾次的,拿了些補身子的補藥過來。而趙麗云,更是隔三岔五的來得特別勤快了。蘇仲威一方面忙著年底各產(chǎn)業(yè)的事情,一方面可能也還在賭著氣,一步也沒有踏近晗雪閣。
趙麗云似乎認(rèn)定了凌雪的轉(zhuǎn)變是因為我的原因,有一天差顏娘送了一支金玉釵子給我。那金玉釵子,釵頭是幾朵粉艷的桃花,花瓣以數(shù)顆粉色的玉鑲成,桃花下還有著一串軟玉流蘇,搖搖曳曳,煞是好看。我深知那金玉釵子價值定然不菲,說什么也不肯收下。顏娘急了:“我說雙雙啊,這既然是夫人賜給你的東西,你就收下吧,啊?”說完又把那釵子往我手心里塞。我手一推,把釵子推了回去。“顏娘,這太貴重了,無功不受碌,雙雙不能收。”
凌雪卻在此時開口了。“雙雙,既是娘贈的東西,你就收下吧。”
我一愣,顏娘卻趁著這空檔把那釵子放到了我手心里。無奈之下,我只能收下了。那小小的一支釵子,拿在手上卻仿佛千般重般,沉甸甸的。
凌雪,你是為何要讓我把這釵子收下?你明明知道,你的轉(zhuǎn)變,實際上與我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你也不是因為我的勸說才好起來的,既然是這樣,我又有何功?既無功,又如何能收下?
只是,既然連凌雪也已經(jīng)開口讓我收下,我也就不好再推托了,再推托下去反倒顯得是我有些矯情了,只得把顏娘放在我手心里的金玉釵子收了下來。心里,卻免不了總會有些惴惴不安。
凌雪的氣色在那一碗碗的補藥調(diào)養(yǎng)下漸漸地好了起來,雙頰也有了些紅暈,這讓我心里倒也高興。凌雪先前的那副消瘦模樣,著實讓我心里堵得慌,這樣一來,我的心也就稍微安了些。
晗雪閣外的家丁依然還在守著,倒也并沒有費多少的力氣。凌雪雖然之前消沉過,但現(xiàn)在也不吵不鬧,似乎完全沒有之前發(fā)生過的事情一般,終日里在晗雪閣撫琴作畫,看起來頗為怡然自得。只是,我心里隱隱地知道,有些事情并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這般簡單,隱于那怡然自得下面的,必然是另一番景象。凌雪,她心里該是已經(jīng)有所打算的罷。
這樣一來,日子也就過得飛快了。轉(zhuǎn)眼間,已然是一月光陰。
凌雪在屋里的偏廳撫琴,琴音冷冽,透過那中間懸掛著的玲瓏珠簾,飄蕩出來。終日撫琴讓凌雪的琴藝愈加精湛,只是那琴音,卻又多了許多的哀傷與悲情。
我倚在門邊,看著那滿空的厚厚的云層,眼角的余光卻見到顏娘進(jìn)了晗雪閣,在她的身后,還跟著兩個男子。我站直了身,顏娘已經(jīng)走到了面前。
“顏娘。”我喚了一聲。盡管是下人,卻依然還是有地位的區(qū)別的,顏娘是跟著趙麗云的,自然要比我地位高上一些,見了她自然也就得先喚她一聲了。
顏娘笑著微點了頭,滿面的神采飛揚。“雙雙,三小姐在吧?”
我心里笑了笑,這顏娘,晗雪閣里飄出來的琴音還能是誰在撫琴?倒也不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顏娘,這是”我的眼睛瞄向了顏娘身后的那兩名男子。這樣近看,倒也認(rèn)出來是顏娘那日里領(lǐng)來為凌雪量身做喜服的兩位裁縫師傅了。
“三小姐的喜服已經(jīng)做出來了,夫人讓我今兒個拿過來給三小姐看看的。要有哪里不滿意的可以再改改,這不,我連師傅都帶過來了。”
原來如此。這凌雪的喜服,倒也是做得快速。我側(cè)了側(cè)身。“顏娘,您進(jìn)來吧,我去請三小姐。”說完,便轉(zhuǎn)身往偏廳去了,顏娘在我身后進(jìn)了屋。
我挽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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