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案#183;墳場縛術(shù)
,第十一根手指 !
孩子害怕黑暗,情有可原;人生真正的悲劇,是成人害怕光明。
——柏拉圖
1
“我家小狗超級乖的,從來不在外面亂吃東西的,也不會亂跑,每次我一聲喊,它馬上就能跑到我身邊。”眼前的這個婦女怨尤地看了一眼腳邊趴著的寵物。
這樣的眼神我見過,當初我沒能考上一本,我媽媽看我的眼神就是這樣。
“這不是……小……狗了吧?”大寶強調(diào)了一下“小”字。
這條松獅突然站了起來,抖了抖身上蓬松的毛,伸出它沾滿了口水的紫色舌頭,呼呼地喘氣,嚇得林濤往后躲了躲。
“你怕狗啊?”我問身后的林濤。
林濤說:“你才怕狗呢,我是怕它那口水滴到我皮鞋上,新買的。”
“老貴了。”我學(xué)著林濤的習慣,和林濤異口同聲道。
“是不小,你這松獅比其他的要肥不少。”偵查員說。
“誰說的,”婦女蹲下來,撫了撫狗的毛,說,“它一直很健碩好吧,一點兒都不胖,只是毛蓬松了點兒。”
十分鐘前,我們接到龍番市局的電話,說是有條狗發(fā)現(xiàn)了一根骨頭,有群眾覺得不像是動物的骨頭,就報警了。
十一根手指的案件一直在牽動著龍番市公安局和省公安廳每一名刑警的心,尋找第十一根手指主人尸體的工作也一直在開展,所以只要一聽到有人骨什么的,法醫(yī)都會第一時間到達現(xiàn)場。胡科長在接到110指令后,帶著韓法醫(yī)來到了位于龍番市西北的一個郊區(qū)住宅區(qū)。今天早晨,一個男子報警說,他的鄰居養(yǎng)了條狗,這狗不知道從哪里叼來了一根骨頭。他以前是殺豬的,所以他覺得這根大骨頭不是豬的骨頭,于是報了警。
眼前的松獅目露兇光,到嘴的美食被人奪了,心存不忿。
“根據(jù)這骨頭的形態(tài),我們可以果斷判斷,這是人的肱骨。”胡科長說,“肱骨頭、大小結(jié)節(jié)、肱骨滑車、冠突窩、三角肌粗隆。這完全符合一根肱骨的所有解剖特征。”
“這個說不準就真是十一根手指的主人呢。”大寶興奮地說,“那個……骨頭是在哪兒發(fā)現(xiàn)的呢?”
人群安靜下來。
“您這是問誰呢?”我對大寶的問題很詫異。
“哦,對,”大寶眨巴了下眼睛,“這是狗叼來的。”
“你這狗一般都去哪兒轉(zhuǎn)悠呢?”偵查員強忍著笑,問婦女。
婦女說:“就在附近,從來不跑遠的。”
“我覺得吧,”我說,“方將的尸體是在一個鬧市區(qū)小區(qū)內(nèi)被發(fā)現(xiàn)的,我們分析兇手的目的就是讓我們盡早發(fā)現(xiàn)。那么,如果本案是和方將被殺案一樣的話,尸塊也應(yīng)該就在這個住宅區(qū)呢。”
“不可能。”胡科長說,“我們當時分析手指的主人被殺是在方將之前,那么,這至少都一個半月過去了,這種熱天,尸塊肯定臭到不能聞。如果在住宅區(qū)內(nèi),早就會被發(fā)現(xiàn)了。”
“那這兩起案件應(yīng)該不是一串。”我有些沮喪。
“別放棄,先找到這具尸體再說,說不定有轉(zhuǎn)機呢?”胡科長是我的老師,他拍拍我肩膀,鼓勵道,“三十余名民警已經(jīng)開始搜索工作了,主要范圍是住宅區(qū)周邊的廢棄工廠和農(nóng)田,我們也加入吧。”
烈日炎炎下,三十余名民警揮汗如雨地搜查著。警犬對腐臭仿佛不太敏感,在烈日下也有些精神不振。搜索工作進行到了傍晚,對講機里才傳出興奮的聲音。
“發(fā)現(xiàn)尸體,住宅區(qū)西北方向,沿小路走約兩公里,就在路邊。”對講機“刺刺啦啦”地響著,“三組、五組已經(jīng)在現(xiàn)場,正在布置保護工作,請法醫(yī)支援。”
石子小路很窄,勉強能通過一輛勘查車,大家都坐在車上沒說話。我想,如果是第十一根手指的主人就好了,多條線索,就多一些破案的可能。至少,也能解了我一個月以來的心結(jié)。
現(xiàn)場在石子路邊的草叢里,偵查員們已經(jīng)在現(xiàn)場周圍拉起了警戒帶,我們剛到,幾十名村民就尾隨而來,打算圍觀。
“這條小路是通向一個墳場的。”派出所所長說,“這有一小片墳場,有些年頭了,市里曾經(jīng)想組織移墳,結(jié)果一個村民去市政府差點兒自焚了,所以計劃流產(chǎn)。這一片墳場也就保留了下來。現(xiàn)場是在路邊,沿這條路再往西北走幾十米是個岔路口。岔路一條通往墳場,另一條通往一個小磚窯。不過那個磚窯倒閉十幾年了。也就是說,這一片地帶,除了清明、冬至祭奠一下祖宗以外,是沒人來的。”
我們迫不及待地鉆進警戒帶,一個民警指著草叢中說:“都快爛沒了,還是迪圖發(fā)現(xiàn)的。”
迪圖是一只警犬,正坐在民警身邊,耀武揚威地伸著舌頭。
路邊的雜草有半人高,如果不是仔細搜尋,還真不會注意到草叢里有一堆爛肉。可能是連蒼蠅都覺得這堆肉沒有了利用價值,并沒有想象中的蠅蛆滿地。但在這堆已經(jīng)就快腐蝕殆盡的尸骨旁邊,有很多蛆殼,還有很多死蒼蠅。
“看來前面十幾天中,這里是蒼蠅和它們的孩子們歡聚的地方,可惜它們選錯了地方,尸體有毒啊。”我說完看看林濤,“怎么樣,現(xiàn)在我說話也文雅了吧?”
“看來這至少放了一個多月了,就快完全白骨化了。”林濤說。
溫濕度高的環(huán)境下,在空氣中暴露的尸體,只需要一個多月就可以完全白骨化。
“是碎尸!”我用樹枝撥動白骨,發(fā)現(xiàn)幾根長骨的中段都被砍斷,砍痕錯綜交叉,有十幾條。加之這么多死蒼蠅,說明尸體可能含毒。這是和有著第十一根手指的“六三專案”極其相似的地方。
尸體沒有完全白骨化,還有著一些軟組織相連。我讓駕駛員打開勘查車頂部的探照燈,把這里當成臨時解剖室,開始了初步的尸骨檢驗。有四五個法醫(yī)同時工作,尸骨檢驗工作進展十分順利,發(fā)現(xiàn)也越來越多。
“死者骨盆和股骨相連,但是股骨中段被砍斷。腰部骶椎被砍斷。”大寶說,“這和‘六三專案’的尸體分尸部位完全一致。”
“等等,等等,”韓法醫(yī)叫道,“股骨是被一條繩索纏繞打結(jié)的,如果不出意外,應(yīng)該和‘六三專案’中尸體的骨盆、大腿被割槽捆綁一模一樣。”
“死者的頭部和軀干沒有被分離,頭及軀干處于俯臥位,所以頸部軟組織靠地面,沒被蒼蠅和蛆們吃掉。”胡科長說,“我正在找頸部的血管,看有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
“這附近沒有發(fā)現(xiàn)死者的衣物。”林濤簡單轉(zhuǎn)了一圈,說。
“死者的內(nèi)臟組織應(yīng)該都在。”后來趕來支援的王法醫(yī)說,“距離尸骨一米半距離,有一堆雜草倒伏區(qū)域。這里有一些腐敗得相當嚴重的物質(zhì),目前看是內(nèi)臟,附近也有很多死蒼蠅。”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負責記錄的實習生有些混亂。
我趕緊戴上橡膠手套,幫助王法醫(yī)把那堆粘滿了蛆殼的爛肉一點點翻出來看。每翻一次,我們的周圍就彌漫出一股惡臭。
“心肝脾肺腎腸,都在,”王法醫(yī)說,“上面應(yīng)該還有氣管和舌頭。”
“而且器官之間沒有被割斷的痕跡。”我說,“和‘六三專案’一樣,死者的整套器官,是被兇手用法醫(yī)常用的掏舌頭法,整體取下的!”
“串案依據(jù)充分。”胡科長挑了挑眉毛,“這兩起案件應(yīng)該是一個人作的案。”
“四肢長骨和主要軀干骨骼沒有缺少的跡象。”大寶檢驗完最大的一個尸塊——骨盆和部分大腿后,又開始清理現(xiàn)場的白骨。他說完,頓了頓,說:“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不!右手少了三節(jié)指骨!”
人的一只手掌有二十七塊骨頭,其中八塊是腕骨、十四塊是指骨、五塊是掌骨。為什么指骨是十四塊呢?人的大拇指是由兩節(jié)骨頭組成的,其余四指都是由三節(jié)指骨組成的。大寶發(fā)現(xiàn)少了三節(jié)指骨,那么就說明這個人的右手,少了一根指頭。
“哈哈,我們在DNA檢驗之前,就可以確定,這具尸體就是‘六三專案’中第十一根手指的主人了!”韓法醫(yī)高興地說。
熱血一下沖進我的腦袋里,我突然覺得,我離這個殘忍變態(tài)地殺人、剖腹、分尸,還向警方挑戰(zhàn)的兇手已經(jīng)不遠了。
“不對,”大寶說,“為什么方將的尸體被放在鬧市區(qū)的垃圾堆里,而這具尸體放得這么偏遠呢?”
“其實本質(zhì)上還是一致的。”我咬著牙說,“那具尸體是在鬧市區(qū)的垃圾堆里,放那么明顯可能是為了被人發(fā)現(xiàn)。這具尸體其實就是在路邊,可能兇手并不知道這條路一般沒有人走動。說明了一點,兇手應(yīng)該對這一片并不是非常熟悉。”
說完,我注意到胡科長正蹲在尸骨頭顱的部位,沒有說話。
“胡科長發(fā)現(xiàn)什么了嗎?”我問。
“之前創(chuàng)口處有輕微生活反應(yīng),我還懷疑兇手是活體解剖了被害人。”胡科長說,“雖然檢出毒鼠強成分,但是也不能完全排除是在死者瀕死期被剖腹。”
“我一直都覺得不可能是活體解剖。”我說,“我覺得是因為死亡后細胞超生反應(yīng)而產(chǎn)生的生活反應(yīng)。大寶開始認為方將是被活體解剖,依據(jù)不足。”
“依據(jù)不足?尸斑淺淡,內(nèi)臟皺縮,死者失血死亡,問題不大吧?”大寶脫下手套,拿出手機,翻出一張照片給我看。
“你居然把尸體照片拷貝到手機里!”我叫道,“你也太重口味了吧!”
“不是!”大寶臉漲得通紅,“好多事情想不通,經(jīng)常看看,說不準能想得到破案的線索。”
看來這個案子也在狠狠地牽動著大寶的神經(jīng)。
“問題就在這里。”胡科長說,“方將的尸體身首異處,沒有多少價值,而這具尸體的頭沒被分下來,所以我仔細看了他頸部。他頸部有個大創(chuàng)口,頸動脈完全離斷,血管內(nèi)壁生活反應(yīng)很明顯。說明,死者是被人割頸,導(dǎo)致大出血死亡的。”
“下藥,割頸,剖腹,分尸。”韓法醫(yī)說,“應(yīng)該是這個過程。至少割頸的時候,死者還沒有死亡。剛剛達到致死量的毒鼠強中毒,死亡還是需要一個過程的。我覺得方將可能也是這樣死的,只不過后來頭部被割了下來,所以我們沒有辦法判斷他的頸部有沒有創(chuàng)口。”
此時天已全黑,勘查車探照燈照射下的大家都點頭同意。我站起身來,伸個懶腰,活動了一下快僵硬的腰肢,發(fā)現(xiàn)圍觀群眾不減反增。
“天都黑了,你說大伙兒都在看什么呢?”我說。
“這草叢里,啥也看不到。”林濤說。
“現(xiàn)在就是找尸源了。”胡科長打開死者的恥骨聯(lián)合,說,“高壓鍋都省了。”
“也是三十來歲,男性。”我看了眼死者的恥骨聯(lián)合面,大概估計了下死者的年齡,說,“可惜體態(tài)啥的沒法分析了,身高我們回頭再算一下。”
“沒問題,這樣的尸骨,找尸源不難。”韓法醫(yī)說。
話還沒有落音,警戒線以外圍觀的人群突然開始騷動起來。有些人開始往住宅區(qū)里跑,還有些人吵吵嚷嚷地翹首探望。
“怎么了這是?”我問。
大家都是一臉疑問。
“鬧鬼啦!有鬼啊!”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聲,人群像是炸了鍋,“嗡”的一聲開始分散。
駕駛勘查車的駕駛員以前是駕駛維穩(wěn)指揮車的,很有經(jīng)驗,馬上調(diào)動勘查車上的探照燈,照射回村莊的小路,防止那些正在奔跑的村民發(fā)生踩踏事故。
“怎么回事啊,這是?”我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他……他們……他們好像說是有……鬼。”林濤往我身邊靠了靠。沒有了探照燈的照射,我們所在的草叢,猛然變得漆黑,月光下影影綽綽。
“啥鬼?”我笑著說,“女鬼嗎?漂亮不?走,去看看。”
本來準備開始收集尸骨,送殯儀館保存了,少了探照燈的照射,工作沒法開展。我們只有跨出警戒線,看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村民已經(jīng)基本都散完了,只剩下一個民警攙扶著一個村民快步走了過來。
“咋啦這是?”我問。
“嚇……嚇死我了。”村民說,“墳場出來個女鬼!”
2
在十幾個民警的包圍下,村民膽子壯了不少,嚇軟了的腿也有勁兒了。他說:“剛才在這兒看你們干活,閑來無事,就四處溜達一下,本來是要去那個墳場里撒泡尿的,結(jié)果我看到個女鬼。”
“女鬼是啥樣的?在哪里?”我笑著問道。
“就在岔路口那里,往里走幾步就能看得見,靠在墓碑上的,蹺著個腿,長頭發(fā),風一吹還飄啊飄的,嚇死我了。”
看村民的表情,這不是個惡作劇。
“走吧,去看看。”我說。
村民哆嗦著,帶著我們幾個拎著勘查燈的警察,到了岔路口。他指著草叢說:“從這里進去走幾步,就能看見了。另外,你們能留個人陪我嗎?”
幾條勘查燈的光束照著草叢,里面雜亂地排列著不少墳?zāi)埂]走多遠,我們就看見了傳說中的“女鬼”。
遠處有一座比較大的墳?zāi)梗贡悄欠N飛檐大理石形狀的,看起來埋著的是個大戶人家。一個人影靠在墓碑上,紋絲不動。人影像是坐著的,上身和墓碑緊靠,頭垂著,雙腿卻高高蹺起,像是一個正在做鍛煉的人。
一個普通人,想保持這樣的姿勢幾分鐘都很困難,而“女鬼”絲毫沒有動過。
一名膽大的刑警用勘查燈照射過去,這個側(cè)面的人影更加清晰,沒錯,那確實是一個人。雙手垂下,雙足蹺起,像是一個正在做體操的僵尸。“女鬼”的皮膚在燈光的照射下,慘白慘白的。
“嘿,干什么的!”刑警喊道。
人影沒有動。
一陣妖風吹過,人影的頭發(fā)飄動了一下。
“哎呀媽呀,這頭發(fā)太嚇人了!”林濤顫抖著說。
這讓我想起小時候聽到的一個恐怖故事。說是一個人半夜走在田間小道,突然發(fā)現(xiàn)前方一個白衣女子,婀娜多姿,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fā)在晚風中飛揚。他吹了聲口哨,美女猛然回過頭,他看到的居然還是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fā)。
這個傳說困擾了我好多年,以至于對長發(fā)女子都有些抵觸。想到這里,我打了個冷戰(zhàn)。
任憑燈光照射,“女鬼”依舊蹺著雙腳靠著墓碑,一動不動。長長的頭發(fā)隨風飄擺,但無論怎么飄擺,都讓十幾米外的我們看不到面孔。
“誰和我過去看看?”被人稱為“秦大膽兒”,我不能丟了這個名號的面子。
幾個刑警和我一起戴上鞋套,向“女鬼”走去。
走近一看,這是一具全身赤裸的女性尸體。
尸體靠在墓碑上,垂著頭,一頭長發(fā)遮住了面孔。
我曾經(jīng)被“詐尸”嚇著過,所以謹慎地用樹枝捅了捅尸體,尸體沒動。膽子大了一些,我用樹枝挑開頭發(fā),看了看尸體面部。
“原本以為她會突然抬起頭,然后發(fā)現(xiàn)面部沒有器官呢。”我笑了笑,解釋了一下剛才的舉動,“女孩子年紀不大。”
在我看來,只要能看得見一張人臉,就沒有什么好恐怖的了。
民警挪了挪步子,身旁的矮樹上突然“嘩”的一聲掉下來個什么東西,落在民警身上,嚇得民警直跳腳,使勁兒拍打著自己的肩膀。
“別緊張,別緊張,”我笑著說,“是繩子。”
尸體之所以保持這樣的體位,是因為有繩子捆綁。尸體的上身乳房以上,有個繩索繞過,把尸體的軀干緊緊捆綁在墓碑上,乳房被勒得變了形。雙手背在身后,也是被一根繩子捆著。兩只腳踝上分別捆著根繩索,繩子的另一端分別拴在墓碑對面的矮樹的兩根樹枝上,兩條腿伸得筆直,向上方蹺起、張開。
剛才民警移動了一下,碰到了樹枝,樹枝上的繩子脫落了下來。
失去了吊在樹枝上的繩索的捆綁,尸體的雙腳還是那樣蹺起、張開。
“這……這……這是怎么回事?”民警說,“沒有繩子的力量了,怎么還能這樣蹺著腿?媽呀,死人也會用勁兒?”
“你沒聽說過有一種現(xiàn)象叫作尸僵嗎?”我白了民警一眼,彎了彎死者的膝關(guān)節(jié),強直狀態(tài)①[①·強直狀態(tài),是指軀體呈一種筆直的姿態(tài),關(guān)節(jié)均被固定。比如有些中毒可以導(dǎo)致人體呈現(xiàn)強直狀態(tài),尸僵也可以導(dǎo)致尸體呈現(xiàn)強直狀態(tài)。
],沒有能夠彎動。
見我們幾個人沒有被“女鬼”襲擊,遠處的大伙兒都聚集了過來。
林濤走近一看,只是一具尸體,不再害怕,揚起手說:“都別過來了!我要找足跡!找足跡!”
我們對現(xiàn)場實施了緊急保護措施,并避開繩結(jié)剪斷繩子,把尸體裝進了尸袋。繩結(jié)有的時候可以提示一個人打結(jié)的習慣,所以是一個比較重要的證據(jù)和線索。尸體被裝進尸袋的時候還保持著蹺腿的姿勢,在尸袋的包裹下顯得有些詭異。
現(xiàn)場有幾個雜亂的足跡,林濤挨個兒進行了拍照固定:“這幾枚鞋印都很新鮮,這里又是個很少有人來的現(xiàn)場,所以很有價值。等回局里的時候,記得把你們的鞋印都送給我,我要做個排除。”
“這個現(xiàn)場必須封存。”我說,“切斷所有能進入這一片現(xiàn)場的通道,等明天天亮了以后,我們再過來外圍搜索,畢竟女子的衣物什么的還沒有找到。勘查車的探照燈估計撐不了那么久。”
幾個年輕的派出所民警聽我們一說,馬上開始了“剪刀石頭布”,看來這是他們的慣例,用運氣來決定苦活兒誰來干。一個人在墳場看護現(xiàn)場一整夜,實在不是一件好差事兒。
“沒有關(guān)系,”胡科長說,“我馬上調(diào)人來,用勘查燈搜索,晚上不知道下不下雨,若下了雨,就完蛋了。所以,連夜搜索。”
“看來這個案子也很有意思。”我開始糾結(jié)重點放在哪起案件上。
“你們省廳處置這個墓碑女吧。”胡科長說,“尸骨這邊沒什么好的線索,現(xiàn)在就是要找尸源。所以,清理尸骨的工作由我們來負責,你放心吧。”
“好。”我答應(yīng)下來,“綁在墓碑上,挺有想法的,我要把這案子給破了。”
“繩子綁成這樣,還選個這么樣的場所,死者還保持著那么樣個姿勢,肯定是玩SM(性虐待)沒玩好,玩死個人了。”大寶說。
“走吧,去殯儀館。”我說,“檢驗完尸體再休息。”
尸體在解剖床上仰臥著,兩腳蹺得老高。林濤照相固定完畢后,我們開始破壞尸體的尸僵。
“這么硬,”我說,“實踐證明,尸僵最硬的時候,是在死后十五到十七個小時左右。”
尸體保持雙腿張開的姿勢,倒是讓我們測量肛溫方便了不少。
“還真是不錯,從尸溫來看,死后十七個小時。”大寶簡單算了算。
我看了看解剖室墻上的掛鐘,時間指向晚間八點二分。那么就是說,死者大概是在今天,7月4日,凌晨三點左右死亡。
“凌晨三點,一個女人去墳地做什么?”我說。
“我看是劫財案件。”戴著手套給尸體捺印指紋的林濤說,“你們看。”
死者的手慘白慘白的,但是右手的中指上有一個顏色更淺的痕跡,那里顯然原來戴了一枚戒指。
“我贊同。”大寶說,“處女膜完整。”
“喲,這女的不小了吧?還不丑。”林濤說,“現(xiàn)在這么保守的女的還真找不到。”
“沒有性侵?”我有些詫異,“不性侵為啥脫得這么干凈,而且還擺那么個姿勢?”
大寶攤開雙手聳了聳肩:“沒搞錯,外陰確實沒有損傷。”
“不管怎么說,把衣服脫成這樣,總是有強奸的想法的。”我說,“只是因為某種原因沒有實施成功罷了。或者,兇手也是女人?”
死者的全身沒有約束傷和抵抗傷,但是捆扎繩索的地方,都有輕微的脫皮和出血。
“很明顯是生前捆綁。”我說,“但這女的沒有反抗,就連四肢被捆好以后,死者也沒有什么特別強烈的掙扎痕跡。”
“會不會是下藥?”林濤說,“先提一管子心血去檢驗吧。”
“也有可能真的是跟個女的在玩SM?”大寶說。
“我在想啊,”我說,“在墓碑上捆人,你說會不會是某一種風俗什么的?把這個女人當成祭品,或者說這個女人愿意被當作祭品?”
受到青鄉(xiāng)市“六·二九案件”的影響,我開始對各地的風俗習慣十分感興趣。這幾天我買了一些關(guān)于風俗習慣和典故的書,正在研讀。也看到一些古人獻祭活人的案例,但是沒有這樣捆綁在墓碑上,擺出一副被強奸的姿勢的先例。
“說的有道理,”大寶抬起胳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明天我們?nèi)ゲ橐幌履莻€墓碑是誰的,看起來是個大戶人家,看看他們有沒有可能去獻祭活人。”
死者的頸部有一圈索溝,很深,皮膚被曬了一天,已經(jīng)皮革樣化了。死者雙眼眼瞼球結(jié)合膜彌漫著出血點,心血不凝,指甲烏青。顯然,她是被兇手用繩索勒住頸部,導(dǎo)致機械性窒息死亡的。
“被捆綁了四肢,然后再勒頸,受害人確實沒有能力反抗。不過,輕微反抗是有的,四肢捆綁處有輕微脫皮,還有,捆綁腳部的繩索,綁在樹上的繩扣都已經(jīng)松了,民警一碰就脫落了。”我說,“如果是SM,不可能下這么狠的狠手勒頸吧。”
案件性質(zhì)一時間陷入了困境,現(xiàn)在沒有特別好的依據(jù)來推斷兇手到底是為了什么去殺害死者。但我們的直覺,覺得這要么是一起封建迷信引發(fā)的獻祭殺人,要么就是侵財。為什么扮成一個性侵害的現(xiàn)場,可能是因為兇手有想法沒實現(xiàn),或者兇手是在偽裝,以轉(zhuǎn)移我們偵查部門的注意力。
來來回回找了很多遍,尸體上沒有發(fā)現(xiàn)其他有價值的線索。我們整體提取了死者的胃腸,開始研究她最后的進餐情況。
研究死者的胃內(nèi)容物是一件非常惡心的事情。法醫(yī)必須把死者胃內(nèi)容物一勺一勺舀出來,并且逐個分析胃內(nèi)容物的形態(tài),從而判斷死者最后一餐吃了什么,給偵查提供一些線索。眼前這個死者的胃內(nèi)容物已經(jīng)所剩無幾,都是一些面糊狀的東西。
“按理說,人的胃內(nèi)容物排空時間是六個小時,晚飯時間通常是六點,距她凌晨三點死亡,至少是晚飯后九個小時了,胃早就空了。既然她的胃里還有一些東西,說明她在零點左右,還吃了一些東西,面食,應(yīng)該是餅干之類的干糧。”
“她晚飯沒有吃,從小腸內(nèi)容物綜合已知的死亡時間看,她大概是在7月3日中午一點到兩點左右吃的飯。”大寶把死者的小腸整齊地排列在解剖臺上,全部剪了開來,研究她的小腸內(nèi)容物,“小腸中間有大片空白區(qū),一直都沒吃東西,直到大約零點的時候,吃了點兒面食。”
“大部分食糜都已經(jīng)消化成糊狀了,”大寶接著說,“但有一些不容易消化的纖維還可辨,應(yīng)該是有菜有肉,哦,還有西紅柿皮。”
“看來她昨天中午正常吃完飯后,就被劫持了。”林濤說。
解剖完畢,我們正準備進一步提取死者的恥骨聯(lián)合,進行年齡推斷的時候,負責聯(lián)絡(luò)的偵查員走進解剖室說:“胡科長請你們趕緊趕往市局七樓會議室。”
我抬頭看了看表,打了個哈欠:“有發(fā)現(xiàn)嗎?都十一點了,困死我了。”
“有的。”偵查員點點頭,“這個女的身份已經(jīng)搞清楚了。”
“這么快!”我說,“那我們沒必要去做恥骨聯(lián)合了,給她留個全尸吧。怎么查到的?”
偵查員說:“你們尸檢的同時,支隊所有的民警都參與了外圍搜索的工作,很快我們就在墳場出來的路邊找到了死者的全部衣服。另外一組民警,從岔路口另一條路去了廢棄的磚廠,在廠房里發(fā)現(xiàn)了一些新鮮的餅干袋子,還有一個女式挎包。挎包里有些便宜的化妝品、名片,還有個錢包。錢包里沒有錢和銀行卡,但有身份證和一些打折卡。”
“對對對,死者確實在零點的時候,吃了些餅干之類的干糧。”我說,“高度吻合,這個身份證應(yīng)該就是死者的。”
“DNA還在進行,和身份證主人的父母進行比對。”偵查員說,“不過毒物化驗結(jié)果已經(jīng)出來,可以排除死者生前服用過有毒或者安眠鎮(zhèn)定類的藥物。”
“死者沒有反抗,沒有被下藥,”我輕輕地說道,“還能和兇手安靜地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待了那么久,還在一起吃干糧,甚至去了墳地被脫衣服、被捆綁都沒有多少掙扎。這,能說明什么呢?”
3
死者叫戚靜靜,人如其名,安靜內(nèi)向。
從死者的親戚、朋友、同事的口中我們知道,戚靜靜的父親下崗后,就沒了穩(wěn)定的工作,靠給工地干些苦力賺錢,她母親前不久罹患了癌癥。擔負著全家?guī)缀跞拷?jīng)濟收入的戚靜靜,為了能給她母親治病,這段時間像是瘋了一樣地賺錢。
戚靜靜是個裝潢公司的銷售推廣人員,干得多,賺得多。她今年雖然只有二十一歲,但初中專畢業(yè)后就在行業(yè)里摸爬滾打的她,也已經(jīng)算是個老江湖了,在建材行業(yè)有著一些人脈。大家都很喜歡她恬靜的性子,所以,業(yè)余時間,為了賺更多的錢,她也會當一些中間人。比如介紹某建材廠買某原料公司的原料,她從中獲取一些中間人的牽線費用。
“這種公司的銷售,成天都是在外面跑業(yè)務(wù)的,”主辦偵查員說,“很少有坐班。所以,昨天一整天,戚靜靜的同事都不掌握她的行蹤,只是紛紛反映,這些天,戚靜靜一切正常。”
“戚靜靜還是處女,”大寶說,“調(diào)查看,她是不是可能有同性戀或者性變態(tài)之類的傾向呢?”
偵查員搖搖頭,說:“沒人反映這方面問題,而且,事發(fā)當天中午她去相親了。”
“我們調(diào)了死者的手機話單,電話非常多。”胡科長補充道,“是可以印證,死者昨天中午十一點接到了相親對象的電話,應(yīng)該是赴約了。十二點到兩點之間,有很多電話,查了一下,要么是客戶的,要么是公用電話,都沒有什么好的線索。三點左右就關(guān)機了。”
“這個相親對象很可疑啊,”大寶說,“是個什么人?”
“一個來龍番做生意的小老板,叫曹哲。”偵查員說,“半個月前來龍番開了個店,現(xiàn)在正在裝修。”
“他多高?”林濤一邊問,一邊拿出等比例的鞋印照片。
通過排除現(xiàn)場民警、死者和發(fā)現(xiàn)尸體的村民的鞋印,林濤找到了很多枚一樣的鞋印。不出意外,這個鞋印就是兇手留下的。
“一米七,”偵查員說,“瘦瘦的。”
“很有可能啊。”大寶說,“你看,哪個小姑娘會隨隨便便就被人脫衣服?我估計啊,有可能是相親相上了,然后和小老板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談戀愛去了,哪知道小老板是個變態(tài)。”
“脫衣服并不一定是自愿的,”胡科長說,“衣服全是碎的。也就是說,兇手是用刀子割碎了衣服,脫掉的。”
“之所以用刀子割,而不是強行脫。”我說,“可能是因為兇手先捆綁了死者。既然四肢被捆綁,衣服就沒辦法脫了,只有割開。”
“那戚靜靜為什么就這么容易就范?”大寶問。
我搖搖頭,表示不解。
“不太可能。”林濤說,“根據(jù)鞋印推算兇手的身高應(yīng)該在一米八左右,即便有誤差,也不會誤差這么多。”
“我也覺得不可能。”我說,“剛來龍番半個月的小老板,怎么會對那么隱蔽的地方那么熟悉?還知道有墳地,有廢棄磚廠?我在龍番生活好幾年了,都不知道。”
“不管可能不可能,”陳局長發(fā)話了,“他可能是最后和戚靜靜接觸的人。人我們已經(jīng)抓了,正在審訊。”
我皺皺眉頭,沒說話,心里對這個局長的魯莽表示厭惡。
“你們先查吧。”林濤顯然也有些厭惡,抬腕看看表,說,“這起案件的種種表現(xiàn),都是一起侵財案件。一個老板,侵財不強奸?我也懷疑,但保留意見。不早了,我們要休息了,明天有消息出來再說。”
深夜回到家里,鈴鐺睡眼惺忪地起床給我下了碗面條,坐在我身邊,一邊看我狼吞虎咽,一邊聽我說故事。
“那你覺得會是什么案件呢?”鈴鐺問。
“我覺得啊,可能就是某種祭祀的儀式。”我說。
“那你看沒看墓碑上的字兒啊?”鈴鐺說,“如果是祭祀,應(yīng)該選擇一個有紀念性的日子吧?”
“對啊!”我拍了下桌子,“我后悔我開始沒想到,沒去看啊。要不,你現(xiàn)在陪我去看看?”
“我才不去。”鈴鐺一臉驚恐,“別那么拼命,早點兒休息吧。”
我哈哈一笑,親了鈴鐺一口:“逗你呢。墓碑又不會跑,明天去就可以啦。不過你這真是提示了我,賢內(nèi)助啊!”
“說得那么恐怖……”
第二天一早,我約了林濤、大寶,駕車趕到現(xiàn)場。
現(xiàn)場還有十幾個民警正在進行搜索,我徑直走到發(fā)現(xiàn)尸體的墓碑旁。
抗日英雄李華夏烈士之墓
原來這是一個烈士的墓碑,新中國成立后修建的衣冢墓。聽說正是這個李華夏的后人堅決反對,甚至用了極端手段,才讓開發(fā)商放棄了這一片土地。
生于一九一零年九月初八,卒于一九四一年六月初四。
我猛地打了個激靈,拿出手機查了下萬年歷:“案發(fā)是在昨天凌晨,昨天就是農(nóng)歷六月初四!”
我看見林濤和大寶一起打了個激靈。
林濤笑著說:“目測,這案子要破啊。”
專案組的第一步行動受到了挫折,對曹哲的審訊一無所獲。曹哲說,他根本就沒有看上戚靜靜,當天中午在一起吃完飯,就獨自回了家。
“他租住的小區(qū)的大門監(jiān)控證實了這一點。”陳局長有些沮喪。
“就說嘛,”我有些得意,“他沒有作案的條件。不過,從他嘴里,你們得出什么線索了沒有?”
主辦偵查員搖搖頭。
我略感可惜,道,“那他們大概幾點結(jié)束吃飯的?吃飯后有沒有人再給戚靜靜打電話?”
“查了。”偵查員說,“飯店門口不遠處路邊有一個IC卡電話機,這個號碼給戚靜靜打過一個電話。”
“現(xiàn)在還有人用IC卡電話?”我沉思道。
“可能是為了躲避偵查,所以不用手機的吧。”林濤說。
“對了,”我抬起頭,說,“女孩被捆綁的那座墳?zāi)梗且粋€抗日烈士的,而女孩被殺害的那一天就是這個烈士的忌日。我覺得,你們當務(wù)之急是要從這個烈士的家人開始查起。目前看,活人獻祭的可能性非常大。”
“那戚靜靜為什么不反抗?”胡科長問。
我搖搖頭:“不知道,反正先查著吧,其他也沒有什么線索。胡科長,不如我們先去討論一下‘六三專案’的情況?”
“好,好,好,去討論,去討論。”陳局長慌忙說。顯然這個“六三專案”一個月都未能發(fā)現(xiàn)一點線索,上級領(lǐng)導(dǎo)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六三專案’還真是有一些進展。”在法醫(yī)辦公室,胡科長說,“尸骨的身份已經(jīng)搞清楚了。”
“這么快?”我很驚訝省城刑警的辦案效率。
“其實當初發(fā)現(xiàn)手指的時候,就一直在找。”胡科長說,“在周邊省市也都發(fā)了協(xié)查通報。巧就巧在,尸骨全部找到的昨天夜里,尸源認定了。DNA也證實了他就是手指的主人。”
胡科長頓了頓,說:“死者是青鄉(xiāng)人,青鄉(xiāng)市立醫(yī)院泌尿外科的醫(yī)生,叫孟祥平。今年年后在省立醫(yī)院進修。他每周周末都會回老家,但是5月16日并沒有回去。他妻子給他打了無數(shù)電話,都無法接通,于是5月18日報了警。”
“時間和我們推測的比較一致。”我說,“孟祥平比方將早死了半個多月。只是因為方將的尸體被拋在鬧市區(qū),所以我們先找到了。那對孟祥平的生前活動軌跡調(diào)查了嗎?”
胡科長點點頭,說:“查了。5月14日,周三晚上,孟祥平在醫(yī)院食堂吃飯,還有同事看到,15日他休息,16日周五他值二線班,按常理可以不到科室。因為他一個人獨住一個宿舍,所以14日以后,就沒有人注意到他了。直到17日,孟的妻子給科室主任打電話,才發(fā)現(xiàn)他失蹤了。”
“這就是調(diào)查結(jié)果?”
“是啊。無法確定之后孟祥平的活動軌跡。”胡科長惋惜地說。
“社會關(guān)系呢?”我追問道。
胡科長搖搖頭:“目前還在調(diào)查,沒有結(jié)論。”
案件雖然有了一些進展,但是很快又陷入泥潭。我們?nèi)齻€人和胡科長都顯得很沮喪。這兩個人究竟有什么聯(lián)系,他們?yōu)楹蜗群蟊粴ⅲ直贿@么殘忍地分尸、剖腹?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為了什么呢?
“繼續(xù)等調(diào)查結(jié)果吧,”胡科長說,“我們手里掌握的線索實在太少了。”
關(guān)于祭祀的想法,也很快被推翻了。
陳局長之前對曹哲的懷疑是錯誤的,被我們輕易地預(yù)言,他有些沒面子。但這次我們的推測也被調(diào)查否定了,他顯得有些耀武揚威。
“我就知道是巧合。”陳局長說,“都什么年代了,還活人祭祀?舊社會都不興這個了。”
“怎么排除的?”我有些不服氣。
“李華夏烈士的后人去年起就不在龍番市居住了。”陳局長說,“李華夏只有一個兒子,已經(jīng)去世了,一個孫子今年五十歲,一個孫女四十七歲,兩人在南江伺候八十歲的老母親。根據(jù)南江市公安局的協(xié)查,這兩人一年沒有回來了。”
陳局長指了指主辦偵查員,讓他接著介紹。
偵查員慌忙翻開筆記本,說:“李華夏所有的后人都在去年的時候搬去南江了,就李華夏的曾孫子,十八歲的李建國,在外地上大一,偶爾會回龍番,住在他姨娘家。他從小就是姨娘帶大的,感情很好。”
“這怎么排除?”我說,“怎么排除李建國的嫌疑?別忘記了,給戚靜靜打最后一個電話的,是一個IC卡電話機。現(xiàn)在只有大學(xué)生還會用這個玩意兒。”
“你知道你曾祖父的名字嗎?”陳局長問我,“我就問名字,我都不問忌日。一個曾孫子,還是大學(xué)生,會記得曾祖父的忌日,給他獻祭活人嗎?再說了,我們分析認為兇手是為了逃避偵查,才用IC卡電話的。”
我撓撓頭,被說服了:“是了,種種跡象表明,這是一起劫財案件。”
“曹哲和戚靜靜他們中午吃的是什么?”我突然想起了戚靜靜的胃內(nèi)容物。
“西紅柿炒雞蛋、宮保雞丁,還有一些素菜。”偵查員說。
“看來他沒說謊,”我說,“和胃內(nèi)容物一致。這也可以肯定,戚靜靜從中午飯后,一直到晚上十二點之間沒有去吃過飯了。”
“這個調(diào)查可以查清,胃內(nèi)容物起不了作用。”陳局長傲慢地說。
“現(xiàn)在死者和兇手是否熟識,都不好說。”林濤岔開話題打圓場,“死者反抗不激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按理說,即便是熟人,也不會輕易讓人家綁上、割衣服。”
“但至少是對現(xiàn)場環(huán)境很熟悉的。”我說,“知道有墳地、有磚廠的人有多少?”
“不少,住那一片的人,都知道。”偵查員說。
“可惜,足跡只能去認定,不能去排除,而且還要找到相對應(yīng)的鞋子,所以不能作為甄別犯罪分子的依據(jù)。”林濤說。
突然,一名偵查員闖進專案組說:“戚靜靜的銀行卡,剛才被提取了卡上全部的兩萬元錢。”
陳局長猛然站了起來:“好!取錢人的視頻截圖帶來沒有?”
偵查員搖搖頭,說:“沒有,他戴了個帽子和墨鏡,看不清。”
陳局長又坐了下來:“那你急吼吼地喊什么,等于沒用。”
“不,”我說,“很有價值。一來我們知道嫌疑人的體態(tài)特征了,二來這個案件的性質(zhì)終于明確了,至少有一個殺人動機是侵財。”
“是的是的,”偵查員使勁兒點頭,“一米八,身材健壯,背雙肩包。”
“體態(tài)特征和痕跡部門推測的很一致。”我看了眼林濤,說。
“可是,我們?nèi)匀粵]法去確定偵查范圍啊。”大寶說,“龍番七百萬人口,怎么找?”
“復(fù)檢尸體,看有沒有進一步發(fā)現(xiàn)。”我說。
“‘六三專案’目前沒有進展,我們也沒有什么好做的。”走出會議室,胡科長低聲對我說,“這個案子,你去解剖,你看有什么需要我們做的?”
我想了想,說:“現(xiàn)在外圍搜索出的所有線索,都是死者戚靜靜留下的東西,只有一樣,應(yīng)該是犯罪分子隨身攜帶的。”
胡科長低頭思考。
我說:“就是那幾個餅干袋子。”
“嗯,對。”胡科長說。
“那么,下一步就去查這幾個餅干袋子。看看生產(chǎn)商是哪里,主要銷售渠道是哪里。”我說,“看看能不能發(fā)現(xiàn)什么線索。”
胡科長點點頭,說:“我來和支隊長匯報,讓他調(diào)人去調(diào)查。我們這邊,會仔細檢驗餅干袋,看有沒有指紋什么的。”
“犯罪分子反偵查意識很強烈。”我說,“取錢都知道戴帽子、墨鏡,所以我覺得他不太可能在餅干袋上留下什么。所以我的建議是從餅干的生產(chǎn)銷售方面入手。”
“好。”胡科長轉(zhuǎn)身離去。我看了看林濤和大寶,說:“繼續(xù)干活。”
還沒有到殯儀館,林濤就打來了電話:“剛才我對死者的包和錢包都檢查了,沒有別人的痕跡,連手套印都沒有,只有死者的指紋。我判斷,可能是死者主動把錢和卡拿給兇手的。”
“那就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熟人,”我說,“另一種就是被威逼。”
“我也覺得死者一直沒有多少反抗,可能是因為害怕,”大寶說,“戚靜靜是個膽小的人。”
“你說會不會是和前兩天案子一樣,兇手是采用了非正常體位的性交?”我說。
“不會。非正常體位,他把她脫那么干凈做什么?”大寶說,“而且口腔、肛門也仔細提取了生物檢材,陰性的呀。”
我點點頭,沒說話。
經(jīng)過了兩個多小時的尸體復(fù)檢,我們并沒有什么新的發(fā)現(xiàn)。雖然第一次檢驗是在晚上,但是并沒有什么遺漏。直到我們再次縫合尸體的時候,我一眼瞥見了死者腳趾上的一些異樣。
陽光照射進解剖室,灑在死者的腳趾上,腳趾中央的皮膚上有一塊斑跡在陽光的折射下格外醒目。
我停下手中的針線活,趴在死者的腳上看。
“怎么了?”大寶問。
“那天晚上沒有注意到,死者的腳趾上有一塊反光點。”我說。
“那是什么東西?”大寶問。
我搖搖頭,沒說話。用棉簽擦拭了一遍腳趾,裝進物證袋,脫了解剖服發(fā)動了車子,趕往市局DNA實驗室。
實驗室里,DNA技術(shù)人員對我提取的棉簽進行了浸泡和離心,然后取了沉淀物做了一張涂片。我拿過涂片,放在顯微鏡下觀察著。
“漂亮!”我喊道。
“找到了?”DNA室的妹子抿嘴一笑。
“有精子,快做DNA檢驗!”我興奮地說道。
在DNA室門口等著檢驗結(jié)果的時候,胡科長也傳來了好消息。
“餅干袋子我們調(diào)查了。”胡科長的聲音透過電話依舊洪亮,“是地方產(chǎn)的餅干,產(chǎn)地是在陜西省,主要銷售渠道也是在他們省內(nèi)。按理說,我們省不會有這樣的餅干出售。而且,與之吻合的,戚靜靜接到的最后一個電話,不是IC卡電話機打的嗎?經(jīng)過技術(shù)處理,可以確定用這個IC卡電話機打電話的那張IC卡,是陜西電信發(fā)售的卡片。也就是說,打電話的這個人應(yīng)該就是兇手。”
“陜西?”我說,“兇手是從陜西過來的?陜西過來的怎么會對我們龍番那一塊地方那么熟悉?那這案子怎么辦?我剛從死者的腳趾上提取到了精斑,看來沒用了。全國這么大,陜西那么大,怎么找人?”
“嘿嘿,我這兒有個好消息。”胡科長說,“我馬上到辦公室來,在我的辦公室里見。”
4
胡科長的辦公室里,胡科長靠在座椅上,喝著茶。
他說:“如果一個膽子不大的兇手,到墓地里去作案,一般會選擇什么地方呢?”
“你怎么知道兇手膽子不大?”我問。
“我就是做個假設(shè)。”胡科長繼續(xù)賣關(guān)子。
我想了想,搖了搖頭。
胡科長說:“如果我是兇手,我對現(xiàn)場環(huán)境非常熟悉,我若在墳場作案,就會選擇我最熟悉的一塊地方,比如說親戚的墳?zāi)埂!?br/>
“等等,”我打斷胡科長的話,“可是兇手為什么非要去墳場作案?”
“這個不好說。”胡科長說,“但你還沒聽出來我什么意思嗎?”
我點點頭,說:“知道,你還是在懷疑李華夏的親人。可是偵查他們已經(jīng)說了,李華夏除了個曾孫子,沒人回龍番。而且,一個曾孫子,還是大學(xué)生,怎么會愚昧到給自己的曾祖父獻祭活人呢?這肯定是個巧合。”
“你說殺人的時間是李華夏的忌日是巧合,”胡科長說,“我也贊同。但我剛才說的意思,是李華夏的后人如果作案,可能會在那一片恐怖的地方選個自己覺得相對不恐怖的地方。這是心理潛意識的作用,沒有人能避免得了。”
“那就查一查李華夏的曾孫子的行蹤唄。”我說。
“不好查,”胡科長說,“高校前兩天已經(jīng)放假了,他的行蹤沒法查。”
“那就找來比對一下DNA。”我說,“我剛才提到一處精斑。不過挺奇怪的,為什么精斑會在腳趾上?難道日本A片又出新花樣了?又有人學(xué)著干了?”
“不查我都覺得是他。”胡科長說。
“哦?”我壓抑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有什么依據(jù)?”
胡科長神秘一笑:“因為李華夏的曾孫子李建國,在西安上大學(xué),身高一米八,健壯。”
“真的!”我跳了起來。
“是啊。”胡科長說,“世界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懷疑是兇手攜帶的餅干是陜西省帶來的,打電話的IC卡是陜西發(fā)售的,而他在陜西上大學(xué),剛到放暑假的時間;綁尸體的墓碑是他曾祖父的;體態(tài)完全一致。多種巧合的集聚,就是答案。”
“那去抓人啊。”我眉飛色舞。
“已經(jīng)撒網(wǎng)了。”胡科長說,“以咱們龍番刑警的實力,抓個小賊,分分鐘的事情。”
可能是小看了這個李建國。直到DNA室做出尸體腳趾上的精斑和從李建國姨娘家里提取的李建國日常用品上的DNA結(jié)果一致的時候,專案組才傳出好消息。
李建國被刑警們在南江開往西安的列車上抓到了。
專案組從李建國的姨娘家和南江的自家中提取了他全部的鞋子,沒有一雙的鞋底花紋和現(xiàn)場的一致。
“看來這小子是把他的鞋子處理掉了。”林濤花了一下午的時間,研究了眼前這二十幾雙臭鞋子,然后沮喪地說。
“幸虧咱們發(fā)現(xiàn)了DNA,不然還真不好甄別。”大寶得意地說。
李建國不僅反偵查意識強烈,而且嘴還很硬。對于他能狡辯的,一律狡辯,對于不能狡辯的,他一律沉默。專案組在使用了多種審訊策略失敗后,終于拿出了DNA這張王牌。在現(xiàn)代高科技的佐證下,李建國無處遁形。
這個剛剛度過十八歲生日,革命烈士的后人,終于慢慢吐出了他的罪行。
李建國從小在龍番的祖宅里長大,每年都會去祭奠自己的曾祖父,也受著爺爺?shù)募t色教育。直到爺爺去世,忙于生計的父母對他疏于管教,原本可以上重點大學(xué)的他,只考上了陜西省的一座三本大學(xué)。
上了大學(xué)后,他沉迷于夜店,并且結(jié)識了一個吧女。兩人很快生活在一起。
生活在一起的人,總會變得越來越相似,所以李建國從一個稚嫩的大一新生,很快就演變成了一個吸毒佬。
一旦碰上毒品這個玩意,就意味著一輩子被毀了。李建國也不例外,他父母給他的一個月的生活費,還不如女朋友出去賣淫一晚上的收入。為了毒品,他不得不忍受自己所愛的女人每晚和別人翻云覆雨。他沮喪過、躊躇過,但最終他發(fā)現(xiàn)缺了毒品帶來的肉體上的痛苦,遠遠大于女友在外賣淫給他帶來的精神上的痛苦。
他知道想從父母那里要來一大筆錢買毒品,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搶劫。
他有宏偉的目標,他要搶劫來一大筆錢,保證他大學(xué)四年的毒品供應(yīng)。等大學(xué)一畢業(yè),他就自己去戒毒。他們都說毒品戒不掉,絕大多數(shù)人都會復(fù)吸。復(fù)吸就復(fù)吸吧,說不定我能找到一份好工作,再也不用愁毒品的費用呢?他這樣自我安慰道。
大一結(jié)束,他勉強通過了期末考試。在回龍番市看望姨娘的火車上,他思考著,如何搶劫?搶誰?搶銀行嗎?
在龍番待了兩天,他跑了好幾家銀行踩點,發(fā)現(xiàn)想從厚重的防彈玻璃外搶到錢,或者從荷槍實彈的銀行押運員手里搶到錢,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于是他放棄了銀行,開始盯單身女性。盯了兩天,他依舊沒有找到合適的下手機會,直到3日那天,他去飯店吃飯的時候,看見了正在相親的曹哲和戚靜靜。
戚靜靜是他喜歡的類型,長發(fā)披肩,溫文爾雅,安靜內(nèi)向。微紅的臉頰,讓他遐想萬千。和戚靜靜一起吃飯的這個男人,戴著名牌手表、掛著金項鏈,一看就是個大款。可惜了這么一個可人兒,怎么會去傍大款?不過傍大款的女人有錢。
李建國在他們不遠處的座位慢慢地吃飯,考量著是否能把戚靜靜當作他下手的目標。他看見戚靜靜給曹哲遞了一張名片,心想,我若是能拿到那張名片該有多好。
戚靜靜遞完名片,起身向衛(wèi)生間走去。而坐在位置上一臉不耐煩的曹哲,轉(zhuǎn)身把名片扔進了身后的紙簍里。
“真是心想事成啊。”李建國興奮地想。
曹哲和戚靜靜的午餐很簡潔、快速。吃完,他們就一起離開了飯店。
李建國覺得機不可失,趕緊來到他們座位旁,撿起了紙簍里已經(jīng)被一些垃圾污染了的名片。
海天裝飾有限公司,營銷經(jīng)理,戚靜靜,139×××××××ד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啊。”李建國笑著走出飯店,在門口用IC卡電話機撥通了戚靜靜的手機。
“喂,是戚靜靜經(jīng)理嗎?我是陜西華夏房地產(chǎn)開發(fā)公司的。”他用他這一年來和女朋友學(xué)會的陜西話說道,“我們在龍番城西有一個大項目,準備開發(fā)一片精裝樓盤。經(jīng)過多方面考察,覺得你們海天裝飾還不錯,我們可以談?wù)労献鲉幔俊?br/>
海天裝飾開張到現(xiàn)在,還沒有接過一個樓盤精裝這樣的項目。戚靜靜接到這個電話后,喜出望外。知道我的名字、知道我公司的名字,還知道我的電話號碼,肯定不會是騙子。她單純地想。
李建國把她約到自家祖宅門口見面,這樣他就可以把她帶進自己家里進行搶劫,哦,不行,帶到家里就暴露自己了。李建國對剛才貿(mào)然約了個地點,感到有些懊悔。不過家附近有個廢棄磚廠,那里常年沒人,不失為一個好地方。
“我的車在那里。”李建國見到戚靜靜后,伸過手去握了握手,指著停在住宅區(qū)旁邊的一輛奧迪,說。
其實不知道是誰的車,停在這里倒成了李建國的道具。
毒品摧殘著李建國的身體,所以這個十八歲的大學(xué)生,黝黑消瘦,看起來像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
戚靜靜見這個看起來挺精明的男子認識她,有些意外,卻更加放松了警惕。
李建國謊稱這一片住宅區(qū)和墓地都要被鏟平,然后由他們公司開發(fā)一片豪華精裝住宅區(qū)。常混夜店的李建國夸夸其談,口若懸河。這樣的演技,可以讓任何一個人失去警惕。
李建國以看地盤為由,帶著戚靜靜往小路的深處走去。戚靜靜一路上都在盤算著這一大筆項目,她能拿到多少返點。算出來的六位數(shù)字讓她欣喜不已。
直到朗朗乾坤之下,一把尖刀指著她的時候,她才徹底從美夢中醒來。
李建國把戚靜靜逼到了廢棄的磚廠,逼她拿出錢包里所有的錢。只有八百塊,還有一枚不值錢的戒指,這讓李建國大失所望。為了讓這一場精心策劃的搶劫更有效果,李建國又逼戚靜靜拿出了她的銀行卡。
李建國的口才非常出眾,他和戚靜靜在廢棄的磚廠中談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的話,他威逼利誘、軟硬兼施,直到確定戚靜靜最后一次告訴他的密碼不會假了。他得知卡里還有兩三萬塊錢,興奮不已。作為十八歲的大學(xué)生,他見過最多的數(shù)目,是父母給他帶上的八千元學(xué)費。
劫到了財,他開始考慮劫色。可是他一靠近戚靜靜,戚靜靜就會激烈反抗。真是個烈女,不就玩一下嗎?至于這樣反抗嗎?這么多錢都給我了,身子就不能給?
死也不給。戚靜靜說。
李建國看著窗外繁星滿天,從背包里拿出餅干,扔給戚靜靜一袋。他不喜歡霸王硬上弓,他琢磨出了一個好辦法。
“錢你也給我了,我送你走吧。”李建國說。
戚靜靜得知自己能活命,一骨碌坐了起來,連包都忘記拿,跟著李建國一起沿著岔路,走進了墳地。她沒有想到李建國會帶她到這么恐怖的地方。滿目望去都是墳頭,偶爾還夾雜著幾聲詭異的鳥叫。
“我迷路了。”李建國帶著戚靜靜走到自家祖墳前,繼續(xù)開始施展他超群的演技。
“那怎么辦?”戚靜靜抱著肩膀,顫抖著。
“你在這兒等我,我去找路。”李建國心想,我一定要讓你乖乖就范。
“不行,我害怕。”戚靜靜說,“我們還是回剛才那地方吧。”
“回去的路我也不認識了。”李建國開始耍賴,“要么,就在這里睡一晚上,天亮咱們再走。”
戚靜靜看了看四周,荒草叢生,墳頭林立,極度恐懼中的女人,已經(jīng)沒有了思考。她點點頭,同意李建國的提議。只要他不跑,就行。
“那我要是睡著了,你跑去報警怎么辦?”李建國說,“我得把你綁上,行不?我保證,我就睡你旁邊,不走,不嚇唬你,行不?我用人格擔保!”
戚靜靜點了點頭,她徹底失去了思考的本能。
就這樣,戚靜靜順從地被李建國綁了個四仰八叉。李建國拿出刀子,奸笑道:“但我沒保證我不上你喲。”
衣服被李建國一件件割開,處女的體香和戚靜靜被綁著的姿勢讓李建國氣血上涌。他開始脫褲子。
威脅到了自己的貞潔,戚靜靜突然清醒了過來,她說:“帶套了嗎?我是個艾滋病患者。”
李建國拎著脫了一半的褲子,愣住了。
“不信嗎?敢試嗎?”戚靜靜強作鎮(zhèn)定。
艾滋病!李建國十分懊惱,眼看到手了,卻冒出這個花樣!無論如何,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是要命的玩意兒。
他掏出命根子,看著戚靜靜開始在一旁自己打飛機。
“真惡心。”戚靜靜感到有些東西噴射到了自己的腳上。
“你說誰惡心?”李建國完事后,被戚靜靜一激,有些惱羞成怒。他從包里拿出繩索猛地套住戚靜靜的脖子。
“反正她看到過我,我的大腿上有文身,月亮這么好她肯定能看得見,她會報警的,警察會抓到我的,搶劫最后都是要滅口的,電影上都是這樣演的。”
李建國說他不想殺人,只是那一刻,他聽見自己胸中有個聲音一直鼓舞著他——殺掉戚靜靜。直到戚靜靜不再動彈——其實她之前也沒有能力做多激烈的反抗——李建國拿起她的衣服逃離了現(xiàn)場,沿途將它丟棄了。
“我怕她沒有死,會掙脫了繩子來追我。”李建國說,“光著身子她就不會追過來了。”
“那你就沒有感覺到她的冤魂一直在追著你嗎?”我冒出一句驚悚的。
李建國抬起頭來驚恐地看著我。林濤摸了摸胳膊,顯然在一旁的他也被我一席話嚇得起了雞皮疙瘩。
“她不會真有艾滋病吧?”大寶有些擔心。
法醫(yī)最害怕的,就是攜帶有烈性傳染病的尸體。感染了這些病,誰會來證明你這是工傷呢?
“不會。”我說,“檢驗過了,安全,放心吧。這女孩是用了一計,保住了自己的貞潔,卻丟了自己的性命。不可否認,她不是愚笨的女孩,但是因為一張名片,葬送了自己。”
“是葬送了一個家,”林濤說,“她得了癌癥的母親,靠打零工的父親,以后怎么辦?”
“政府會幫助他們的吧。”大寶說,“還好,我沒有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