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漁雀
花夢
溫潤的西南風(fēng),柔和地躍過了碧綠的葉,挾著一縷孤單的淺白從我眼前劃過。
蒲公英懷著小小的夢想揚起它們?nèi)崛醯娘L(fēng)帆,可這氣息太弱小了只有借助風(fēng),才能高飛沒有了風(fēng)的幫助,它們將什么也不是。只有無力的零落,只余下一片慘白,躺在布滿塵土的地面,在殘陽下染上一抹妖冶如血的鮮紅。慢慢悠悠的它們只能在人們飛快的腳下碾作塵土塵封這段夢。
然而,縱使塵封,它們的夢卻永不停歇,在昏暗的地下,懷著對光明的渴望。奮發(fā)、努力、拼搏、升騰,最終發(fā)酵成一種名為希望的佳釀,涌出地面,重回光明。在金陽下宣誓,讓那些塵封的夢想都綻出嫩綠的芽,在無邊的東風(fēng)下吹響生命的號角,在綿綿春雨中爆發(fā)出金色的花瓣,讓這紅塵間匆忙的人們知道,在這冰冷的建筑間,還有著最后的但也最為頑強(qiáng),并也充滿了生命張力與田園氣息的溫暖。
蒲公英看似柔弱,然而,借助了風(fēng)又如何,有了堅定的夢想就能牢牢攥住這飄忽無影的機(jī)遇飛向遠(yuǎn)方,零落了又怎樣,總有一天,夢想會遇到沃土綻放出最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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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鳥張開了羽翼,在蔚藍(lán)如同水面般的天空中游曳,深沉的羽在天光下映照出深沉的藍(lán),藍(lán)的沉寂。
暮春三月,花開放,耀盡了自己的青春,如今在枝頭遲暮,暗淡了容顏。
風(fēng)兒更溫暖了。
他飛行在白云間,不,并不是,那只是地上之物仰望所見。他振翅而飛卻依舊仰望白云,無論如何奮力,白云依舊在他的頭頂,不曾變大,不曾縮小,不曾遠(yuǎn)離,亦不曾靠近。
他追尋著,卻永遠(yuǎn)追尋不到。
摶扶搖而上九萬里的鯤鵬尋的見云嗎?雙翼垂下卻如同垂落天際的云彩,高蹈于九萬里之上,抬頭,是否仍是云彩,是遠(yuǎn)離?是靠近?
他不知道,人們說他是無拘束的飛鳥,高翔于天際,他卻仍覺得自己如同渺小的螻蟻,相對云的高度,他不配稱之為飛翔。
他仍需落下,天空不是他的家。
飛越一樹楊柳的裊娜,暮春的風(fēng)吹過,從楊柳的裊娜中吹出了朵朵白云。
他們相遇。
共同希冀于天空,渴望著更高遠(yuǎn)的藍(lán),渴望著更輕柔的白。
那輕柔的柳絮。
她生于清柔嫩綠的楊柳,吸取了蔚藍(lán)透徹的湖水,伸出了愈加輕柔的絲緒,風(fēng)吹過,她摶扶搖而上,渴望如鯤化鵬,向著更高遠(yuǎn)的藍(lán)天,希冀化作垂天之云。
可她不是鯤,亦化不了鵬,無法摶扶搖而上九萬里,她只能作謫落天際的云彩。
柳絮太像云了,同樣的輕柔,同樣的不可琢磨,同樣的飛翔于天空,同樣的美好。
小鳥以翼鼓風(fēng),帶她遨游天際,啁啾的鳥鳴婉轉(zhuǎn)若九曲流水。傾訴對藍(lán)天的渴望,飛翔的美妙,春風(fēng)的柔軟,夏風(fēng)的熱烈,西風(fēng)的芬芳,以及冬風(fēng)的虬勁有力,干燥而蒼老。一朵花骨朵的稚嫩,綻放的美麗,行將遲暮的黯淡,一片葉的繁華,一樹金的粼粼,與虬勁冬風(fēng)的相伴而舞,舞成一生一世的蝶,還有啊,還有他的失落,他的飛揚……
柳絮也是出色的傾聽者,耐心而溫和,溫柔的微笑,時而應(yīng)和著他的話語,同他一同歡笑,亦撫去他的失落時的哀悼,一同渴望著藍(lán)天,在藍(lán)天下飛翔的舞蹈。
他終于尋到了白云,他想,他終于有了歌聲可遞達(dá)之處,終于不用再徒勞地追尋九萬里,終于可以安心。
他想,他該有個巢。
他拾綴最松軟的枝杈,金黃的草葉,清新的芽,猶有余香的粉嫩落紅??椬魉某?,織作她的夢,織在最高的枝頭。
他將她細(xì)心,而小心的安置其間,從此他的巢中有著白云,從此黑夜再無苦寒。
終于不用再追尋。
然而,她卻說,她說:“這不是我的家。”
當(dāng)濕潤的陽光,在天際的云彩間邁步而過,著上名為霞的裳,舞動,飛揚的綾羅羽織從云間滑落,拂過那個枝頭,驚醒了他的夢。
落花飛絮,流水的浮萍,本就是無根之物,又怎能將她束縛之于一處,她走了,乘著夜風(fēng)。
但小鳥不愿失去他的白云,握住了的沙卻從指尖徒然溢去,是何等的無力與疲憊,愈是握緊,失去的愈是飛快而痛苦,逝去的愈快,握的卻愈緊。
怪圈,不愿放手。
振翅!振翅!徒然的高飛追尋!
風(fēng)吹起朵朵的飛絮。卻沒有他的白云,弱水三千唯取一瓢飲,可當(dāng)一瓢水傾覆卻又如何收???
日月星辰,山川草木,無人可知曉她在何處,無人能撫平他心中苦楚。落回曾經(jīng)的枝頭,再曼妙的枝葉,再繁華的落紅,都只做,家徒四壁。
找不到。
終于是,蜷縮在不再溫暖的巢中,默默無言的一個人,梳理自己雜亂的羽毛,在枝頭唱一個人的歌。
他以為,他將學(xué)會如何忘卻。但驀然的回首間,他們卻再一次相見,只一眼,在多的紛亂浮華都消失不見,再見,再見,卻是一見如故,再見陌路。
再無法同行了啊。
她安靜地躺在那彎曾生她養(yǎng)她的河水中,同她曾經(jīng)眾多的同伴一起,無言的漂。再無法傾聽,再無法訴說,無法駕著風(fēng)在天際遨游,無法成為垂落天際的云彩。
她說過,她的家,她的歸宿是天空啊,可她終究還是在這冰冷的河水中睡去。
她漂泊了多久,又沉睡了多久,她已寒冷了多久?
他不知,亦無人可知,可知者皆已沉睡于濕冷,他在她的身畔盤旋,以翅鼓風(fēng),一次又一次的掠過水面,然而他再如何努力的鼓動風(fēng)兒,都無法再帶她飛入天際,無法喚醒她孤單而寒冷的夢境。
他飛著,卻仿若一同浸入了水中。沒有風(fēng)的地方,沒有白云的地方,該是多么的寒冷孤單。他還有那么多的歌未曾唱與她聽,他還未告訴她秋天的天空有多么的高遠(yuǎn)而廣闊,夏季的雨云又是如何的低垂簡直觸手可及,還有啊,還有……
還有那么多的話語還未出口便已失去了可遞達(dá)之處。
愈是潔白便愈是容易被染臟,他盤旋著愈來愈低,愈來愈近,看著她近在咫尺的微蹙眉的面龐。
不要再寒冷了,不要再蹙眉了,不要再孤單了,我來了。
他張開雙翼,投入,沉郁的藍(lán)色飛羽根根舒張于水中,擁在懷中,衘在口中。不會再冷了,我回來了,你感受到了嗎?
多么的溫暖啊,多么的溫暖啊!
睡吧……
年輕的人路過河邊看見河中的他們,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曾仰望著的他們,對他的同伴道:“瞧,又一只傻鳥將被柳絮染臟的河面,當(dāng)作了坦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