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更新
“采薇, 你看還需要什么?我讓傭人去準備。”柳如煙將手中的物什放在桌上。她已經(jīng)不再稱呼她五小姐或者三少奶奶,而是直叫叫她的名字,顯然也是知道謝珺的打算。
采薇剛剛被謝珺一番話弄得心驚膽戰(zhàn),又滿心煩悶, 冷淡道:“不用了,我行李中帶了基本的日用品。”
柳如煙點點頭:“那你需要什么,再吩咐我。”
采薇抬頭看向她冷不丁問:“柳小姐, 你現(xiàn)在在謝家是什么身份?”
“我……”柳如煙遲疑了片刻, “我就是來照顧二爺?shù)摹!?br/>
采薇哂笑了笑, 道:“你是打算把自己一輩子搭進去報恩嗎?”
柳如煙面色微訕:“二爺對我恩重如山,我也無以為報,只能為他做點力所能及的事。”
采薇搖搖頭:“在我看來,人總該先做自己, 才能談報恩。柳小姐應(yīng)該讀過書, 這個道理大概是能懂的。”
柳如煙沉默了片刻:“如果不是二爺, 我早就已經(jīng)死了,連命都沒有的人, 何談自己?”說罷, 話鋒一轉(zhuǎn),“您好好休息, 我就不打擾了。”
采薇看著她纖麗的身影出門, 有些煩躁地揉了揉額頭。
這會兒外面的天已經(jīng)黑透,興許是謝家的主人如今只剩了這兩三個,整個公館安靜得只有傭人們偶爾傳來的低低動靜。
采薇來到陽臺, 看向婉清曾經(jīng)住的北配樓。此時的樓里黑漆漆一片,有種詭異的靜謐。誰能想到,一個曾經(jīng)千嬌百寵的前清格格,就這樣無聲無息湮沒在大時代中。
那么她呢?她的命運到底會何去何從?
未來如何她是不清楚,不過現(xiàn)下的日子著實不好過。
雖然謝珺說口頭上說是她想出去,讓人跟著就行,但實際上她并沒有得到外出的機會。說想買什么,自是有人去幫她買回來;想吃什么,館子會做好了送上門;甚至說想看戲,當(dāng)晚就有一支戲班子在謝公館敲鑼打鼓開唱。
采薇終于是明白,謝珺并沒有打算讓她出門,至少在事情塵埃落定前,沒有這個打算。若不是一個月下來,他始終彬彬有禮,沒有做過任何逾距的行為,這樣的軟禁,只怕她早已經(jīng)要崩潰。
可有時候,謝珺越是不做什么,她越覺得心里沒底,因為根本猜不到他的具體打算。
江家那邊,謝珺沒兩天就給了消息,說是確定采薇在南京,一切安全,讓江鶴年不用擔(dān)心,還讓采薇假裝從南京寄了封報平安的信。
江鶴年真以為采薇在南京,倒是放心不少。江家放心,也就讓采薇少了點擔(dān)憂。
只是在這個娛樂方式匱乏的年代,被軟禁在謝公館的日子,每天像是度日如年,她也再沒機會見到陳青山,對謝煊的現(xiàn)狀一無所知,更讓她覺得焦慮。
這大宅里,唯一能說上話的也只有柳如煙。
本來采薇對這個助紂為虐的美人,多少有點遷怒心理。但相處多了,發(fā)覺她跟蛇蝎美人,確實沾不上半點關(guān)系。她本質(zhì)溫柔善良,只是這么多年來,一直是為了謝珺而活,又把謝珺想得太好,所以才自然而然地什么都站在謝珺這邊。
實際上所有不知道謝珺做過什么惡事的人,大概都會被他的表象所蒙騙。她自己曾經(jīng)不也是認為那是一個真正的君子么?
罪魁禍首到底只是謝珺,她沒理由去遷怒一個亂世浮萍般的可憐女子。沒了怨憎,兩個人反倒是走近了不少。
一個月后的早晨,采薇起床洗漱后下樓,剛剛在餐桌坐下,謝珺便丟過來一份早報,笑說:“采薇,你自由了!”
采薇不明所以,拿起報紙一看,目光落在那上面的離婚啟事上。雖然料到這個結(jié)果,但是看到自己和謝煊就這樣在報紙上被離婚,還是不由得一愣。
她哂笑了笑,將報紙丟回去:“二哥費心了。”
謝珺道:“不用客氣。”
采薇:“……”到底是沒忍住,抬頭瞪向他。
謝珺不以為意地對上她的目光,將一疊佐粥小菜推到她面前,淡聲說:“這離婚啟事不是我自自作主張,是和你父親商量之后才發(fā)的。”
采薇道:“那我多謝你的商量。”
謝珺對著她的眼睛,沉默片刻,似笑非笑問:“莫非你真的愛上了老三?”
采薇愣了下,沉默不言。
謝珺輕笑了笑,點頭自顧道:“我本來是打算留老三一命,但現(xiàn)在看來是沒這個必要了。”
采薇終于是被他這輕描淡寫說出的惡言惡語激怒:“謝珺,他是你三弟!”
“所以呢?”謝珺看著她笑得輕風(fēng)和煦。
是啊!一個已經(jīng)殺了父親和兄長的惡魔,怎么會在意剩下的那點手足之情?
看到采薇臉色鐵青,一旁的柳如煙趕忙打圓場:“吃飯吧,不然涼了。”
采薇深呼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人在屋檐下,若是惹怒了這個惡魔,吃虧的總還是自己。
謝珺道:“是啊,吃飯吧!”說罷,將手中剝得干干凈凈的水煮蛋,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大概是有公務(wù)在身,謝珺只隨便吃了點,不等兩個女人用晚餐,就起身出門。只是,走了幾步,忽然又轉(zhuǎn)身淡聲道:“采薇,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我和老三,分明就是我先認識的你,如今不過是撥亂反正罷了。”
采薇只覺得這說辭荒謬又可笑,別說感情沒什么先來后到,就算真有,他又怎么可能早于謝煊。畢竟他是在看到謝煊的照片后,才來到的這個世界。
當(dāng)然,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永遠不可能喜歡上這種惡魔。
等到謝珺出門,柳如煙看了看她不虞的面色,小聲安慰道:“雖然這些年我沒有在二爺身邊,但也知道他是個潔身自好的男人,除了有緣無分早逝的妻子,并沒有過其他女人。我看得出二爺對你是真心的。”
采薇暗笑,一個如此心狠手辣的男人,對女人的真心又能又多真?
她瞥了眼桌上的報紙,一時胃口全無,隨便喝了兩口粥就上了樓。這些日子,雖然過得郁悶,但她心里始終還殘留著一股力量,一直在想辦法從這里離開。可是今早那則沒經(jīng)過兩個當(dāng)事人同意的離婚啟事,卻讓她幾乎被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所擊倒。不得不承認,這種身不由己的感覺,實在是令人很有些絕望。
若是謝煊知道自己被離婚,不知道會怎么想怎么做?大概是跟她一樣,雖然惱火,卻也是無可奈何吧。
這一日,采薇幾乎是癱在床上度過的,以至于晚上的睡眠比平常淺了很多。也不知睡了多久,半夢半醒間忽然覺察屋子里有動靜。
她瞬時驚醒,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在看到從窗戶跳進來的身影時,嚇得差點驚叫失聲。
之所以沒叫出來,不是因為她及時收了聲,而是這道黑影敏捷地撲上來,牢牢捂住了她張開的嘴,將她的尖叫給壓了下去。
“噓!是我!”
這熟悉的聲音,讓采薇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看向黑暗中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片刻后,謝煊試探著松開手。
采薇還是保持著嘴巴張開的動作,一動不動。
“怎么了?不認識我了?”謝煊笑著低聲道。
采薇終于回過神來,緊緊攥住他的手臂,顫抖著聲音,低低問:“你怎么在這里?!”
這里是守備森嚴的謝公館,是能讓人喪命的狼窟。
這人是不要命了嗎?
反應(yīng)過來的采薇,幾乎嚇得渾身發(fā)抖,仿佛下一刻就會有人舉著槍破門而入。
謝煊知道她被嚇到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讓她放松,然后低聲道:“我來帶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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