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先前坐著的時候還不覺得,卻在起身時有一瞬間的天旋地轉,這時候林厭終于意識到,他醉了。
這個訊息從發(fā)現到傳達至大腦皮層的時候,他已經緩緩離開了舞廳,腳步穩(wěn)健,背影挺直,除去目光有些許渙散之外,看不出絲毫醉態(tài)。
以往喝到這個程度,他都會找個理由暫且退場,然后去洗手間吐一回,收拾好狼狽再接著繼續(xù)下一輪……
那時候的林厭是痛苦的,繃緊的理智像一根勒緊他脖子的線,哪怕已經眼冒金星也要維持基本的儀態(tài),生怕別人看出些什么。
而如今,沒有了那么多被旁人附加的壓力,林厭雖然醉了,這會兒撐著有些發(fā)軟的身子靠在洗手臺上,看著鏡子里臉色潮紅的自己,有些陌生,也有些興奮。
他是輕松的——虛浮的腳步像是踩在云端,哪怕身體搖搖欲墜,靈魂又仿佛飄到了九霄云外……那么的自由。
以至于他甚至沒覺得惡心,哪怕烈酒燒灼著喉道發(fā)干,吞下一口分泌出來的唾液,林厭彎下脊背,捧起一把水撲在臉上,又隨手扯亂了嚴絲合縫的領口。
清涼的水花多少抵消了醉酒時的燥熱,他傾身上前,滲出濕漉漉的手指,去觸碰鏡子里那個衣衫不整、發(fā)型微亂的男人,他可以盡情的失態(tài),可以大笑甚至大哭,再也不用擔心被虎視眈眈的豺狼咬住要害。
這真是……太好了。
鏡子里的男人笑了起來,那是不帶絲毫負面情緒的、純粹的笑容,像是初春開裂的冰面,枯枝的第一顆嫩芽……甚至讓他自己都覺得有點兒傻。
等笑得臉都僵了,他才終于按捺住那漂浮的情緒,收回落在鏡子上的手,慢慢吞吞的洗了一遍。
就在林厭實用烘干機的時候,廁所的門突然被人撞開了,一股甜膩到有些惡心的信息素涌了進來,他下意識屏住呼吸,但仍止不住有些反胃。
一對鬼混的ao進了廁所,林厭下意識瞥了一眼,卻見那小o整個人酥成了一灘水,幾乎是掛在alpha身上。兩人旁若無人的做著連體嬰,安靜的洗手間里回蕩著親吻時發(fā)出的水聲……林厭嫌惡的撇過頭,想著吹干手就離開。
結果那omega被親的七葷八素間還能看清林厭的臉,被驚艷到了一瞬,直到alpha咬他才回過神來,發(fā)出一陣哭似的喘氣。
后者見他走神,心里自然是不爽的,轉頭就想要找林厭算賬:“喂!你這人怎么這么不長眼……”
林厭莫名其妙中了一槍,卻還是好脾氣的說了聲抱歉,將還有些潮濕的手指從機器中抽出來……結果他到底是有點醉了,這會兒精神放松,腳下一軟,差點沒站穩(wěn),還好一把扶住了身邊的墻壁。
就在他喘息著重新站直的時候,身后傳來了alpha令人作嘔的調笑:“哎呦你看,這貨都站不穩(wěn)了……是不是被你這騷味熏的?”
那omega明顯也不是什么好貨,舔了舔嫣紅的嘴唇,“帥哥,既然來了就別急著走啊……要不,一起?”末了還拋了個媚眼過去。
林厭這會兒有些頭暈,壓根沒清楚后面兩人在說什么,倒是那個alpha不高興了:“你這**,居然當著我的面勾引別人……”
那omega連忙解釋:“別啊,這人長得好看得很……你也不吃虧嘛。”
他這么一說,alpha頓時來了興趣:“是嗎?”
說著還搖搖晃晃的走上前,去搬林厭的肩膀,嘴里更是污言穢語:“來美人,給爺看看臉……”
林厭惡心的差點吐了,回頭就是一個手肘頂過去,十分準確的擊打在對方胸口……可惜因為頭暈腳軟,力道不是很夠,只聽那人慘叫了一聲,倒退幾步,頓時被激怒了:“你這個小**——”
“滾。”林厭背靠著洗手間冰涼的瓷磚,有些氣喘得揚起下巴,修長的頸脖沾著水汽,在昏暗的光線下,白得驚人:“別碰我。”
他的手指垂在身側,捏緊成拳,打算只要對方一動就給他好看……但beta在生理上便不是alpha的對手,就算林厭學了幾招拳腳,但在這種狀態(tài)下不好發(fā)揮;好在,那人也似乎是磕了藥的,這會兒雙眼紅的充血,滿腦子都是些下三路的東西,他淫笑一聲:“**,你今天還非得留下不可……”
話音未落,廁所門再一次被人踢開,一個遲縱風風火火的沖了進來:“林厭!”
林溪月緊跟在后,一進門就被滿屋子的信息素惡心到了,秀氣的眉心皺起,目光落在在場的三人之間,眼神瞬間陰沉了下來。
林厭只覺得一陣風刮過,下一秒,他便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里……烈酒的氣息仿佛一把火,一點點溫暖了他水漬未干后有些發(fā)涼的指尖,以至于一時竟沒能推開。
但就算如此,林厭還不算完全失去意識,“你……們,怎么……”
遲縱見他無恙,心中大松一口氣,結果一低頭,發(fā)現對方衣領開了,上面還沾著潮濕的水汽,頭發(fā)也有些凌亂,漆黑發(fā)梢貼在臉頰邊上,趁著那人的臉色十分蒼白。
再見林厭雙目渙散、面色潮紅……仿佛有什么東西斷了,遲縱狠狠咬住下唇,像是被侵犯了領地的頭狼,強大的信息素如同炸彈般炸開,角落里的omega尖叫一聲,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林溪月也被這瘋子弄得有些難受,連忙摟住兄長虛軟無力的腰:“遲縱!你冷靜點……我哥還在這!”
這一叫似乎喚回了對方一點兒理智,遲縱狠狠抹了把臉,目光死死盯著那已經腿軟跪下的alpha,聲音嘶啞道:“……你先帶他出去。”
林溪月瞇了瞇眼,架起林厭的手臂,沒有猶豫便走了出去。
洗手間沉重的大門在身后關上,隔絕了大部分膩人的信息素,外面的暖氣一吹,林厭似乎清醒了幾分,他掙開林溪月的手臂,靠在墻上輕輕喘著氣。林溪月想要攙扶的手半舉在空中,想觸碰卻又怕冒犯;就這么好一會兒無人說話,林厭的身體突然晃了一下,被對方順勢摟住。
或許是喝多了的關系,兄長的體溫要比平時來的高,加上室內有暖氣的原因,只穿了一件襯衫,源源不斷的熱量熨貼著林溪月的掌心,alpha臉色微紅,心臟砰砰直跳,勉強穩(wěn)住了顫抖的語氣:“哥,哥你沒事吧……”
鮮少見到對方醉成這樣,林溪月是真的有點慌,加上剛才的場景……簡直不敢想他們晚來一步,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不免咬牙切齒道:“是哪個混賬帶你來這種鬼地方……”
林厭用掌心捂著眼睛,半晌后嗤笑了一聲:“……我自己要來的。”
哪怕醉成這個樣子,他仍然吐字清晰,只是尾音略顯沙啞,竟要比平時軟了許多。
林溪月聞言一愣,“為什么……”
“……想來就來了,”放下手,林厭的眼角被手指壓得微微泛了紅,他長長吐了口氣,“哪有那么多為什么…
…”
林溪月不知如何接話,一時間沉默下來。
在兩人身后的洗手間里,似乎有慘叫和求饒聲隱約傳來,但大多數都被厚重的門板牢牢鎖住,只余下那么一星半點兒的,傳不出幾米,又被勁爆的隱約和人聲淹沒了。
“遲縱怎么還沒出來……”林厭的大腦有點斷片,似乎這會兒才意識到少了個人……他按了按太陽穴,像是不耐煩的開口:“你去把他……弄出來,不然要出事……”
林溪月卻沒有想象中那樣聽話,漂亮的臉上蒙了一層陰霾:“……公共場合惡意**,本來就受法律管制,反之被信息素影響的alpha做出任何事情都不會承擔責任,那兩人明顯都磕了藥——”話說到最后,他猝不及防對上兄長探究的目光,突然反應過什么似的,猛然閉上了嘴。
林厭摸了摸口袋,發(fā)現居然還剩下了一根棒棒糖,他這會兒眼睛花,找不開包裝紙的縫隙,干脆用牙咬著末端,將其撕了下來。
“繼續(xù)啊,”他將糖塞進嘴里,是清涼的薄荷味兒:“怎么不繼續(xù)發(fā)表免責聲明了?”
“……我……”林溪月小臉一片蒼白,他無措的抓著衣角,眼底像是浮起了一層淚光:“哥……”
“還繼續(xù)裝呢?”林厭笑了一下,舌尖裹著糖果磕到了牙齒,發(fā)出一聲輕響:“遲縱要是進了局子,誰還給你的遺產爭奪戰(zhàn)保駕護航?”
他說的有些含糊,林溪月卻聽懂了,臉上浮現出感動的神色:“你、你是為了我……才……”
“少自作多情,”林厭冷哼一聲,抬頭看著天花板上光線柔和的頂燈,“我只是想勸你把目光放長遠些……別跟那sb一樣幼稚又沖動……”
林溪月聽到這里,雖還是有些失落,但到底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乖巧的點點頭:“那哥哥你在這里別走,我很快出來……”
林厭沒吭聲,只是微微抬了下手。
洗手間的門再一次打開,先前那股omega的信息素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滿屋子酒氣。林溪月有些厭惡的捏著鼻子,小心翼翼的將門在身后合上。
里面?zhèn)鱽硭堫^的聲音,越過拐角,映入眼簾的是被打的滿頭是血的alpha和昏迷不醒的omega,這會兒跟兩個大型垃圾似的丟在角落里,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皺著眉頭搓洗自己的雙手。
林溪月抱著手臂在一旁看了一會兒,冷嘲熱諷的開口:“你這少爺病發(fā)作起來沒完了?我哥還在外面等著呢。”
遲縱嘖了下,沖去指間的泡沫,啞著嗓子反擊道:“你處理完垃圾不洗手的?”
林溪月的目光掃過角落里的人:“……沒死吧?”
“至少養(yǎng)幾個月吧,但就算去查也是輕傷。”遲縱冷笑:“如果他真的敢……”
“那不用你動手,”林溪月森然道:“我會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剁下來。”
遲縱聞言,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卻沒說什么。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對上,竟有那么一瞬間從彼此眼里看到了相似的東西——但很快,林溪月轉過身,大步走向門口。
“快點滾出來,別讓他久等。”
遲縱冷哼一聲,抽了幾張紙將手指擦干,出門前又脫下沾了血的大衣,隨手丟進一旁的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