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換一次藥的時間里，林溪月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打濕了，等結(jié)束時整個人虛脫一般的靠在沙發(fā)里，小口小口的喘著氣。林厭見狀，主動給他倒了杯熱水，又找來毯子蓋上……林溪月歪著腦袋，尖尖的下巴擱在手臂上，一眨不眨的看著對方的動作，就連汗滴進(jìn)眼睛里，也沒舍得閉眼。
    因為這份關(guān)懷實在太來之不易了——他所愛慕的兄長，骨子里卻比誰都要孤獨(dú)，更可怕的是他早已習(xí)慣了這種孤獨(dú)，所以會對任何嘗試這親密的舉動感到抵觸和警惕，如今這般的主動，還是在他犧牲了一只手臂的前提下，不可謂不艱難。
    當(dāng)然這也是無意之舉……林溪月不至于沖動到用身體為代價，但眼看著所謂“三月”之期愈來愈近，為了留住林厭，他也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做出一些“過激”的事情……現(xiàn)在看來，卻也沒有那個必要了。
    捧著兄長親手遞來的水杯，林溪月窩在柔軟的靠墊里，心里泛起一股難以言說的甜味。曾經(jīng)那不甚親密的二十年間給他留下了巨大的遺憾，他是想要靠近、想要觸碰對方的，卻礙于長輩的管束、家族的束縛……那時候的林溪月就想啊，等我長大了就好了吧？等我成年了，能夠自己做主了，就可以幫到哥哥、親近哥哥了吧？
    他始終記得自己分化的那年，是臨近二十歲的生日之前，洶涌而來的信息素在體內(nèi)躁動著，像一顆不定時的炸彈，腎上腺素刺激著心跳不受限的加快，耳膜一陣轟鳴，血液仿佛憑空點燃了一般，熔漿似的在血管里流淌…………那真的很難受啊，從小到大在家族保護(hù)下連燒都沒怎么發(fā)過的小少爺迷迷糊糊的想著，有些無助的攥緊了身下的被單。
    有那么短暫的片刻，他覺得不分化也不是不可以……但這個念頭又很快被打消了。林溪月想起了兄長的臉，自畢業(yè)之后，兩個人的交集就愈發(fā)稀少了，大多都是在家庭的宴會上碰面，平時自己在學(xué)校念書，對外界一無所知，唯有周末偶爾回去的時候，有那么一半不到的幾率能碰見那人。那時候的林厭削瘦的要命，躺下來的時候都能看見因呼吸而凹陷的小腹，或許是因為畢業(yè)后更加繁忙的關(guān)系，他似乎要比在校時更憔悴些，眼底烏青像是永遠(yuǎn)消退不去似的，就連那雙眼睛，也寫滿了疲憊與麻木。
    那時候的林溪月還不知曉有關(guān)繼承人的真相，可是林家對兄長的冷淡，也讓他產(chǎn)生過懷疑……可林厭太優(yōu)秀了，自小到大，他就像一顆永遠(yuǎn)發(fā)著光的星星，自己能做的，只有努力的追上去。
    所以如果是alpha就好了。
    alpha的話，他就擁有進(jìn)入骨干的資格，可以站在兄長的身邊，幫他分擔(dān)身上的壓力……
    分化期間的小少爺如此想著，仿佛瞬間擁有了對抗本能的勇氣，他咬緊牙關(guān)，強(qiáng)忍著所有的不適與難過，直到昏迷的那一刻，才終于聞到了一股甜蜜的香氣……
    果然……還是omega么？他有些絕望的想。
    可是等一覺睡醒，世界仿佛變了樣子，像是過去的二十年他都生活在一個殼子里，如今殼被敲碎，新鮮的空氣涌了進(jìn)來……視野變得明亮了，就連四肢也像是比以往更加有力。林溪月愣愣的看著自己的掌心，直到耳邊傳來一聲道喜：“恭喜少爺，分化成了alpha……”
    修長漂亮的手指
    緩緩握緊，一股嶄新的、強(qiáng)大的力量正蟄伏在他的血脈里，舔著口中不知何時冒出的虎牙，小少爺眨了眨眼，有些難以置信。
    性別為beta護(hù)士靠過來替他拆下檢測的儀器……一股淡淡的橙子味兒掠過鼻尖，那是他第一次嗅到信息素的味道，十分的新奇。
    他幾乎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見一見許久不曾謀面的兄長……他想知道，對方的信息素是否真的如香煙一般，苦澀且嗆人？
    “別在這里睡。”
    林厭泛著些沙啞的聲音突然想起，將林溪月從漫長的回憶中拉了出來，他揉了揉眼睛，抬頭看向?qū)Ψ剑瑓s發(fā)現(xiàn)男人嘴里含著沒有點燃的香煙，正垂眼望著手里跳動的屏幕。
    他的頭上還纏著受傷的繃帶，略長的發(fā)梢落在肩上，幾縷調(diào)皮的滑到了鎖骨的凹陷處，襯得那片皮膚愈發(fā)的白。
    “……樓上是有客房的吧？”因為咬著煙嘴的關(guān)系，林厭的聲音有些含糊，他全程沒有抬頭，實際上合同也沒太看進(jìn)去……林溪月?lián)Q藥時的慘狀歷歷在目，小少爺卻一聲未吭，還反過來安慰他沒有事。這樣逆轉(zhuǎn)的關(guān)懷讓林厭十分的不適應(yīng)，內(nèi)心的焦躁不減反增，一般這個時候他都會抽根煙冷靜一下，但目前自己也還未好全，加上病人也在，只能先含著解解饞。
    “要是困得話你先上去休息……唔。”嘴上的香煙被猝不及防的拿走了，林厭下意識抬頭，卻見先前還趴著的林溪月不知什么時候湊了過來，摘下煙嘴便要往口中放，被他連忙抓住了手腕。
    礙于對方是有傷在身，林厭沒敢用力，只用另一只手將皺巴巴的煙丟進(jìn)了垃圾桶。
    “……你做什么？”
    “沒什么……就是看哥哥你似乎有煩心的事情，”林溪月在他身邊坐下來，“如果光是抽煙的話是不會解決的，要不然說給我聽聽吧？”
    ……除了你還有什么煩心的！林厭嘴角抽了下，到底沒把實話說出口，可或許是對方的傾聽的表情過于認(rèn)真了，他猶豫了一下，隨口說起了工作上的事情。
    實際上也并非什么大事，林厭存款充足，經(jīng)濟(jì)來源也不僅僅是出版……這只是一個意外的契機(jī)，他能打開心扉，第一次提起了有關(guān)于自己的事情。林溪月在驚喜之余，聽得也十分認(rèn)真，幾乎是一字不落……可他卻不會莽撞的發(fā)表自己的意見，又或是霸道的表示一切都交給他來解決，因為林厭不需要這些。
    他的兄長早已強(qiáng)大到不需要任何依靠，可也正因如此，他已孤獨(dú)了太久。
    所以讓我來陪伴你吧……明亮的光線下，林溪月注視著林厭微垂的側(cè)臉，在過去不甚親密而二十年里，他有無數(shù)次這般偷偷看著對方，從最初的欽佩到仰慕，在到青春期時的憐惜和渴望……林厭的身影存在于他大半個人生里，是夜里最亮的孤星，遙遠(yuǎn)且明亮，指引著他前進(jìn)的方向。
    但這些，那個人都不會知道……自然也不會知道在他選擇帶自己回家的那一刻，那份充盈溢滿的感情會變成什么。
    林溪月笑得很甜，他又喝了一口已經(jīng)涼下來的水，借此動作來掩蓋眼底翻涌的**……
    至少現(xiàn)在，還不能著急。